十

这是候鸟南飞的季节，这是一个星期五的晚上，丈夫张建宇在等待妻子彭小璞醒来。

从昨天中午开始，从他吃下那一保温饭盒加了糖的小米绿豆粥开始，从彭小玉悲愤交加地向他发作开始，在此之后一天多的时间里，他滴水未进，粒米未食。

上午，张建宇接受了市委组织部长的一次平和而严肃的谈话，谈了整整两个小时。

下午，任职文件下来，张建宇榜上无名。

文化局局长的位置暂时空着，仍由副局长张建宇主持工作。

而后，他回到病房，就这么坐着，一直这么坐着，默默无语。

晚上，彭小玉带来从饭店买的一盒热气腾腾的饺子，同时带来令他身心颤栗的被撕裂的照片和一纸离婚协议书，还出乎意料地带来了最让他牵肠挂肚的女儿张彭。

面对女儿绝望和质疑的目光，他百口莫辨。

你走吧。彭小玉似乎已经冷静下来。

张彭轻轻地伏在妈妈的身上，轻轻托起妈妈的一只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她屏气敛息，任泪水肆意流淌。

张建宇端坐在妻子彭小璞的病床前，望着女儿，目不转睛。

请你给我姐姐一点尊严。彭小玉直逼张建宇，不容置疑。

张建宇安之若素。

你走吧。彭小玉已经怒不可遏。

张建宇无动于衷。

你走！彭小玉近乎歇斯底里。

妈！从心底喷射而出的一声呼喊，使病房里顿时鸦雀无声。

值班医生闻声而至。

方主任闻声而至。

特护护士无法中止张彭的大恸大泣。

突然，张彭转身紧紧抓住彭小玉的手：小姨，不要拆散我们的家，求你不要拆散我们的家。

孝心？这就是彭小璞孝顺的结果？这就是彭小璞听从父命的结果？方主任拂袖而去。

彭小璞的手轻轻地动了一下，又动了一下。接着，眼睛在动，在动，在动……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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