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声明,我是一个男人。
——题记
其实我很想做一个女人,不是李清照,不是红拂,不是昭君,不是小小,我只想单纯的当回女人,可以生育,可以来红,可以哭泣,可以受伤的一个女人。
后来我的朋友都说我是垃圾,是变态,骨子里就不是男人。我漠漠的无语。只好做梦,一场大梦,生命就可以放晴……
没有伤害。我的海绵体开始萎缩,我的胸膛开始昂扬,我的嗓音开始变高,我的生命开始进化,在冰冷的河岸上我的躯体开始颤栗,我的肌肤开始光华,我的发血开始嫣红,开始,就这样的开始,我成为了女人。
妈妈说你得出息,我就去了上海。我认为上海是个贵族的地方。我家是个很出名的望族,我的曾外祖父据说好象姓李,曾经当过中堂大人,我就对妈妈说,我要为!妈妈说,为什么?
我说,为女人。
我投胎就来到了上海,在这里有人给我们归纳了一个专有的名词,——小资的女人。
我的前生是男人,我的前生在黑土,可是来到这里,我觉得自己就象是个无家的孩子,没有姓名,没有崇拜,我受到了黄浦江的风的洗礼,我觉得自己既然来了,那就去做吧。痛痛快快歇斯底里的做回女人。
我给自己起了个姓:张。
名:爱玲。
后来我就开始了生活。活着,开始去适应开始去找到自己的归宿开始去找自己的糜乱,我觉得自己就是应该为了这个城市活着,没有了我的色彩,上海就不会是上海。《十八春》,《沉香屑——第一炉香》,《红玫瑰与白玫瑰》,《连环套》,《金锁记》,《倾城之恋》,《多少恨》……这么一路的作下来,我总是很淡定,很随缘地去摆弄那故事里的男男女女,孰好孰坏,都无甚大碍,因为这就是我笔下的人生,也是我认为的人生。
因为我叫,张爱玲。
是个女人。
……
主人公的名字也叫张爱玲。
她也是个女人。
居住在上海。
历史竟然都是惊人的相似,张爱玲的母亲绝对是没有听过张爱玲的名字的,因为她老人家目不识丁。只是因为文革时候的惯例,起不出太花哨的名字,就用爱玲来敷衍了事。可是谁又知道在历史上还有张爱玲这么个大人物呢?
上海古时叫做华亭,还是个小镇呢!张爱玲在翻看余秋雨的《文化苦旅》,她觉得上海人还是很不错的,出了很多的文人墨客。虽然都是现代的,但是并不是很肤浅。张爱玲,王安忆是她最喜欢的。上海虽然很年轻,又让铜臭熏染的很浮华,让人觉得很年轻,不稳重。但是终究还是在这个城市活下来了,在这个并不是很现实的秋天活下来了。
张爱玲在一家编辑社里做兼职,天天面对的无穷无尽的乱码方块标点,让人觉得牙疼。她时常的就想出去刺激一下自己,换个空气,换另一种活法。不知道是历史的胡言乱语还是真的是那么一回子事,别人给上海的女人定义为“上海女人”,真的不知道省略掉了一个“的”字,究竟意味着什么。张爱玲想了很多,“上海女人”是什么样子的?小资,碎语,慵懒,细语,婆婆妈妈……还有就是排外。这些就构成了一个城市的性质,那么上海的性质就是恶劣的,在中国的历史上很少听过的一个城市,竟然在社会主义的今天,把五千年的文化统统拒之门外了。
张爱玲合上书,拉开窗帘,外面又下雨了,滴滴答答的,甚是烦人。雨水落在几十年的槐树叶子上,电线扯的哪里都是,这就是上海,当然还得加上高高的钟楼,随便的飞几只鸽子,凑成所谓的上海情调。昏黄的,潮湿的,心碎的。
张爱玲只穿着一袭内衣,是蕾边黑色,带着镂空的梦特娇,穿过阳台,外面的世界并看不到她,她觉得穿得越少就越舒服。其实她更喜欢黛安芬,但是她觉得那不是上海人应该穿的。上海人究竟应该做什么,她自己并不清楚,只是觉得别人穿得,毕竟应该是好的。
张爱玲过几天就要去哈尔滨了,这是编辑社里的一次公费出差,名额就俩,一个给了她,另一个给了苏青,主任对这俩个美女早已垂涎,这次是一次难得的献媚的机会。张爱铃其实并不想去,她觉得这样胖胖的贾主任就更有机会和理由对她动手动脚了。张爱玲一直觉得办公室的故事是最多的最应该去写写的,可是还没有见过谁动过笔,看样都是心照不宣了。
可是爱玲的妈妈很是高兴的,因为在三十年前她也去过黑龙江,那块黑土地。爱玲很爱她的妈妈,张妈妈生在上海竟然不会说上海话,这在上海的女人堆里,好象是找不到了。三十年前上山下乡,那份情结在爱玲的眼里仍旧很觉得好奇,她想是什么力量让那一帮的人到现在还会痛哭流涕呢?在电视上,看见许多的贪官要犯在一起插过队的老战友面前,是那么的纯真感动,一点没有狡诈的眼神。张妈妈说,你去帮妈妈了却个心愿吧,妈妈现在在上海呆得久了,走不了那么远的路了!
爱玲听了很想哭泣,她说自己的因子里,很大一部分是继承了自己母亲的血脉。生在上海的女人并不一定属于上海,爱玲其实很讨厌这个靡乱,灯红酒绿的城市,然而自己又没有能力象自己的母亲那样,不染任何东西,她自认为是作不了。因为她还是喜欢张爱玲,喜欢那个最中国的女人。
上海的女人多多少少的喜欢善感,多想。如果哪个女人没有闺中密友的话,那她就不会是生活在上海的。苏青和爱玲很好,她俩都说这个是前世的缘分。
苏青绝对不会写东西,她只会穿衣服,穿漂漂亮亮的衣服,在淮海路或者是南京路上疯狂的购物,她说,自己有得衣服都忘记是自己买的了,还有得根本就没有穿过,但是她还是继续着,处男朋友,同居,分手,再同居……但是这些都不妨碍她和爱玲成为朋友。
“有些东西是注定的,你挥也挥不去。”苏青搂着爱玲的胳膊如是说。
秋天的上海特别的愿意下雨,秋天的概念在爱玲的眼里,就是槐树叶子开始下落的时节,没有了障碍,很纯粹很直接,就象她对待与苏青的这段友谊。她说,俩个很象的人是不可能成为朋友的,特别是女人,特别是上海的女人。苏青听了后,大说对!所以上海很少有同性恋。
临走的那天,张妈妈是千叮咛万嘱咐,说,不要太早的回来,让你替妈妈看看那边我曾经走过的地方。爱玲一边装衣服一边对妈妈说:“你和我一起去呗?”张妈妈很慈祥的看着爱玲,说,“妈妈走不了了,去了也许就再也不想回来了。记住,去看看松花江,嫩江,还有……”
“还有八五六一农场!”爱玲很安静的作在妈妈的膝下,“妈,你放心吧!”
从虹口机场到太平机场,一路爱玲都是在睁着双眼在云层里遐想。苏青呼呼的睡去,很安静。
爱玲突然想起自己身边坐的是一个女人,在这样的情况下很难会发生一些事情,也许会索然无味吧。她发现生活中没有很多的故事,故事就是故事,骗人的。女人和女人也许就只是两只燕子,叽叽喳喳的,然后筑巢,育子,冬南夏北。
飞机到达哈尔滨的时候,爱玲还是被另一种空气左右了。很破的哈尔滨,阳光很斜,道两边的树已经发黄,在不经意的展现着绚烂,人很少,却很悠闲,没有忙碌,没有浮华。
爱玲和苏青先去了报业大厦和黑龙江日报集团洽谈一些会议上的内容,然后就开始找住的地方。旅店没有找最好的,只是靠近松花江,在楼的顶层可以蜿蜒着看见松花江。
爱玲发现黑龙江其实并没有那么的尽如人意,在某种程度上更象是另一个上海。没有纯粹的中国影子,在这里都是欧式的,爱玲更希望在一种豪放的环境下来自由的欣赏,更多的好象是柔美。
“你说,在这里的男人是不是一定很疯狂啊?”苏青在被窝里笑着看爱玲。爱玲没有回答她,只是在静静的欣赏,用三十年前的眼神来触动自己的回忆。“男人?这里的一定会又疯狂的,否则怎么会让整个七十年代的女人们,又爱又哭呢?”爱玲自己在默默的回答。
第二天两个人去了中央大街,开始女人们的生活状态。爱玲突然发现自己其实挺俗的,穿的东西很时尚,可是仍旧觉得自己的命运里缺少点什么,张爱玲当年也一定是这样的。写着很腐朽的文字,让它发出沉香,可终究呢?死去了,也没有人知道。生命竟然如此薄,薄的经不起任何的吹动。
苏青是到什么地方都不会厌倦新鲜的人,在她的字典里不会用任何的适应环境之类的词语,蒙头大睡,大嘴胡吃,疯狂作爱,努力挣钱,这就是苏青的价值观念。爱另有时候会很羡慕她,因为这样的女人不会老去。等到有皱纹的时候,孙子也会送上一句慈祥。
女人老的标志也许是皱纹,也许是再也用不到卫生巾了,女人终究还是女人,爱玲有时候根本就不想生育,她觉得很累。中央大街的石头走起来很舒服,但是很凉,会不会对妊娠有影响啊?
苏青买了一大堆的东西,其实有得东西她根本就用不上,只是为了舒服。爱玲自己什么都没有买,只是在防洪纪念塔照了一张相片,苏青说她土,爱玲说这是来还愿的,塔的颜色是七十年代的绿,那是母亲的颜色。
在回旅店的路上,爱玲觉得自己的命运也许就会在这次旅途中被改变。不是自己的感觉,而是自己对命运的渴求。果然就在旅店的正门她碰上了。
爱玲一直在研究那个张爱玲的爱情是什么样子的。
张是擅长写中篇的。她总能在大约3万字以内把要说的话,要写的事,完整地表达出来。不能再短,短了意有未尽;不能再长,长了便拖沓。爱玲常常惊讶于她能把一个人一生的感情经历仅在这短短的中篇里包容殆尽。
她对于男女之间关系之司空见惯,处之泰然,对于爱情和婚姻之洞察透彻,令爱玲深为折服。然而她的这份了解与洞察究竟从何而来?她本人在这些著名的中篇发表之前,爱情生活可以说尚未开始,又或许不是,只是太年轻,太年轻。那末,她究竟是怎么达到的?
或许,在张爱玲笔下的男女之间,根本没有真正的爱情。
然而,她的爱情又是直白的,她的对于情妇与妻子的红玫瑰与白玫瑰,早已脍炙人口: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饭粘子,红的却是心口上一颗朱砂痣。还有《倾城之恋》里的白流苏和范柳原,有着一种特殊的难以割舍,对于那堵墙也有着一种别样的牵挂:“这堵墙,不知为什么使我想起地老天荒那一类的话……有一天,我们的文明整个的毁掉了,什么都完了——烧完了,炸完了,坍完了,也许还剩下这堵墙。流苏,如果我们那时候在这墙根底下遇见了……流苏,也许你会对我有一点真心,也许我会对你有一点真心。”还有《爱》:
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碰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惟有轻轻的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
爱玲突然想起了这些让自己曾经哭泣过的台词,她觉得自己是要一辈子独居孤寓的。可是在那一刹那她还是遇见了杨一。那个曾经在懵懂时刻伤害过她的男人。
她觉得自己出生的时间很好,七十年代末,可以唱着罗大佑的歌痛快的活着,是她们那一辈的人发明了初恋,于是开始普及,直至现在的小孩子们开始垂髫性交。
过去的事情还是过去了,爱玲不想再去提起,只是自己的心中还是有着梦,不揭起则罢,否则殷红满脸。杨一的出现让自己始料未及,她觉得自己是没有可能再有爱情了,因为初恋的东西给了她一个破碎的梦,可是当这个人在你的眼前出现时,你就又不得不去落泪了。
杨一说:“我是听说你来过报业集团,并且打听你住在这,我就赶来了!”男人的话总是很让人心动,爱玲不得不想起过去,然后对着眼前的陌生人说“谢谢”。谢谢是朋友说再见时的体面词,爱玲学会了。
杨一笑的时候很是阳光,现在的他居然还象个孩子一样,在眼神中迷惑对方。爱玲的心动了,她很后悔没有把苏青带来,就自己和他出来吃这顿饭,在桌子上红红的蜡烛面前,爱玲还是心动了。
爱玲突然发现自己其实比任何人都象上海人,竟然没有阻挡对方,向对方说不的勇气,杨一说自己现在是在报业当副经理,从上海毕业,自己就一直没有去过别的城市。
爱玲的脸已经很红了,她现在佩服自己的母亲,佩服独死公寓的张爱玲,甚至佩服起苏青来。她觉得自己是一点用都没有,在男人的面前竟然不会反抗什么,如果一会说到他家的楼上,自己也不会有“拒绝”的念头,爱玲发现自己是很淫荡,这个很下贱的词。
杨一说自己现在很好,有了妻子,有了孩子,有了事业,没有什么可以遗憾的东西了。在这里竟然还能碰见自己的老同学,自己很是高兴啊!自己给自己斟满了酒。
爱玲的心被轻微的触动了一下,自己竟然在嫉妒,嫉妒杨一的妻子。如果能让她的妻子发现自己和她的丈夫在一起吃饭,一定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爱玲发现自己象曹七巧。
爱玲那天没有说什么话,只是告诉他他是来出差,顺便替母亲还愿的,明天就会离开哈尔滨。爱玲特意在明天两个字上加了着重,自己都觉得很暧昧。那今天晚上能否发生什么呢?
杨一象没有听到什么,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家了,我送你回去吧。
爱玲和苏青商量着,直接就去八五六一农场,明天就走。苏青说自己还没有玩够呢,还想再呆几天,爱玲坚决的说:“不行!”那天晚上她们第一次吵架。
爱玲自己第二天颠簸到了深山中的那个地方,她说自己是张妈妈的女儿,那里的很多叔叔大爷都流泪了,爱玲发现那个地方才是传说中的东北,在那里滋生的爱情是不需要任何的宣言的,直接纯粹。
爱玲自己在黑色的夜里哭泣,自己第一次在那种环境下流泪,自己仍旧是自己,女人仍旧是女人。
爱玲在火炕上做了个很遥远的梦:自己在公寓里,穿着梦特娇,独自哭泣……
睡得很舒服。
后记:
我在梦里醒来,妈妈说“怎么哭了?”我说:“男人写女人的故事,真的好累!”
妈妈说:“不用写也会很累,女人活着,就是为了泪。”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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