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跋涉雪山冰河的恶梦中惊醒,依然难以驱逐周身彻骨的寒意。我冷,冷得发抖,而胸膛中却是滚烫的岩浆汹涌,烘烤着心肺,灼痛了喉咙。
我摸索着按亮床头台灯,灯光黯然,戴上眼镜,视野依旧朦胧。我挪动酸痛瘫软的四肢,试图支撑起身,一阵头晕目弦,便又沉沉地倒下去……
我这是怎么啦?难道我也会生病吗?
其实,我早已明白我在发烧,早已意识到我病了。尽管这是很久很久的一段日子里不曾有过的感受,我却着实被它压倒了,我找不到让自己爬起来的信心;我积不起给自己倒一杯水的力气;我拿不出下床去找两片药的能耐。我屏气敛息,倾听隔壁房中爸爸妈妈熟睡的鼾声。我放开喉咙,干燥的嗓子里挤出一丝连我自己都辨别不清的声音。
孑然一身,孤立无援,无助的我不禁落下一行泪来,吮进口中,涩涩的,苦苦的,咸咸的……
我不曾留意秋日风景何时从容展开,因为我陶醉于朝露未唏的春晨和凉风轻拂的夏夜之中,早已忘记日月有穿梭,时光在流逝。当我登上领奖台接过奖品和获奖证书,我以为我会永远洋溢这种喜悦;当我超越十几位男子汉捷足先登棒槌峰时,我以为我会永远青春作伴;当我耳闻赞誉目睹笑脸,我以为我永远不会孤独;当我得心应手地工作生活时,我以为我会永远左右逢源。日积月累,一个形象在我心中悄悄树立起来,我固守着,宁肯画地为牢,也不肯轻易破坏。
然而,我食人间烟火,我病了。我艰难地伸出双手,四周空空。我默默地念叨着一个个名字,此时此刻,我正视了自己的需要。
如果我不是背对他久久注视的目光径直离去而不回头,也许现在我的身边会有一位扶我坐起的人;如果我不是从他汗渍渍的手中抽出我的手视他如陌路,也许现在我的身边会有一位替我倒一杯水的人;如果我不是对他临别时一曲《寻梦园》无动于衷,也许现在我的身边会有一位为我找两片药的人……
我挣扎着,竭尽全力爬起来,从暖瓶中压出半杯水,又拉开抽屉找药,我突然大汗淋漓。
次日,熹微晨光之中,我睁开双眼。起床时,感觉两腿发软,脑袋昏沉沉的,记忆模模糊糊。
我用冷水洗脸,对着镜子,发现自己脸很苍白。我厚厚地抹上一层粉底,平生第一次打上腮红,凑近镜子,我发现了自己眼角儿的皱纹。
我注视自己很久,还是按照惯例对自己微微一笑。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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