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去的年华

02．追忆

16岁，对别人来说正是大好的青春年华，可对我和夏花来说那正是白痴的年代。我们就读于初三三班。三，在我们这里一直是最可耻的数字，代表着最差最无用的学生，我们在这样的班级里，被伪善的祖国的花朵呼之既来，挥之则去。

初三时代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我发现我的数、理、化、英、政、语，是无论如何都听不懂的了，即使是我很努力的听讲，坐得直直的，像一跟标枪那样，我都听不懂一个字了。我开始堕落，其实，堕落是个很缓慢的周期，例如你上午的数学课是无论如何都听不懂了，哪怕你是把吃奶的力气都使上了，也还听不懂，于是你绝望之际，从书包里摸出了一本鸟山明的漫画书，藏匿于课本之中津津有味的读了起来。你惊异的发现你只看了那么一点点，甚至你只看到了漫画书的封面，你就发现你已经彻底的爱上它了。于是到了下午的数学课上，当你再听不懂的时候，你就主动的去摸书了。

那个时候班上有一位百无聊赖的仁兄，因为怒于某位老师的淫威，遂常常与其叫板。淫威老师故意把这位仁兄叫起来回答问题。仁兄说不知道。淫威大怒，口出肮脏之词：“你他妈的连这个也不会？要你干甚？！”

仁兄大怒，抄起自己的板凳就冲了上去。淫威面露大惊之色，欲夺门而出之时，面前的一位同学挺身挡住了仁兄前进的道路。僵持片刻，淫威竟然和蔼地把仁兄客客气气地请到了办公室。再见面的时候，双方就都有所缓和了，以致于后来别的同学在危难的时候也就纷纷效仿。

我有一位画家朋友。认识他是因为我们都是班里最差的学生，在一次期末考试的时候，我位列倒数第三，他位列倒数第二。拿到试卷的时候，我俩和倒数第一被老师叫到了讲堂前狠狠的训了一顿。我的腿非常的抖，脑袋里不停的想着，要是老师猛得赏我一嘴巴，我该怎么办呢？会不会像上次那样把倒数第一打到桌子底下去呢？

结果事实证明我的想法是可耻的，老师把我们训了个把钟头就对我们狠狠地说把你们的老子妈叫来。然后让我们站到班级的最后面三靠。既所谓的额头靠墙，鼻尖靠墙，脚尖靠墙。我们在心底彻底的绝望了，我们是对班级无一用的人，不过也好，时间一长，反而心安，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该上课的时候看漫画书看漫画书。

劫后余生的我和倒数第二成了朋友，倒数第一是不屑于和我们玩的，他只和女生们玩。倒数第二请我去他的家里观摩他的大作。第二一路上不停的吹嘘自己是个画家，家里面到处是自己画的大作，如何如何的漂亮，如何如何的逼真。

我和第二踩着积雪走进他家，果然发现家里到处挂满了大大小小的作品。第二指着大厅正中央黑白电视机上面的一幅画对我说，看呀看呀，好不好，画了很长时间。第二将很长拖得长长的，突出了自己作画的辛苦，值得表扬。我抬眼望去，是一张如来佛主的画像。远远地望，果然异常生动。连忙夸奖第二的画画水平之高，毅力之久。第二脸上充满喜悦，忙带我去他的屋子看别的画像。

第二的家是没有装暖气的，只在大厅里装了个小火炉子。不小的家里似乎到处流动着一股阴森森的冷风。我进到第二的屋子里，马上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哆嗦。第二没有丝毫的发现，仍兴致勃勃的挂着一脸甜蜜的笑，他从床底下搬出一个箱子来，拂去上面厚厚的灰尘，打开，拿出许许多多的画。大概看后我就发现第二的画十有八九都是佛中人士，这么多大同小异的人物，或站或坐或躺的对我甜蜜密的微笑使我不得不怀疑第二是不是个佛教主义者。我当即对第二表明了我的疑问。第二不置可否地哼哼，然后从所有画的最底层拿出一张来，我认得，是鸟山明《龙珠》中的贝吉塔。只见贝吉塔愤怒地瞪着我，全身的肌肉夸张的膨胀着，一副谁欠他200块不还，他要把人家狠k一顿的样子。

噬骨的寒冷已经使我哆嗦的不成了样子，我估计第二的画我已经看得差不得了，就提出改日再来观摩的要求。第二不舍，可又无奈，因为从不洁的窗户望去，似乎还能看到已经不知从何处爬出来的星星。

我的另一位画家朋友阿谢比我和第二强了千百倍，单说学习成绩，就是我两望不可及的。阿谢在政治课的时候托人从前边捎来了纸条。我打开，是一幅漫画，画中人物是《幽游白书》中的飞影，旁边写有他的留言：画得不好，你也画一个来。

我立马准备好纸笔，可不知道该画什么，我对很多人物都有涉及，可都不是很精通，就画恐龙吧，我忽然想起来，那是我常常画的，因该最为拿手。我废了很长时间，非常仔细的将恐龙画出，结果令我自己大吃一惊，这是恐龙吗？这好象是幼儿园的小朋友所画出来的涂鸦啊！我看看表，马上就要下课了，重画已经不可能，我怕阿谢看不懂，只得在旁边用我歪歪扭扭如同虫子爬出的字迹加上注解：这是恐龙，画得不好。

果然下课的时候阿谢来找我，带着居高临下的笑容乜斜着我说，其实你画得不错的。

阿谢家的大门是木制的，他歪歪斜斜地打开木门，我推着破自行车刚进去，他家的大黑狗就冲了出来，我吓得大喊大叫，心想莫不成我的大腿上的某部分就要成为它的粮食了？幸好阿谢一脚踩住拴狗的链子，我才得以逃脱大黑狗的血盆大口。我狠狠地瞪着大黑狗，心里狠狠地说：小样！老子宰了你！大黑狗也狠狠地瞪着我，心里或许在说：他奶奶的，刚才怎么就没有咬住你呀？！

阿谢的家同第二的家一样，到处也是挂满了他的作品。我一边惊叹：“真好，真好，帅哥我崇拜你！”一边坐到炕上，发现旁边睡着一只毛茸茸的白色大猫。我伸手去抚摩它，它抬起脑袋来看了我一眼，又懒洋洋的睡去。我不一不挠，继续骚扰它。它火了，猛得给了我一爪。阿谢看到了，很生气，把白色大猫从炕上抱起来就扔到了地上，那猫叫了几声就灰溜溜的走了。

阿谢打开一个抽屉，里面满满的都是漫画书，似乎还发着烁眼的亮光。我激动不已地说，这些书全是你的吗？买这些书可要花多少的rmb呀？

阿谢一脸的不屑，喜欢就买啦！

于是日后，这些诱人的书籍在我上课听不懂的时候就源源不断的被我藏匿到了我的课本里面，成了我堕落的资本。

某一天，我发现第二和第一走到了一起，我很纳闷的看着他两勾勾搭搭的在一起走路。他们看到了我，佯装很客气地样子把我叫过去，说要借我的打火机一用。我有点担心，怕我的东西一旦到了他们的手上就一去无回，但是看在第二的面子上我还是给了他们。隔天的时候我问第二索要，第二说你去找第一。我找到第一索要我的打火机，他说你去找第二去。我愤愤地说，第一，我操你大爷的，老子的一个一块钱的打火机你们也想骗，不至于吧？！

结果事实就被我这张乌鸦嘴给说中了，第二和第一果真就联合起来骗了我的打火机，从那以后第二就离我远去了。

夏花则与我不同，他是彻头彻尾的优秀学生，坐在教室的前排，沐浴在老师的春风里。夏花当时是坚决不同意去湖北上学的，他的哥哥是此去的发起人，三天两头的教育夏花：“你丫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夏花不悦，他的哥哥谆谆教导曰：“有什么不好？怎么不好？你上出来将来可就是人民警察了，就拿上铁饭碗了啊！多好啊！”

一直反对夏花去湖北读书的家人此刻也开始劝解了夏花。夏花无奈，居然就这么被逼着去了湖北。其实夏花的理想是同那些花季中的少男少女一样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考上大学，做祖国的栋梁之材。可夏花纯真的梦想就这么给破灭了。

洪星蓝

（待续）

2005—10—29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