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内外交困

到销售科做推销员的第一天，原本是安排我出差去参加全国起重运输设备订货会的，科长突然改变了计划，让我留在厂里接待客户，原因是吴春芳在前一天找到了厂工会，说我不管家不管孩子只想往外边跑，科长让我搞好家庭关系。望着同事们整装待发、几天后又风尘仆仆地归来，神侃全国订货会上的所见所闻，我心痒痒的如坐针毡，为自己没有能够身临其境感受那份新奇对妻子心怀抱怨。其实在厂里接待客户也是挺好的工作，陪客户吃饭，陪客户去韶山、南岳等风景区旅游，我懂技术，与客户谈判讲得头头是道，还能够提供技术咨询，帮助客户解决问题，厂里领导对我也很满意，但那个时候我一意孤行，只想着走天下。

后来我反思，有些事情不能太主动，如东北乡下的一句土话所说：上赶子（东北方言：主动、送上门之意）不是买卖。尤其当时的国营企业，你太主动千方百计地想出差，领导就认为你有某种意图了，或者想借出差之机捞外快或者想出风头显示自己比领导高明，结果适得其反。不久，厂里开订货会，地点是株洲市宾馆。那天科长在一楼会务组给销售科全体人员布置工作，谁谁负责一楼客户，谁谁负责二楼客户，惟独没我的份。我急着喊：“科长，我负责哪一楼的客户？”科长白了我一眼，指着地下说：“你负责下边！”我还信以为真，跑遍了宾馆的主楼、副楼，到处询问：“先生，你们这有地下吗？小姐，哪栋楼有地下？”小姐先生们都被我问蒙了，原来市宾馆根本就没有地下室！

吴春芳在娘家排行是老满，被父母娇宠惯了，喜欢刮娘家的油水，总抱着诗诗拉着我回娘家白吃，我不去：“我们又不是揭不开锅！”她就骂我：“没良心的东西！”

在岳父母家吃饭，我最难以忍受的是岳父大人以点带面全盘否定地潮笑书呆子，动不动就说技术科那个谁谁谁还工程师呢还名牌大学毕业呢，大家一块出差，买个西瓜吧还偷着吃。唉！大学生没个有用的。

我沉不住气对岳父反唇相讥：“大学生没个有用的，国家还办大学干什么？”

岳父瞧不起大学生是针对我的，刚调来厂里时，岳父曾抱着我会在两年之内混上个厂长总工之类的干干，可现在做个小推销员还时常受冷落。我也的确不懂礼貌，对岳父常有冒犯。那天在岳父家门口，当着岳父的面给几位同事开烟，张三、李四、王二每人一支，岳父手伸得长长的，我没给，岳父好大的火气：“我那！”

我心里却想：“家里人还客气啥？”

岳父对我成见越来越深。

晚饭，又是在岳父母家。吴春芳的哥哥、嫂子、姐姐、姐夫围了一大桌，桌中间是一只火锅，里面炖着条大活鱼。我吃了火锅里仅有的一个鱼泡，岳父大人明明看见了，还一个劲儿地用筷子在火锅里面翻来翻去，“鱼泡呢？谁这么嘴快！”春芳的嫂子在旁边瞅着我窃窃地笑。我脸红了，那顿晚饭没吃饱我就气愤地走了。

这期间，吴春芳迷恋上了麻将牌，每天晚上在娘家一玩就是大半夜。我严肃地警告：“玩麻将是堕落！”

吴春芳不以为然，“你看人家都玩！”

“都玩都是堕落。”

吴春芳似乎很有道理：“都堕落那就不是堕落！”

那天晚上，我看书看到下半夜，还没见吴春芳回来，便把门在屋里插上了，等她回来敲门，我装听不见。吴春芳推开窗子往屋里扔窗台上晾的鞋子，我从床上跳下来，指着吴春芳：“你别进来，你去嫁给麻将牌吧！”

吴春芳气咻咻地回娘家去了。很快，又回来了。岳父、岳母也都来了。吴春芳把门撞开，岳父闯进来，手指着我：“邰勇夫，你混蛋！在厂里混得不愉快，回来对老婆撒气，你算什么东西？

小诗诗被惊醒了，吓得“哇哇”哭，吴妈妈急忙抱起小诗诗，哄着：“噢，别哭，别哭。”一边数落着我：“你也是的，春芳也没到别处去玩，在家里玩玩怕什么？”

我忿忿地说：“还像不像个女人，不管孩子，不管丈夫，一玩玩半宿！”

吴春芳蹦着高喊：“你封建，你封建！”

一气之下我去了海南，在海南机械厂做聘用制的工程师。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