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有微风轻送，但无皓月当空；今夜有往事相伴，却无法把柔情深种。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我喝干杯中最后一滴酒，不禁泪满衣襟。难道，这偌大的富华之地竟没有一方净土容纳我轻颤颤的忧伤和惆怅吗？凌风，为什么连最后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为什么？

云飞取走我手中的酒瓶，轻轻擦去我脸上的泪水：“酒多伤身，你别喝了。凌风是太在乎你才拒绝见你，等他想明白了就没事了。如果他看见了你现在这个样子，他会伤心的。你也不愿意让他伤心的，是不是？别喝了，听话！”

我推开他，跌跌撞撞向门外跑去：“他没有心，他是不会伤心的……我要去找他，我要向他问个明白，他到底有没有爱过我？他到底懂不懂爱情？如果爱过，为什么要如此绝情如此狠心？如果不爱，又为何要来招惹我，给我一段镜花水月般的爱情？”

云飞一声叹息。

文斌拦在我面前，气呼呼地说：“我不许你去！像他这样爱过就忘，爱过就算，薄情寡意的男人，不值得你为他如此伤心。他不配！”

云飞温和地说：“文斌说的没错，一个不懂得珍惜爱情的人是不值得你以心相交以心相许的。你这样不但折磨了你自己，也折磨着你身边的每一个人。想想吧，为了这样一个男人，值吗？”

“值不值得是我自己的事情，配不配也是我心甘情愿，不用你说长道短……你给我让开！我要去找他问个清楚，他凭什么这样对我……”说完，我伸出手想推开云飞，却劳无功。

文斌看着我伤心欲绝的样子，心疼地抱住了我。他用面颊轻轻蹭着我憔悴的脸，暗哑着嗓子说：“我求你了可儿，别再折磨自己了。我允许你醉酒，我允许你哭泣，我甚至可以允许你颓废，但是我不允许你为了一个不值得你爱的男人而放弃自己。你听到没有，我不允许！我不答应！如果你一定到这么做，我就先你杀了我吧，我不要自己看见你现在这个样子！可儿，你醒一醒！就算没有了凌风，你还有云飞，有小柔，有我，有一大群爱的朋友啊！”

所有的委屈和伤心化着点点泪水，顺着我的脸不停的流。我哭着说：“文斌，我真的好难过！好难过……”

“我知道，我知道……如果你难受你可以打我骂我，但是，求你了可儿，别再折磨自己了好不好？文斌求你了！”

我哽咽着没说话，云飞别过了头。

“如果你一定要去找凌风，我陪你一起去。有我在你身边，就没有人可以伤害到你。”

我用力抱住文斌，无力地点点头：“文斌，我只是想去弄明白一件事。我答应你，走过这一遭后，我不再胡闹。”

云飞走过来用湿毛巾擦干净我脸上的道道泪痕，给了我一抹鼓励的微笑：“可儿，在我们这一群人中，你是最勇敢的。我们希望看见一个笑对人生，乐观开朗，幽默风趣的姑娘，你可不要让我们失望！”

我凄哀的一笑。

云飞的眉头顿时皱成了一座小山峰。

文斌扶住我，转身对云飞说：“你在家给可儿熬点汤，我陪她去走一趟，很快就回来。”

云飞点了点头，再次给了我一个鼓励的微笑。

我半靠在文斌的肩膀上离去。户外凉风习习，酒力慢慢散去。烧烤油腻的味道让我空空的胃一阵翻腾。一个衣杉褴褛的老乞丐当街而卧，用自己的残疾向来往的路人乞讨一分半文的怜悯。间或，一枚两枚硬币被抛在他面前缺口的瓷碗里，叮当作响。他头顶稀疏的白发粘成一撮一撮的，贴在头皮上，和他身后的城市格格不入。

我忽然想起了幼年的时候，站在桥头上的那个小乞丐，不知道他是否还在独自漂流，漂流何处。也许，他依旧和从前一样，和我身前这个老乞丐一样，用自己的尊严做代价，苟延残喘的活着。又或许，他已苦尽甘来，享受着人间的荣华富贵，今非昔比。但愿如此！想了一回往事，我把几张纸币放在老乞丐的面前，心里感到从来没有的悲哀。我身上的衣服和这座华丽的城市相映生辉，可是我依旧和他一样，都是乞丐。只不过，我乞讨的是爱情。

到了凌风楼下，文斌用纸蘸去我手心的汗水，关切地问：“撑得住吗？”

“还行。”

“坚持一下，会没事的。你一个人上去找凌风吧，我去了多有不便，我在这儿等着你就行了。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不愉快，说明白了就万事大吉。记住，要心平气和。”

我点点头，转身向楼上走去。

恍惚中，我看见徐敏的影子在楼的转角处晃了一晃。

门铃响了许久也不见有人开门，我鼓足勇气，再一次摁响了门铃。

过了一阵子，门开了一道不大的缝，凌风衣冠不整醉醺醺地站在我面前。

我们有几秒钟的对峙。

调整了一下心情，我艰难地开口了：“我……我想……想和你谈谈。”

凌风冷冷地看了我一会儿，侧身示意我进去。

我走进屋里，惴惴不安地看着他，小心地说：“可不可以静下心听我说几句话？我保证我说完就走。”

“对不起，我想我在电话里给你说的很清楚了，我们之间已无话可谈。蓝小姐，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凌风的声音冷漠而厌烦。

“是李简让我来找你，他说他可以把那件事情弄明白。请你跟我去一趟。”

“不好意思，我没时间。”

“凌风，你不能这样对我。就算是我们要分手，我也不想这样不清不白。看在我们相交一场的份上，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好不好？”

没想到我的话激怒了凌风，他一把揪住我的衣领，冲我大声叫嚷道：“不清不白？你还有清白？我怎么不知道？哈哈，简直是天大的笑话。滑稽，滑稽！又要做b*子，又想立贞节牌坊，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蓝可心，你不但虚伪，而且无耻！我再也不要看见你的影子，你让我感到恶心！你给我滚！滚！”

我失望地看着他，说道：“凌风，我根本就不应该来找你，你不但蠢，而且幼稚！我真想不通我自己，为什么会爱上你这样一个没头脑没智商的男人！文斌和云飞说的一点都没错，你不值得我如此待你，你不值得！”

“是！我蠢，我笨，我是猪！你聪明，你伶俐！今天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自圆其说！”说完，凌风抓住我的手腕，拖着我向里间走去。

我感到事情有些不妙，用力把手向后拽：“你要干什么？你放开我！”

凌风蓦地回头，他嘴里的酒气喷在我脸上。“你不是说你是无辜的吗？你不是说你是清白的吗？那好，你证明给我看！”说完，他一脚揣开卧室的门，使劲把我掼在床上。还没有等我从惊惧中醒来，他的身子已重重的压在了我身上。“你疯了！快放开我！”我手忙脚乱地阻挡他在我身上乱动的手，心里恐惧不已。

凌风像着了魔的野兽，粗暴地扯开了我的衣衫。他发烫的嘴唇霸道而粗野的碾过我的脸我的嘴我的脖子，流连在我的胸脯。我是他掌心中负伤的小绵羊，只能任其宰割。

第一次，我感到死一样的绝望。我闭上眼，不再作徒劳无功的挣扎，只静静地躺着，任其为所欲为。

一阵疯狂的掠夺后，凌风喘息着站直了身子，把我的头扭向了雪白的床单，嘴里嘶吼道：“这就是你的贞洁？这就是你的清白？这就是你的无辜？贱人！”说完，他从床上拎起我，给了我一个响亮的耳光。

眼中无泪，心里无痛，而我也不再辩白。

我默默地整理好散乱的衣裙，踉踉跄跄的向门外走去。当我的手握住门柄时，我回过头看着凌风，慢慢地说：“你说对了，我的确是一个y*娃荡妇一样的女人。女人是天生水性，水性从来如杨花，你都忘了吗？你不是说我漂亮吗？越漂亮的女人越懂得玩弄人，你一定要记住这一点。”顿了顿，我又说：“凌风，你我相爱一场，谢谢你这么了解我，谢谢你给了我这么恰当的评价，谢谢。”

或许是我眼里不着边际的悲伤和脸上凄艳欲绝的笑唤醒了凌风失去理智的心，他震撼地看了我一眼，别过了脸。而我就在他垂下眼帘的时候，从他的视线里彻底消失。

我刚出现在楼道口，文斌把手里的碎纸片向地上一扔，匆匆的奔跑过来，把手伸向步履零乱的我，问道：“不要紧吧？你们……”

“我们回去吧，我累了。”我轻轻的打断了他的话，说，“从这一刻起，我和这个男人再没有半点关系。从这一刻起，我不要再听到他的名字。”

文斌一脸茫然。

突然一声炸雷，我打了个激灵。

狂风大作，逛街的人纷纷加快了脚步，向目的地走去。雨点在人们还没有准备好的时候就噼劈啪啪地落了下来。

出租车的身价陡然百倍，男女老少奔丧一样地挤在还没有停稳的车旁，等候司机的恩宠。

文斌用手遮在我的头顶，说：“可儿，雨很大，我们坐车回去吧。要不然你会受凉的……”

我拨开他的手，继续慢慢地走。

不多久，街上的人散得干干净净，像被风卷走了一样。

我闭目仰首，迎接雨的洗礼，久久没有思想。

“你们干什么？”文斌的呵斥声惊醒了沉迷于雨中的我。木然回首，却见一群流气的男子晃动着锋利的匕首围着文斌。

“文斌！”我看着放在文斌脖子上的刀刃，恐惧地浑身发抖。

“少废话，走！你最好听话一点，不然，我怕我的兄弟一不小心手一颤，你的心上人可就没好果子吃了。听见没有，跟我们走！”一个高个子男子走到我面前，得意地玩弄着手中的匕首说道。

我狠很地瞪了高个子一眼，没有说话。

高个子一使眼色，一群人迅速地围住我和文斌，推搡着我们来到了一条昏暗的小巷。

文斌把我紧紧地抱在怀里，面无惧色地问：“你们要干什么？”

“想干什么？我们也不知道，走着瞧啦。”一个瘴眉鼠目的矮个男子抹去脸上的雨水，皮笑肉不笑地说，“哥们，你们看看，这小娘们长得还真不错，咱们要不要先享受一下？”

矮个子猥亵的眼光让我情不自禁地抓紧了文斌的衣服，而文斌也更紧地拥我在怀。

“别多事！办好了老板吩咐的事就走，别节外生枝。”高个子挡住了向我靠近的男子。

“怕什么，只不过玩玩而已。兄弟们，这么好看的妞可不要错过，上！”矮个子一挥手，旁边几个跃跃欲试的男子一拥而上，从文斌怀里抢过我，章鱼一样对我七手八脚。

“可儿！”文斌拼命想从几个男子手里挣脱出来，结果却换来一顿重重的拳头。

我左躲右闪，避开了伸向我的一只只魔爪。矮个子把手伸进我的衣领，我毫不犹豫，一口咬了下去。

“臭娘们，敢咬我！”矮个子痛得嗷嗷直叫，扬手给了我一耳光，一把撕开了我的上衣。

“可儿！”文斌狂吼一声，奋力挣开双臂，疯了一样的挥动着拳头。矮个子的鼻子上挨了一拳，血流了下来。

矮个子擦了擦下巴上的血，狠狠地吐了口口水：“你他妈的敢打我？本大爷先摆平你！”电闪雷鸣中，他的面孔显得格外狰狞可怖。

抓住我的男子也放开了手，只围着文斌拳打脚踢。

我无能为力地看着血不断的从文斌的头上流出，心早已痛得没了知觉。

雨越下越大，似乎想冲走这些人间罪恶，可最终只能偷偷的为我们哭泣。

文斌用手护住头部，冲我大声叫喊：“可儿，你快走，别管我！快走啊！”

“不！我不走！要走一起走！”我猛地推开一个正狠命揣文斌的男子，用身体护住了他流血的身体。

不时有拳头落在我的身上，我咬紧牙，一声不吭。

文斌紧紧的把我抱在了胸前，我可以听见他雷动的心跳。

这样的雨夜，这样的情景，我们是一对私奔的恋人，接受着命运最严峻的考验。

“小b*子，想死是不是？老子成全你，让你们到黄泉路上做对野鸳鸯！”矮个子举起匕首狠很地向我身上扎去，我认命地闭上了眼。

“不要！”文斌嘶吼一声，快速的把我揽到他身后。

匕首落下，不偏不倚地插在文斌的胸口，血迅速地染红了他的白t恤，又迅速地被雨水冲走，只留下一片淡淡的红。

“文斌！”我一声尖叫，抱住了他倒下的身体。

“妈的，坏事了！快闪！”高个子瞪了矮个子一眼，一群人快速地消失在茫茫夜雨中。

“文斌，文斌……你感觉怎样？”我用手按住文斌血如泉涌的伤口，所有的泪水在雨声中启程。“你忍耐一下，我马上打电话叫救护车。”

“不用了，可儿。我想就这样和你说说话，不要让别人来打扰我们，好吗？”文斌按住我掏手机的手，喘息着对我说。

“可是你的伤必须要马上处理。你忍耐一下，我这就打电话。”

“不要可儿……我不想有人来打扰我们……”

“你说什么傻话？什么不要？你一定要去医院的……”

“没用的。可儿……我……怕是……不行了。以后，你……·你要好……好保重自己……你的身体不好，你一定要……要学会……学会照顾自己，知道吗？我走了后，我不许你太伤心……答……答应我！”

“不！文斌，我不许你说泄气话，你不会有事的！我需要你的照顾，你别丢下我不管。可儿从小就赖你照顾，你是不会丢下我不管的，是不是？”看着不断从指缝里冒出的血，我抹去文斌脸上的雨水，自欺欺人地说。

文斌无力地摇摇头，抖抖索索地从脖子上取下一块玉佩，放进我的手里，说：“这块玉我从小……就戴在身上，它是……·我的护身符，以后……我不在你身边，就让它……·陪着……你它……它……会带给你幸福和……平安！可儿，你一定……一定要时时刻刻把它带在……身边！有它在，你会一生无恙……”

我握紧玉佩，分不清是泪如雨还是雨如泪。

文斌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可儿……几年前我没……没能救下你，我……我……我一直恨自己的软弱……无能。你恨我吗？”

“我怎么会恨你呢？文斌，你别傻了，可儿怎么会恨你……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真的！我从来就没有……”

“谢谢你……其实……其实我倒希望你……恨我。现在，我……为你而死……也算死而无憾了……你不要伤心，小心……小心伤了……自个儿的身子。”

“文斌，我求你别说话了，好不好？求你了！”

“你让我说吧……不然……不然就没机会了。可儿，你还记得……记得小时候……小时候我们一起走过的那些……日子吗？那时候，我们……我们可真快乐……可儿，我累了！我好想……想听……你唱歌……我……我……”

“文斌！文斌！文斌……”我仰天呼喊，只有雷声轰鸣，大雨滂沱。

抱着文斌渐渐没了温度的身体，心的城堡轰然坍塌。

我傻傻地呆坐在雨中，用手遮住文斌失血的脸，轻轻悄悄地说：“文斌，那些日子可儿从来不曾忘怀。那条铺满了鹅卵石的清清小河，那棵枝叶繁茂歪脖子的老槐树，那个吱吱呀呀作响的石碾子，那一枚我们光着脚丫在河边寻觅到的五彩的贝壳，我都记得！你带给我的糯米粑是那样的香甜可口，还有那嫩嫩软软的螃蟹肉，有一丝腥，有一丝咸，还有一丝甘香。文斌，我的人生在不断的出错，可是你却始终如一的守侯在我身边，可儿永远对你心存感激！你累了就闭上眼睡吧，可儿会陪着你。可儿唱小曲儿给你听，好不好？唱小时候咱们最喜欢的歌……你可要听仔细了，听听可儿的声音还是不是像……像儿时那般甜美那般让你着迷。文斌，你一定要用心听啊，以后，我再就也不会……不会唱这首歌了……月儿弯，月儿圆……·风儿轻吹云儿散……妹妹哭……妹妹闹……·急得哥哥直跳脚……蒲公英，风里飘……咿咿呀呀……唱小调……骑白马……上花轿……太阳落山……哥哥笑，太阳落山哥哥笑……哥哥笑……文斌！文斌……”

歌声和着雨水一起狂奔狂泻，我再也无法控制内心深处的伤悲，哭绝于地。

雷声轰鸣，雨声阵阵，我却听不见一丝声响。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这是谁在说话？是你吗文斌？如果是你还没有走远，请让这雨停下来，让我好好看看你。看看你那双温情的眼睛，看看你那张阳光的脸。快让这雨停下来吧！文斌，请你不要撕扯我已被掏空的心，不要揉搓我已困倦的眼！假使我就这样失去了你，失去了你的关怀，失去了和你有关的记忆，我的心会就此发霉！

文斌，从此以后，你我天上人间！不要担心我白白嫩嫩的皮肤经不住风吹日晒，不要担心我明亮的双眼里有愁绪万千，不要担心我唱得太久的歌喉会沙哑，不要担心我瀑布般的黑发会发黄分叉，我会把你温暖的嘱咐连同你永恒的姓氏小心地珍藏，滋润我黑夜里的每一次凝望。文斌，没有你的日子，再热闹的故事也不过是一纸的荒唐。如果梦开始的地方真的连接着心的天堂，我会在心海的最深处为你开一扇永不关闭的窗！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