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
一个星期后。一座废弃的公园,阿shine站在充满血腥的冷清街道,注视对面坍了一半的公寓。
咬了一小口面包,yumi提着cd机走到阿shine面前,看着站在他旁边的阿men,“他怎么了?”
阿men看着四周一群又一群的丧尸,拖着地上的血迹在转圈,他没有理她。
站在最后的阿豚表情得意的在想,那张爵士cd好像可以模糊丧尸的听觉,耶!简直超级无敌!
从那个巨大的地下仓库出来,整个宽大的街道,看不到一个人的人影,在凌晨破晓时分,他们四个聚拢在一起,四周异常安静,只有音乐轻柔的声音。在天朦朦胧快亮起时,路灯在早晨的薄雾里,显得更加凄寒。
一座百层高大的楼厦上,布满了青色的浓烟,一架直升机在上面盘旋。又在下雪了,一点一点的,盖在地上的血迹,人踩过去去,像泥泞。
“平常这里,街道上总是熙来攘往的很多人,热闹而繁华非凡,”yumi说,“现在这么空洞,仿佛沿着这条路,走到了尽头,就再也回不来了。”
“今年夏天,还说要喝完一泳池的奶茶。”yumi哭泣着说。
他们四个一路走过天桥,公园,从丧尸人群中穿过,cd电量显示还有三格,他们必须快速找到一个安全的地点,找到电池,更多的可以放声的cd机,卡带机,总之,乐曲。
在经过一家cd店时,橱窗里的电视机,所有台报道的是,中国以被病毒感染的十三个城市的名字,被全面封锁,将用核能摧毁。
屏幕出现等待救援的人群,包括孩子,年轻人,老人,惶恐无辜的脸。屏幕右下角,“安不雷拉专用卫星报道。”
那家cd店里什么也没有,可以放外音的手提cd机都不见了,他们拿了一些没用的光盘。阿shine带领着,在一个长长的堆满腐臭垃圾的胡同,一家铁门刷成猩红色,菱形已斑驳掉色的三米高的白墙,种了一棵巨大槐榆树的院子里,是二层楼高的平房,屋子里早就没有了人。只有浴室玻璃门虚掩着,yumi拉了拉阿shine的衣角,小声的说,“你听到什么了吗?”
“什么?”
“那。”yumi一只手指着浴室逐渐倘开的玻璃门。
阿shine往前走了一步,已并无恐惧,只是由内而外的,脸上沉甸甸的紧张慢自溢出来,他眼神无神。yumi后退步出,双腿发抖,倒在地上尖叫了一声。
院外,关着的铁门立即传来冲裂的捣门声,阿men从后面捂住yumi的嘴,连贯的冷动作,他提起yumi身上的cd机走出去,阿shine走了几步从墙下捡起电话机,向那具爬行的丧尸用力闭上眼砸去。
那是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全身稚嫩透明的粉红色,脑浆留了一地。
“这些就交给你了。”阿shine用镇静的表情喘着气对yumi说。过了一会,阿豚从冰箱旁跑过来,他发现了食物。
这座两层的平房在外面看上去象是简陋,里面却铺张得于好,一间卧室一角有壁炉,用树皮裹着,中央是一个荷叶型的浴缸,浴缸下面铺着紫色的苏格兰地毯,一旁有透明玻璃做的洗手台,“活脱脱像个兔子人住的公寓。”yumi说。
另一间窄小的卧室,则完全是摆布婴儿视觉思维的房间,一张白色的大床和小床并排靠在墙头,看起来干净,天花板和墙壁刷成海天蓝,空中挂着长空模型飞机,还有多罗风铃。地上堆着橘黄色的积木和小火车。
“我要这里。”yumi幽灵一样的声音,一脸呆板和狼狈的表情拿着擦布站在门后。
“你头发乱了。”阿men冷漠的走过去,走到yumi身后,帮她捆好头发。
他们是恋人吧?阿shine转过身,yumi推他们出去,一只手抓着阿men的手,门隔阂的一瞬间,阿shine看到里面那个冷漠的男人,漆黑的眼神,望了他一眼。
“如果我喜欢谁,他不知道,是否我的表情,因冷漠,而厌恶这种人。”
阿豚突然递给他一张白纸在他面前,打断了他的思考,他身体往后倾斜,没有表情看着他。
“噢阿shine,这是战尸值日表。”阿豚解释。他看到他心里蠢蠢欲动的样子。
纸上:守卫战士阿豚,下午五点到十二点。夜战士,阿shine,凌晨一点到七点。天使战士,yumi,七点到……
他没在看了,阿豚又拿出两张,要他给二楼yumi他们。
他走上去,门关着,里面女人呻吟的声音。床猛烈晃动的声音。
他心跳动一下,面红耳赤,“原来是在嘿咻。”他发出一声笑声,自己是那么龌龊,纸掉在地上。他发现自己一直很冷,露出绷带的腿一直在抖。
晚上十点。yumi来叫醒阿shine,给他一袋松饼和咬了一口的杏仁巧克力。阿men站在门口对yumi说,他先睡了。yumi用力点了一下头。
直到十二点。他们坐在床上聊天。空气有点凉。阿豚带着生硬的表情,疲困的眼神。
“你了!”
“嗯!知道了!谢谢。”他说了一句客气的话。
yumi跟在阿shine身后,扯了扯他的衣服,晚安,她柔软的声音说。
阿shine一个人来到院子,空气清凉。雪化了,地上潮湿,树下的草在月光下闪着露珠的光芒。今夜月光巨大,明亮,看得清上面的阴影。他站在那棵树下不远的地方,看见对面生满锈迹的铁门,门上不时发出指甲划过的声音,还有隐隐的,疯狗一样,吐着白沫时赫人的喘息。他走前几步,发现最左边有一架梯子,他慢慢爬上去,探出头,三米高的白墙外,狭长腐臭的胡同里,在白月光下,划出浓重的阴影,阴影与白明中,拥挤的,一张张低着头,腐烂的脸。
他最后在台阶上睡着。yumi轻轻抚摸他的头,身体,在发烫。接下后四天阿shine躺在床上没有醒来,嘴唇干涩。
没有水了。第五天,阿men说,他去找水。他拿着cd从后院墙上跳下去。在二楼,yumi走到阿shine床前,返后看了一眼窗外,然后缓慢的蹲下去把脸贴在阿shine的胸口。窗外阿men,一个人,穿过丧尸,慢慢消失的身影。
他走了吗。
嗯。yumi点了一下头,看着望着他的男人,开始脱下衣服。
呵。可能我也是这种人吧。阿shine想着,伸出右手穿过yumi的头发,单薄的男人微微的笑,除却欲望,我一向对人没有过多兴趣。他右手继续从女人肩膀抚摸到脸庞。yumi眨了眨长长的睫毛,抬起眼睛望着他。
“你是真的爱我吗?”
呵呵,他低下头一根手指在鼻子下扫了扫。
她看到他用的是中指。
她闭上眼。
很快阿men就走回来,因为不远有一家小型超市。他进去时里面发生过爆炸,地上零乱,全是爆炸留下的黑迹。他在倾倒的柜子上找到了罐头和水。他刚要离开时,听见后面柜台下有人在向他求救,是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他走过去,阿men把他扶到墙角,好让那个人的上身靠在墙上。那个人不停咳嗽,cd忽然掉在地上,电池掉了出来,他迅速装好,发现快没电了。只剩一格。音量逐渐变小时,一个丧尸从挂着破碎门板的橱窗进来,他只是变得有点紧张,额头上渗出冰冷的汗。
墙角那个人半抬着眼看着他,明白他要做什么,继续用力抬起一只手,颤巍的手指着第二排2号用红色圆牌标记的柜子上。阿men跑过去,找到几个备用的电池。他重新回到原来的地方,拿起柜台上的灭火器,放在地上。开始闭上一只眼,盯着那个丧尸,从上衣口袋拿出灰色的烟盒,打火,点上漠河。
他把那烟壳踩在脚上,拿起灭火器,用力砸向那眼神呆滞原地张望转动的怪物。又迅速换好电池,再次走到二号柜前,拿了一些可以用的简便东西。他转过头去,墙角那个男人已闭上眼,头搭了下来。
他拿着中号的塑料袋装满水与食物,走回去。
阿men从背后叫住她。yumi返过头。
“呃,我去给阿shine他……拿水。”yumi一只手刚指着门,阿shine从门后走进来。
“哦,我没什么。”yumi一说完兔子一样弹开了。
阿shine木讷着表情。终于阿men看着他没说什么。
“我至今还不知道给自己一个怎样的定位。但无论如何然,也不能麻木。当我遇见阿men,我忽然想爱上yumi。虽然质疑,但是那一点质疑,不过是我自以为,拿去充实余味。我大概也在找寻痛苦,因为那样才有爱和幸福。我这样的人,大概一生都是为了要让自己,快乐。”
“可是,现在我,到底在做什么……”
窗外那些雪,似曲水流歌,在傍晚,天色渐暗,城市里一片乌黑。只有那松散的月光,洒在每一个街道上,更显凄寒。
天仿似下过雨,朦胧月下,空气在几个躲在角落里的人呼吸间急促流淌。最后,那些人从街道穿过,开始明亮的月光下,跑在最后的那个人忽然抬起头,听到天空上的的的的声音,是直升机螺旋桨的声音,他再次看了看四周,然后跟着前面的人跑进对面一座漆黑的大厦里。
“你看。”yumi拿着她从床下捡到的打火机,她这几天忽然变得对阿shine很黏,阿shine说不抽烟。阿豚跑进来,拿着矿泉水和面包抱怨。阿men还站在门外的台阶上,他这一种人,无论怎么孤单,都不觉得他是忧伤。
忧伤是软质的,只能适应软质的男人与女人,多了一点,只便孤独。阿men有时候想,我这样的人,多半屏息脉搏,才心意诚佛。
人心若不透澈,不会懂得,自己在逃什么。
yumi拿着矿泉水跑到阿men面前,阿men低着头一只手拿着烟。
阿men喝了一口水。“yumi,你在想什么。”阿men抽一口烟,吐出烟丝,拇指指甲在眉毛上刮了刮,抬起头看着她。
“每次你对我置之不理的时候,我都有一种想要把你拖出去喂狗的冲动,但是我更想用你的肉身熬一锅汤,如此以来你便会知道我在想什么了。”
阿men冷漠的笑了一下,同她冷漠的调侃,“我这么甜,你不怕胖吗。”
“不怕啊,我还要用你的骨头做一把扇子用你的血去然窗帘把你的魂装在瓶子里。这样多好。”
阿men脱下外套,忽然温柔的说,“拿去。”
“我才不要你的衣服。我要你!”
阿men没说什么,他忽然想到一句话,我若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yumi,再萌草,你知道吗。”
yumi皱着眉头也没回的走。水瓶掉在地上,洒了一地,很像忧伤。
月光很暗。
“那天早晨,在我醒来时,看到街面,一个人也没有,我从床上下来,踮起脚尖,一只手扶在床上看早晨的阳光。一只手拿着杯子。
门外有好奇怪的声音,像,喘息,又像呻吟声,我安静的走过去倾听,声音又没有了。
因为在住校,门上有着透明的塑料窗口,上面盖着海报,我轻轻拉开一个角来,此时一个男人正站在门口,他站的很近,并且全身在流血,一动不动,我只能看到他鼻梁那里,我往下蹲了蹲,看到那个人的眼睛,正凶狠的瞪着我。
我喘着气冲到床上去。不知过了多久,我在恐惧中慢慢睡着了,听见有人在用力敲门叫我的声音,我恍然惊醒。
我跑过去开门时摔了一跤,脸上挂着眼泪,我用力抱着他,阿men说没事了,他拉着我的手开始跑。他说外面有很多很多丧尸。
我什么也没想,我要相信他,相信我们的爱。
还有那些伤害。
我们从学校跑到公园,阿men一直在说,“yumi,不要害怕。”那天,刮很大的风,风打在脸上很冷,我脸上的眼泪刺骨。阿men脱下衣服来抱着我。
发生地震,公园对面的大厦和公寓忽然倒下来,阿men抱着我,接着双手撑在地上,我在他身体下。我的心不停的跳,我想,在后来,我的身体接受阿shine时,那个看起来软弱单薄的男人时,不是因为他的忧伤。
而是我对阿men,他置之不理和冷漠的背叛。”
没水。yumi掉的那瓶水是最后一瓶。
阿men把cd掉在丧尸群中,他手里的食物和水扑的一声掉在地上,那是最后的寂静,丧尸像灌木一样拥挤来,他像一只僵硬的松鼠,轻易的被盖在下面,他最后想起阿shine,因为他是男的,他不能爱他。
下午四点,天阴暗,旁边的一座大厦,一层,一个男人站在双扇式玻璃门前,“你看,他指着那一群拥挤的丧尸向身后的人说。但没有人看他。
这里一共有六个人,其中一个柔软的女人坐在大厅中央的水池上,一个男人把手里的枪给他。“还有四发子弹。”男人说。
女人穿着一套深蓝色的条纹西装,黑色高跟鞋,丝袜。里面是一件白色的刺绣内衣。
“等下救援队不是要来吗。”女人抬起头望着那个男人,又补充了一句,“为什么还要枪呢。”
那群男人笑了。
“阿men去哪呢。”
“去好德拿水与食物。”
“这么久。”
“是吧。”
“我有点儿担心他。”
“没什么好担心的。yumi,不要害怕。”阿shine对yumi说。
时间像一座古铜色的门,缓缓的被风吹动着,半夜半黑的天,天空又渐渐下起雪。yumi欲哭无泪的表情坐在床上,双手指尖合在一起贴在胸前。
“阿men!阿men呢。”yumi推开阿shine,阿shine焦急的表情阻拦着她,他穿着带帽子的棕灰色外套,帽子边有长的绒毛,他想握住yumi的手,他想抱住她,他从来不懂得分析自己与别人,哪些人是可以爱的,哪些人可以被伤害。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扮演着什么角色,有时候坚强和软弱让他狼狈。
yumi挣脱他跑出去,他一个人呆在安静的婴儿房,他坐在小床上的床缘,双手放在上衣口袋看着窗外。天空黑。他心照不亮。
阿shine安慰好yumi,他脱下衣服盖在她身上。窗关得很严实,也冷。他半裸着上身走到客厅,眼神在黑暗中冲撞,他看着自己的右肩,那里还有颤微的颤抖,他把解下的绷带放在桌上,他在大间卧室衣柜找到一件黑色的西服,他拿着衣服走到隔壁卧室yumi的床前,他俯下身在她脸上亲吻。
yumi在睡梦里呢喃着动了动嘴唇,转过身。阿shine穿上西服,他走下去看到阿豚醒来了,站在浴室门后。背对着他。
阿shine走过他旁边,打开冰箱拿出最后的面包,屋子发出流动的沉寂的沙沙沙响。他没有注意,走到橡木桌前拉开一张木椅,他咬了一口面包。
阿豚慢慢转过头来盯着他,脖子上全是血。黑暗中,角落里传来沉重的喘息声。在yumi那声尖叫前,阿豚突然嘶的一声扑过来咬住他肩膀。他一只手用力推开阿豚的头,阿豚疯狗一样,他闭紧眼泪,拿着椅子往阿豚脑门用力砸去。
yumi凄惨的尖叫声停了下来,阿shine滚烫的眼泪无声的落。他拿起桌上的绷带套在阿豚头上,系在桌脚。他冲到房间,一个丧尸正撕咬着yumi的咽喉,血汩汩的流在地上。yumi穿着中统袜的一只腿在抽搐。阿shine脑袋空白的拿起刚才木椅断开的木棍,疯狂的砸着那丧尸的头颅,那丧尸血肉模糊的倒下来,地板上全是血肮脏和悚惧的头痛。
他看着yumi睁大的眼睛,一种尖锐的现实布满全身,他喉咙被什么堵着,他思想跟着房间里的空气静止了几分钟后,直到身后那扇门,再次冲进来几个丧尸,他转过头愤怒的抡起木棍,可是在他转过身时,脚已不听使唤的跪下。
“观音莲摇曳在田间小道,肩并着肩编织了梦想,竹叶小船浮沉在流逝的光阴中,烧尽了的夏日恋歌,忘掉了的人是泡沫……”他唱起森山直太郎的夏日终曲,丧尸静了下来,他安静的爬起来,缓慢的走到门外。
时间破晓。屋外黎明苍白的光。地呈蓝黑色。他拖起沉重的脚步来到落寞的天桥,他坐在桥的扶手上,吹着冷风,最终的压抑,和他响亮苍白的声音,飘进风里。
远处游来的寂静被天空盘旋的直升机螺旋桨声打破,他的声音被压了下去,丧尸又躁动了起来,开始走向他,一群一群黑色蚂蚁一样的丧尸向他走来,他被慢慢淹没,只有一只手飘在外面,忽然的,他抓到一根绳子,他慢慢被拖了起来,他睁开眼,两个丧尸抓着他的脚,他用力一蹬。
他两只手抓着云梯,吊在半空中,他看着这个空洞的城市,他抬起头,蔚蓝的天空,阳光有些刺眼,那架直升机带着他朝未知的方向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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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穿蓝黑色西装的女人叫醒了他,衣服或许是深蓝色,他是色盲。他一只脚刚站起来,另一只脚还有些麻痹,他歪了一下,又倒在地上。
几个男人走过来围着他,他冷静的流着眼泪对他们说,“谢谢……”一个男人说他把尸体丢在了地下室,另一个拿着尼龙绳子。边向他走来。
他声音模糊,他难以自制的跪在地上恳求,他以为那些人要杀他,他疯狂的嗫嚅着,他摇着头,“我没有被咬到……没有!”
他们只是把他捆在床脚。那个女人蹲在他身边,把他身上衣服拉下来,他看到自己右肩的牙印,那恐惧的意识让他喘不过气!
从白色的药箱第二层,女人拿出一瓶浅蓝色的药水倒在他肩上,他咬着牙用力痛苦挣扎,全身火一样的燎烧,那痛几乎使他思想崩裂。
“这是在直升机后座拿来的碘酒……”女人还未说完。他已经晕厥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慢的睁开眼,一个身体粗壮的男人在他眼前脱下衬衣,然后拿起地上的小刀走来。男人走到他面前拉开自己的裤子说,“小子,想爽一下吗。”男人呵呵干笑了两声,然后把脸拉近他,把刀在他面前晃了晃,“希望我解开你绳子的时候,你不要乱动。你知道会怎样是吗?”男人又冷笑了笑,高兴的把刀放在床上。
他全身毫无力气,他想抬起手,他的脚动了动,男人警觉的站了起来看着他,看了看他软弱的样子,又开始笑。
“你可以给我水吗?”他说。
那男人用意淫的声音大笑,“等下就会有的,在之前,呵。先让我脱下你的衣服。”男人再次露出淫乱的嘴角,续而停下,把嘴唇咬在他耳垂。
他想也没有想到,那个恶心的东西会爱上他,自己也蛮恶心的,这又如何呢。他一动不动,开始及由身体反抗和半顺从着。他眼神空洞,那些电影情节一旦发生在自己身上,你反而不会哭,也没笑。
他凝视着地板,他眼睛很黑,落雨般天黑。他想起一些人,乔治,yumi,阿豚和阿men。
他闻到那个人身上好闻的香烟味。他想,木刻的忧伤,因为流动的眷恋。而忍长。
我带你回家吧忧伤。
他犹豫了一会在那本黑色笔记本写上,“如果我可以睡前哭泣想起爱情忘记你。”他停了停笔,又写了一句,“如果有一天,我不在写字了,我们失去彼此,你会不会养我一辈子。”他靠在那座大厦的地下室的木箱旁,写完后,他把笔放在箱子上面,背靠在箱子上,吐了一口气。他想起一天早晨,有个人对他说过,shine,你要坚强。
他走过重叠堆积的木箱时,听到啪嗒的水声,他从箱子上拿起铁棍,走了几步,发现在最后一排木箱的阴影下,一个全裸的男人蹲在木箱一半的阴影里,手里拿着自己的心脏,正吃着。
在那具丧尸嘶的扑过来时,他握紧铁棍用力敲打在那个男人头上,随着血喷溅那一声声扭曲声,他反而越来越冷静和麻木。
“从失望到绝望,我想,这就是你说的坚强。”
他离开地下室在一楼遇见那个女子。
“你没事吧?”他对她说。
她点点头。然后捂住脸。呜呜的哭起来。
她看起来非常年轻。而孱弱。
“你叫什么名字,”他声音空洞,他又说了一句,“我叫阿shine。”
女人没有回答。后来女人回过头来看着他。她望着那个小男人的眼睛,那男人的眼睛非常漆黑,漆黑得发亮,或许,她想因为男人站在窗旁的缘故,明亮是玻璃在他眼睛里反光。
她站在阴影下小声的说,“我没有中文名字。”
“那,英文。”
她起初对他犹豫了一会,她说,“lena。”
“雷娜?”
“嗯。”女人轻轻点头。皱着眉。
他走过走廊尽头。地上摆满羊齿植物。电梯门打开,一个男人出来拉着他的手,带他走进洗手间。
在那浅蓝色犹如衣橱一样狭小的空间里,男人坐在马桶上脱下裤子,然后是衬衣。男人抱了一会他,说,这是我二十五年来唯一次爱恋。我喜欢你。男人说的话让他联想到粉红色。男人又温柔的说,你多大了。
他表情仍旧无动于衷,那个赤luo出上身英俊的男人轻轻咬住他耳垂。他的心抽紧跳动了两下,只有两三下,随即像一朵白色的花掉进深渊,崖壁生满苔藓。
男人走出去,他无动于衷的脸。阿shine走出去对着镜子,一只手盖住自己的双眼,逐渐露出一只眼睛看着自己。
眼泪从食指甲滑落。和芍药花瓣。
毒素在血液里翻腾,他全身发热,意识开始模糊。他推开洗手间的门,刚跨出两步便倒了下去,意识模糊间,他用力抱紧自己,冷汗不断往外冒,他咬紧牙齿,十七年,性格走向静默,遇见快乐相濡以沫,这样的人,再痛,也是仰着头,哼唱,忧伤。
他慢慢停下自己的声音,痛逐渐枯萎。他扶着楼梯上去,敲了敲,雷娜打开门时背对着他。他觉察了还是走进去。一把枪顶在在他的背。
在三名士兵把他们带到大厦天台的两架直升机前,他和lena还有一个不认识的男人上了第一架直升机。士兵给他带上镣铐。
“我们没有罪啊!”阿shine伸开手辩解。
雷娜平静的脸看着他,“幸好我把枪放在了床下。”她低下头,不敢看那个倔犟的男人的脸。
一个士兵用枪砸向阿shine的头,扯住他的衣领叫他闭嘴,shit!
衣服破烂,露出坚硬的锁骨。
那些痛,让他心里忽然没有恐惧,开始平静下来。没有起伏的呼吸。阿shine眼神向上瞪着,那架直升机许久后,在一座很矮的大厦上停下来。他就这么昏至,从机舱下来,往左望,看到天边鹅卵黄的夕阳,混在浅色天际边,像天堂。
从那个洒满苍白浅影的电梯中,他们来到一层,他刚换上印有英国国旗的衬衫,衣服是lena在一层给他拿来的,士兵叫他们快点!
b1b2层地下室都坐满了人。b1都是一些政府职员。他们穿过那些人。西端有一扇白银色的铁门。一个士兵转动船舵一样的把柄,他缓慢斜过头,所有人都在看他。不知道为什么。
门很厚。转过身。下去。是封闭的地下停车场。出去。走过一条街。
街上要更凄冷得多。街道两边围着很高的铁网。外面,挤乱的丧尸,更像是一堆红色的内脏。
“为什么丧尸不敢靠过来呢?”
“因为,有电吧。”阿shine幼稚的回答,他的眼睛在霓虹灯下,像落了一层水雾,漆黑,和薄亮。他温柔的说着话,眼神也是,在一瞬间,lena想触碰那个男人黝黑的鼻梁。傍晚的风吹起路面上的塑料袋,地上有裂纹,那是因为不久前的地震。lena打了寒颤,用手捂住一半的脸。
在b1层那扇白银色的铁门,走到中间昏暗的停车场,走过街道,这条路,一直通向对面的医院。
医院地板上到处破碎的玻璃。一个女人在扫。
这是唯一的一条路。
“放开我!”他没有乱骂怒吼,只是孩子一样挣扎,几个士兵把他拖到照得人发亮的手术台上。他忽然停下,闭上眼泪。
像个傻瓜。
三个士兵中,有两个眼珠是蓝色,其中一个眼神偏深灰,“那两个是美国人吧……”他们的脸异常平静看着他,“lena呢,刚才为什么警报在我停在门槛前响。”
他们把他锁在手术台。关上门。灯过了十五分钟,自动灭了。
这个山河依旧的夜,空气中飞砂走石的寂寞,遇见冷冽的风,冥冥颤抖。月光晃动。
他睡在冰冷的床上,不断冻醒来,不断的恶梦。他梦见lena走进来,走到床前,变成一只巨大的,银白色略带透明的鱼。带他在月光下,树林。斡旋着。
最后面梦里有些荒唐。是在宿舍,睡在他上面的是机器猫,丧尸来了,多啦a梦用放大灯把盒子里的蜥蜴放大堵在门口,然后他坐在上面去咬那些丧尸来着,墙撞开了,其他的几个伙伴把自己放大跳下来踩那些丧尸……
这些荒唐梦里的东西,有时候,真像一个几光年的梦。他有时候醒来想哭。脸流露苍白。
后来那些人用他做实验。夜晚,隔了几个钢化玻璃,他抬起酸痛的头颅,看到对面另一间手术室里,床上一个肚子空空的丧尸,被绑着,挣扎嘶吼。因为那个人的脸像宋杨。“那是一个很久以前的朋友,我已经记不清那是多久。”
几个星期。他不再感觉疼痛,蓝色的药水注入身体后,再等旁边一个人记录下他的状况良好。
他有牵挂,只是思念的占据时间的庞大。而回忆动荡。
像往常一样,黑暗中,他略微抬起头,看着手上的针管,过了一会,手上和脚上,钢锁自动开来。他走到巨大的透明玻璃前,隔了几个玻璃,对面手术室灯还亮着。那里空空如也。他看着门,门嗡的一声,往上打开。
“山岚像茶杯上的云烟、颜色越来越浅、你越走越远、有好多的话还来不及兑现,你就不见、我身后窗外那片梯田、像一段段从前、我站在茶园,抬头望着天,想象你会在山的那一边、我说再喝一碗我熬的茶汤、你说你现在马上要渡江、渡江到那遥远的寒冷北方、就怕你的手会冻僵、你何时回来喝我熬的茶汤、这次我会多放一些老姜、你寄来的信一直搁在桌上、不知要寄还哪地方、北风它经过多少起落、来来回回漂泊、分不清那年,我求天保佑,只见风声大做,却更寂寞、那庄稼已经几次秋收,麦田几次成熟、于是我焚香,安静的难过,你还是一直没有,回来过。”
他站在高耸的铁网旁,听那个女人唱歌,那亦是幻觉,他分不清那块是梦境。他睡在地上,看见另一个女人,用乌鸦喂蓝色的面包。那群乌鸦忽然飞到他身上来,就像黑夜把他覆盖。
他醒来,喘息和屏息,狭小的手术室里,没有他任何以外的声音。
他想,这是孤独,却好像一个人寂寞。
这次。他梦见乔治。
他们坐在火车上,爱,仿佛无穷无在。他答应她的,去天津看海。他数着这火车经过另一辆火车的时间。是十五秒。
他们到了以后找了间破旧的旅馆。站在凌晨的街道上,乔治蹲在街角,她说,shine,你可以吻我这里吗?
阿shine蹲下去吻她的额头。
你,可不可以再吻我一次,乔治过了一会,再次闭上眼,表情天真。阿shine凑过去亲吻她的脸颊。
黑夜的天空有飞机飞过。
你吻我这里好吗?乔治把食指轻轻放在嘴唇上,阿shine没有犹豫凑过去温热的吻她嘴唇。
仓促的吻停止以后,他嘴角沉潜,和黑夜过去一样。忽然一声震动!女孩不见了,他被手术台上的铁冷冻醒来。灯亮着,空气中说不出的宁静。
某种东西凝重的压着他,他半张着嘴呼吸,他半卧在床上,发现自己没有被锁上,他用力一根一根拔掉身上所有的线,带着生微的痛,他慢慢下了床,脚腹没有力气,他趴在地上,爬到床下。一边哆嗦。
“我想知道……超越了我所紧紧抱着的……也能结成忧伤的……真实……”
他一个人站在街角,一只手遮住耀眼的阳光。高楼的阴影里有更深的潮湿与黑暗。地上被裂开,地震发生得很大,对面那栋楼已经倒塌,他视线延伸,像电影贯用的长镜头,一直向上,向上,黑色的宇宙,蓝色的星球,卫星,安不雷拉。
那条阴阴凉凉的巷子,清风如凉薄绿茶,泼在脸上,他无端压抑起自己的萧冷与寂寞,走在冷风中,他看到三两个人群,对,是真的人。
他跟在他们身后,举止冷漠,好像自己世经一世沧桑,真有这么一回事么,失去的现在都不觉得重要了么,像风尘,像冷剑一样,刺穿了心脉。而事实上并未多少刀光剑影。希望是有的。
正如他在前面看到了雷娜。
他没有靠近她。
跟着人群。后面。他刹那觉得。前面电影情节里的丧尸,是假的。这一次,只有那地震是残酷真实切入了肌肤的。
他变得庸恿起来。不然以然的,对,不为然的是,他看上去老了。第一天他在商厦与lena擦肩而过。他认识了很多人。上一次地震,似乎再也没有人看到过丧尸,但固然的人仍旧在这个大厦里。至今,没人敢出去。
他们每天有分配的面包,与漂白粉过量的水。是军队用直升机补给的。
傍晚。他盯着地上的一只蜘蛛,他把手放在地上,那只蜘蛛从他手心快速的爬到食指尖,一个脚步走过来,他立刻从食指上转移视线。抬起头,那个脚步走开了,他就蹲在那里,另一只手掌放在地上。
他又看着右手,左右翻转了一下,那只蜘蛛不见了,忽然一滴水掉在他脖子上,他伸出手在脑后摸了摸,又有水掉下来,他把手放到眼前,看着手背,那是血。他张着嘴慢慢抬起头。上面的隔板有一道十厘米的裂缝。里面很黑。
楼层间的隔板高度有一米,是用来通风的设施,那里还有水管。他在二层。一个很长的房间里。后来他走出来,外面是楼梯与走廊。楼梯下面吊着荧光灯。那灯很长。
他在一层的厕所呆了很久。有人敲门,他提着裤子冷漠的表情走出去。洗手的时候他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脸,他有点晕,大概是在马桶上坐了太久的缘故,他的身体很冷。他一只手撑着,一只手掬了一点水捂在脸上。
他一直不停的重复这个动作。
他的头像是被什么吸住,不停的转圈。他走了出去。
回到二层窗旁。
那个男人拉开裤链的形象在他坐在地上时闪现,他想起跟他做那种事,那种后来由痛苦转入沉迷的表情。他现在看不到那个男人的胡鬓。麻木,那种麻木已经到了推拟的地步,他被往事吸引又在其中盘旋。那种糟糕透了的头晕一直抓着他的头发。
他摸着地上细小的纹路,在上面细小的轮廓上滑来滑去。他简直糟糕透了顶。
他听到远处有直升机的声响,他蜷缩着背靠在墙上,环抱着双腿,下巴抵在自己的肩膀。
直到深夜。他用这个姿势慢慢睡着。
“嗷……”他一下子惊坐在地上,“呜……走开……”他看到站在前面的男人用力推着咬在肩膀上的丧尸的头。尖叫声从下面传来,“畜生!”他的脸立即苍白起来,窗外,下面从无数拐角,一点一点的尸体他们腐烂的脸朝下,血从他们的嘴角流出,黑黑的、黏黏的,双手吊着,慢慢逐渐汇合起来,走向这里来。
这座漆黑的大厦,散发着活人的气息,他明白,这一次,逃不掉了,他知道,自己身上有乐病毒的抗体,他不过也是个活着的死人,他刚刚想转过身跟着那些人跑,慢慢移动身体,目光涣散。
闭上眼。
前面一个丧尸扑在他身上,那强烈的腐烂气味,他静静小声的对着那个男人唱歌,周围声音太大,丧尸猛烈的抽动。
“我只想靠我自己,活下去。为什么这么困难。”他声音哽咽,他唱着唱着抽泣起来,他在这沦陷的环境自责。他的悲痛和那些丧尸模样那么像,那么难以分解。
他看着那个抽动的丧尸的脑袋,他伸出手捏着他的下巴,左右摇了摇,他咯咯笑了起来,那具丧尸头颅嘶吼猛地咬向他。
随着几声枪声,爆开的头炸了他一脸的血。很多士兵正排成两条指令他们从通风口逃出去。
他站了起来,瘸子一样的跑。他想象自己是罗拉,他那样做,穿梭城市各个繁华的街头。
他有点兴奋。眼前杂杳的人瞪着他。他往前挤,但一下那些人的声音就破碎了他的幻觉。
眼前有人啼哭,这不需要回答,他安静下来。觉得不必再期待任何人。那么绝望。门外有光。
他从地面的洞爬下去,从里面一米高的长方形的扁长拥挤通道,跟着爬出。
他从百叶窗的木条中间,看着一层堆积的无数丧尸,离隔层板越来越近,触目惊心,他吓得手心渗出汗来。他得小心前面那个百叶窗窗口,丧尸的手会插进来,刚有人趴在那里,丧尸抓开了百叶窗的木条,把他拉了下去,还有一个小心翼翼的从那里爬过去,右眼眼珠被掏了出来。
他经过那个人,那人捂住右眼绝望的声嘶力竭,已经发狂了,抓着旁边的人不放。
人多得像老鼠一样。
出口快到了。直升机就在那里等着。他感动得哭了出来。
没有人设法设想。出口是一个折叠的铁门。最后一架大型直升机后舱快满了。还在后面的人疯狂了起来。他出那个折叠铁门时,门正往下降,像上次一样,他一只脚又卡在那里,没有人来拉他,他哭着悲戚的两只手乱挥着,门快自动关合,许多人的手伸出来救喊。
忽然!一只手拉着他,他慢慢拉出去,他的脚快断了,他抱在那个人身上,一刻也无法动弹,随即用力的发抖!咳嗽!咳……他眼神坚定的望着那个人。
他忽然意志薄弱下去,他冲动到抱着那个救他的人的头,他颤抖的去把唇贴紧吻他。
他不管那个人是谁。
他曾难以自制的跪下求别人不要杀死他。尽管那次。是无从预料的。
他那么脆弱。脆弱到恐慌,骄傲屈辱与爱。
陷入所有绝境。他在飞机里抓紧那个人的手,他都不知道那个人长什么样。他用力的低下头思想回转。就算那个人蔑视他,踢他,叫他滚开!他也会抓住那个人的手。
没有人知道,那么一场拯救,把他从绝望拖进的是天堂!
终于静了下来,他,没说一声谢谢。
谁也没有理他。他牙齿在出血。但被他抓着手的人从旁边拿着温水给他。
那个人的手很温暖,后来,他至死难忘!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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