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乡下二姐带信来叫我与妻子一同下乡去耍。还特别交代说，同去的还有四嬢、四姑爷，六嬢、六姑爷等几位老辈子。我知道，六嬢、六姑爷远在外地，是因清明回家扫墓多耍了一段时日，难得有这样的聚会，我与妻子欣然前往。去到二姐家才知道，那日的聚会是为了另一个主要节目——二姐的幺儿说媳妇，女方第一次来看家，按我们书面的说法就是相亲——而安排的。

爱情在城里随着市场经济虽说渐渐地沾上了铜臭味，但据我所知，青年们大多还是自由择偶的。听二姐说她幺儿还是请媒人说媒，我们深感开化之难：解放都五十余年了，改革开放也二十多年了，就在这城郊乡下，竟然还是如此！

二姐絮叨说她幺儿说媳妇真难。前两次都未成，这是第三次了。俗话说：三番为定准。这次是要确保成功呀！我知道，二姐是一个很有操持的人。我也明白二姐给几个老辈子和我们说这番话的期冀——四嬢四姑爷、六嬢六姑爷和我们都算城里有头脸、有眼光、说话管用的人，到时还需我们说话圆场。真是：为儿为女，用心良苦呀！

二姐乡下的家，是一幢修得较早的砖木结构瓦房。这在修那时还算象样，可与现在的混凝土小楼房相比就显得差劲了。难怪前两次说幺儿媳妇未说成！看家、看家，房子当然是第一印象喏。我不知道是否真是因为房子这第一印象影响了前两次的幺儿媳妇未说成，我只是在心里揣测。我也就明白了我该如何圆场了。

看家、看家，重要的还是看家庭里的人。

二姐夫是个有初中文化、憨厚、勤劳的农民。他家庭出身好，不象二姐出身地主。这使他们的三个儿子成长正常，未受歧视。他先前还当过一段时间村上会计，又懂得烧砖瓦窑掌窑的手艺。原先的整个家还好得他撑起。大儿、二儿都早已结婚。听说大儿的老丈人还曾是县委常委、农工部长呢！两个儿媳妇都是家务、农务的好手，都已生儿育女。二姐夫、二姐早就当爷爷、奶奶了！

当奶奶的二姐，在市场经济的浪潮里却是个不服老的女人。她由于会做一手好咸菜，卖咸菜的态度又和蔼可亲，因此她在农贸市场里卖的咸菜每天都很快卖罄。二姐又是个精于算计的人。碧玉溪整治后，成了县城新的风景线。她又适时在碧玉溪畔绿化最好的二中大黄桷树对岸地段租了个铺面开了个茶馆，还挂了个“爱鸟协会”的牌子。一日下午和另一日的早上，我从那里过，亲眼目睹了她们茶馆生意的红火——茶馆旁边林荫里的大树上挂满了鸟笼，茶桌摆在了铺外溪畔园林人行道边，桌子四周坐满了人，他们边听着雀鸟和鸣，边摆谈着龙门阵，或者边打着麻将、边下着相棋，边欣赏着溪畔美丽的风景。喝茶好象成了休闲的附属。卖茶也并不累，只是一开始端来茶盅，每桌送来一个保温瓶，省了冲开水的程序。这也让客人们自由自在地喝茶、摆谈、打牌、下棋，少了冲水的干扰。她这无为而治，既节省了人力，生意反倒红红火火。由于二姐的统率有方，一家人和和气气，工作忙忙碌碌，生活得有滋有味。

二姐的大儿在离家不远的城南玻璃厂当工人。下班后回家为留守乡下的自己媳妇打帮帮锤。二儿与二儿媳妇主要经营碧玉溪畔那个茶馆。二儿还是乡间办席的好厨师。这天的菜肴安排，荤素搭配，蒸煮煎炒，已显示出他在这方面的特长。难怪他后来放弃了那么红火的茶馆生意，去承包了安宁中学伙食团的生意。农忙时，姐夫带着儿子们都回到乡里种好责任田地。现在，他们家在乡里已经比较富裕。但他们仍富不丢猪。两个猪圈里分别养了五头大肥猪和七头大架子猪。我去解手时，看见猪儿们肚皮滚圆，正呼呼大睡。

二姐的幺儿即这天相亲的主角之一。他去年已被宜宾五粮液酒厂招工当了工人。这天他当然西装革履，正在给各位长辈装烟、倒茶，忙个不停。我们不禁开他的玩笑：“老三，今天就看你的表现噢！一会儿在你说的媳妇面前，未来的老丈人、丈母娘面前，媒人面前，你可要好好表现哟！”

那天，二姐的安排真是有条不紊。两个儿子带领着相帮的安排当日的饭菜。二姐、二姐夫带领两个媳妇和幺儿随时接待来客。

我们上午就去，亲戚朋友相会，有的打牌，有的看电视，有的听音乐，有的摆龙门阵。在二姐那并不怎么象样的、平时也显得寂静的房子里，升腾起了热热闹闹、旺旺盛盛的人气。

女方是临近午饭时才到的。到后，他们稍事休息就安排上了桌席。

乡间都是那种八仙桌，只能坐八个人。这天中午就安排了十几桌。几间屋和屋檐下的敞轩及院坝里都摆满了桌子。正屋摆了两桌。二姐恣意把女方的父亲安排来与四嬢四姑爷、六嬢六姑爷和我与妻子同姐夫一桌，坐在正屋上桌。二姐带着幺儿与女方母亲、姑娘、媒人等坐正屋下桌。我知道，二姐这样的安排是为了让女方与我们加深印象，以便闲聊摆谈。我们也的确在下午的闲聊摆谈中尽了我们的力。

我们除了在摆谈中传递了前述二姐家的家庭信息外，还特别说了，象二姐这样的家庭，不是修不起新房子，而是在等待着时机。那就是，县里已把南岸这片规划为了新开发区。现在这片农村都暂停批给建房土地。我还特别说了看家，重在看家庭的人气、潜力。而男女双方首要还在于情投意合。当然也少不了必要的经济、物质基础。象二姐这样的家庭，这后一点完全不必多虑。

那天我们是吃了农村的晚饭才回县城的。我记得，那晚春风和煦，月色溶溶，蛙鼓阵阵。回到家里，我想起我与妻子讲恋爱约会时也象是这样的环境。蛙鼓催春，这是个吉兆呀！我心里也就想到，二姐的幺儿这次相亲肯定能成。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