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是一条河，静静地流过生命的四季。生命则是一段长途跋涉，有时一路坦途，有时艰难曲折，有时晴空万里，有时雨雪交加……

在这段旅程中，我们走过的足迹也许有深有浅，也许有的经岁月的磨蚀已不那么清晰可辨，但依然有许多风沙掩盖不了的烙印能令我们或感动或伤痛，依然有许多刻骨的岁月能让我们一辈子都回味无穷。

小时候，最记得母亲的那一句：你们现在的孩子啊，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呢，我们那时候……

稍大一些，便对母亲的“我们那时候”有些烦，然而如今，我却能与母亲彻夜长谈我们各自的“那时候”。

生于上个世纪四十年代的母亲历经三年自然灾害、文革中家庭的变故，乃至到嫁入婆家都因家庭成分不好而受众人欺凌，以及生儿育女后的艰辛。母亲曾经无数遍地喋喋不休于她的沧桑与苦痛，我则同样曾经那样不屑于母亲的伤痛与凄苦，嘴上虽是不说，心里却是烦极。

我对母亲的沧桑岁月是麻木的，没有经历过忍饥挨饿，更不曾亲眼目睹那场劫难。用母亲的话说，我属于甜水里泡大的孩子。

听母亲如此说，我心里曾经也是有许多忿忿不平的。谁说我不曾经历苦难？谁说我不懂得珍惜？小时候，我也下过田插过秧的；炎炎烈日下，我也曾随着你下地拔草、下河摸鱼。暑假里，难道我不曾洗衣做饭？晚饭后，难道我不曾刷锅洗碗？……

而今，母亲老了，儿女们的生活也都让她享得起清福了。然而，看着母亲因心疼我们倒掉的剩饭剩菜而锁紧眉头的时候，我的心便揪紧了，我知道，过去的那段岁月已深深地烙在母亲的心里而成为她生活的习惯了。

母亲还有许多习惯。超市卖菜回来，舍不得扔掉那些用过的塑料袋，说是还可以做垃圾袋；总舍不得穿买给她的新衣，那些穿了许多年的过时衣服却依然喜滋滋地穿在身上，说是还没破，扔掉可惜；袜子破了，补补再穿，说是穿在鞋子里面人家看不到，补补没关系；看我们动辄上千元的衣服鞋子穿在身上，总要拿吃多少油盐酱醋来比较；父亲已去世多年，依然爱对我们说你爸爸会如何如何……

每每看见母亲在茶余饭后回忆过去的样子，我十岁的儿子总爱取笑他外婆又在忆苦思甜了，母亲也总是有些羞涩地一笑了之。

其实，我那不经世事的儿子哪里知道，当一切都成为过去，当一切都经磨砺，记忆里虽有许多诸如斗嘴怄气的一类小事是不值得一提，但那些如石刻般的印迹却是越发的清晰起来了呢。

我知道，有一天，我也会如我的母亲般对着自己的孩子一遍又一遍地喋喋不休着我的过去，也会说：你们啊，我们那时候……

是的，人生的旅途中，每一个人心里都会有许多刻骨的铭记不能抹去，或许是曾经的一段经历，也许是偶尔的一次过失，或是那刻骨的初恋……

在这段旅程中，我们也许会疲惫，也许会受伤，也许会流泪，但重要的是我们会收获许多沉甸甸的东西，或许是亲情，或许是爱情，或许是更多不可言说的感慨……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