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人的夏夜　

__鱼跃于渊

外婆家在煤炭坝，四面环山，与五亩冲工区只有一山之隔，这山是南北走向的，外婆家就在山的的西面，且在山腰上。夕阳西下，舅舅、舅妈、表哥、表姐出完集体工，带着一身疲乏回到家中，又忙着做家务，我带着一岁多的表弟坐在地坪里的竹床上歇凉。月亮从东山后面升起。我抱着小表弟，沐浴在月亮的清辉里，想望着南面菜园里脆生生的黄瓜，想望着地坪西北角柚子树上生涩的柚子。在我想得出神的时候，小表弟可造反了：起初是不安的骚动着，接着干脆哭起来。就在这时，比我大三四岁的表哥洗完澡，带着满身的皂香坐到了我的身旁。他接过小表弟放在脚上摇晃，对着东山的明月摇头晃脑：“月亮公公，大月豪光，贼牯子偷了茄秧，聋子听见，瞎子看见，跛子快来抓呀！”小表弟不哭了，我的注意力也转到了表哥身上，他那悠闲样，现在思来仍旧令我神往。

最记得的是表姐，她有时带我沿着菜园旁边的小径，穿过队里的晒谷坪，漫步走到谢大神家的坪里纳凉。谢大神家坐落在山的南麓。他家的地坪西面，主人辟了一块菜地种着南瓜。地坪南面有一条由西向东的水渠（我们到坪里去纳凉，还得走过一条用两块石板拼成的小桥呢。）渠边栽了一长溜丝瓜藤。炎热的夏夜，其他地方没有一丝风，只有这里偶有凉风习习，表姐也就常携我到这佳处。

记得那时没有电灯。为了节省煤油，主人家连灯也不点。坪里坐着许多人，东家长西家短的闲唠着。表姐就着月光洗了头，头发披散着，长长的，黑黑的，美极了。她手里拿着一把蒲扇，不时为我驱赶蚊子，偶尔扇扇自己湿湿的长发。我一声不出，四处张望。突然，一只萤火虫从南瓜地里飞出来，飞到了渠边的丝瓜藤上，我追过去想把它捉住。“当心，菜土里有蛇！”表姐警告我，声音柔柔的。我心里痒痒的，只好作罢。

暑假完了，我必须上学，只得回家。不久，听母亲说，外婆家的墙壁裂了一条缝。原来，煤炭坝挖煤，把她家的地下掏空了。后来，外婆家搬到了对门的山脚下，起了一栋漂亮的楼房，竹篱茅舍不见了，柚子树没有了。再后来，清清的渠水变黑了，白带似的小路变成了尘土飞扬的毛公路。

二十多年过去了，但敦厚淳朴的表哥，充满青春气息的表姐，深深的印在我的脑海里，那宁谧的夏夜，那月亮的清辉，那月光下的山峦更在脑子里挥之不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