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早上收到琳子的圣诞礼物，一只裹的花样百出的盒子。在我正准备拆开盒子时，她打来电话。

“拆了吗？惊喜吗？”她在那头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我似乎看到她眦着牙大大咧咧笑起来的样子。

“没呢。什么啊？”听出她有些迫不及待，我话没问完。她就主动答了：“是套渔具，花了俺不少银子呢。”

“晕，哪有送男朋友钓鱼杆。你就不怕我哪天拿着自己老婆送的鱼杆去钓一美人鱼回来篡了你的权？那多讽刺啊！”和她在一起的时间长了，我也变的越来越贫。

“歇了你的吧。我生日时你还送我一盆天竹呢，知道天竹代表什么吗？代表长寿，我都送我爸了。”她口齿伶俐，有时候反驳都不给人喘息的间隙：“是不是想让我当你长辈啊。得了，我就委屈自己一回，恩准你叫我姑姑了。”说完又咯咯笑了起来。

“说吧，要我给你回什么礼？”我问。

“有你这样的吗？当我是你客户呢。”她似乎急了。停了一会：“巧克力吧，你知道姑姑我是胃大人瘦的，不怕肥胖。”

我应了一声。末了她说，晚上回来早点，姑姑给你做好吃的。那声音大的震耳，引的我旁边的店员小里不明所故的惊异的看着我。她还真把自己当小龙女了。

2·

认识琳子是今年五一的时候。当时她背着大旅行包，凌乱的头发用一块蓝头巾裹着，脸晒着黝红。象个逃荒的。走到我店里劈头问到：“你这有野兰吗？”

我从花堆里挑了一盆最新鲜的捧到她跟前。她看了看我问：“多少钱一盆？我可是常来这玩的，别以为我是外地佬就宰我，我一穷学生，挤不出什么油水的。”她说话的同时眼珠子不停的转悠着，似是观察我脸上的表情。

“靠一盆野兰发财，我喝西北风啊。”我没好气的回道：“10块钱，不还价。”

犹豫了片刻，她从兜里掏出一团皱的不成样子的10元大钞。然后接过兰花象老太太买葱似的仔细拨弄着瞧了瞧。一转身忽然回过头来盯着我说：“有虫眼！”

“这是纯天然野生的，不是人工养植，有虫眼正常，这有养植的，绝对没虫眼，换这个？”我问。

“哦，算了。”她径直走向门口。看着那背影，我不禁想人长的漂亮傻的时候都可爱。

“你这店名起的太俗气。”她在门口站住突地冒出一句，看我怔住了她笑的肆无忌惮。

不出半会，她又折返着跑回店里，神色慌张。看到她后面跟着几个卖玫瑰的小姑娘。我恍悟。

她说：“进来躲躲。”

忘了是怎样一个软磨硬泡的过程。我竟答应了下午陪她去胭脂井的要求。

下午风和日丽，我用破摩托车载着她奔向胭脂井。起初她拉着我的衣角不断的说：“求你了，慢点，再慢点，我心脏病要犯了。”我没理会。下一个陡坡时，她吓的抱住了我的腰。

“你是哪的人？”站在胭脂井旁，下午的阳光极柔和，照在她的脸上，我有些恍惚的问。

“武汉的。”她低头看着暗红的井水发愣。

“哦。其实这是化学反应，这水里含了很多的什么什么矿元素来着，与水产生反应水就呈现红色了。”我把自己弄的很科学的样子。

“别这么说。我宁愿相信是某个清澈的晨曦，大乔小乔在井边梳妆，不知是哪一个不小心把胭脂盒碰掉进井里了，然后井水就成胭脂一样的红色了。”她一脸执拗。

我不想再说什么科学依据与她反驳，还不明所以的和着她感慨了一句———“是啊，多美的传说！”

琳子说她要在大学的最后阶段玩遍周边省市的所有旅游区，等到毕业以后找一份工作，攒足了钱就去丽江，然后再工作然后去拉萨。拉萨是我的终极梦想。说这些时琳子一脸沉醉。

傍晚，我们到一家羊肉馆吃涮锅。那家羊肉馆门面的古典装饰与里面的现代风格格格不入。琳子为此发了一通牢骚。在周围敬酒猜拳的热闹氛围中，我们坐在角落里埋着头默默的啃着羊骨头。时不时的找出些话题，情景很尴尬。

我啃的很卖命，可怎么也啃不干净那骨头上诱人的肉块。“要是让狗来啃这骨头一定啃的比我们干净利落。”我说。

“看来，人有很多地方是不如狗的，除了啃骨头，还有认路，闻味，警觉性，忠城度，等等等等。”琳子拿餐巾纸胡乱擦了擦嘴巴说：“我不吃了。”

“饱了？”我问。

“没饱。”她一脸无谓。

“晚上我请你去吃烧烤。晚上外河沙滩上有篝火晚会。”我说。

“有便宜不沾，纯粹傻蛋。”她狡猾的露了露舌头。然后缠着我问篝火晚会有没有舞蹈唱歌什么的，好不好玩。看的出来她心生向往。

将近9点的时候，我们赶到外河沙滩。那里已经聚集了许多人，一堆一堆的篝火将河滩的上空映的通红，亮如白昼。有一大群人围着一堆最旺的篝火胡乱的跳了起来，姿态千奇百怪，场面滑稽而壮观。

琳子撒了丫的跑了过去，见我没动，又跑回来拉起我的手，兴奋的喊着：“我也要跳！”

篝火烧的越来越旺，加入的人越来越多。琳子象一个上下翻飞的精灵，手舞足蹈，凌乱的卷发飘洒若柳。围观的人们不停的击掌和着拍子，口哨声不断。

琳子从舞动的人群中跳出来接过我手中的可乐，咕噜咕噜喝了几大口，喘着粗气大喊：“这就是自由！这就是无拘无束！”

我一直在一旁观看着，琳子近乎疯狂。火焰在她深黑的眸子跳跃闪烁，火光映照着此时的的脸。为她凭添了几分妖艳。我想我大概就是在那时迷上她的。

3·

放暑假的时候，琳子从武汉赶了过来。说是要给我打工。后来8月。她考取了导游证。在这个城市留了下来。

琳子不喜欢去外面吃饭，她喜欢系着围裙在厨房里边哼歌边烧菜的感觉。我告诉她这是她最大优点，为我省下了不少银子。

开饭之前，她关了电灯点上我买回的蜡烛。见我无动于衷，她一跺脚说：“你该站起来为我拉开椅子，象个绅士一样。”

“晕。”我站起来如是的拉开椅子。她坐住然后又闭上眼睛撅着小嘴一脸期待状。我明白她的意图，但我没有迎上去吻她，而是悄悄的拿起筷子夹着一块排骨送到她的唇边，终于忍不住扑哧一笑。

换来的是她咬着牙的一拧，手臂上一块青红。

我说：“你下手够重的。想谋害亲夫啊。”

晚饭后，她一本正经的问我：“我明天去丽江，你去不去？”

“那我店里怎么办？关门？”我反问。

“去不去？”她接着问。

“不去。”

“那算了。”当时我以为她是说我不去就算了，并不知道她是说我们之间算了。

第二天早上，我一觉醒来。才发现她已没了踪影，另一个枕头冰凉。我将每个房间都找了一边。屋子收拾的异常整齐干净。我一下坐到沙发上，想这次似乎有些不对劲，以前也有过这样的情况。

那是国庆的时候，同样的早晨。我打量着空荡的屋子。门后面的海报上留着琳子狗刨似的几个大字———我走了———用的是红色画笔，一勾一撇的还带着一股子兴奋劲。

将近一个星期，没有电话没有任何联系。后来和朋友去一家韩国烧烤店里吃烧烤。餐厅里有一个舞池，一群穿着朝鲜族长裙的姑娘们在演绎民族舞蹈。我的目光停在了一个瘦高个的姑娘身上，疯疯颠颠的那么眼熟———就是琳子，看到我她伸出舌头做了个鬼脸。

可这次不同，我打听了城里所有的饭馆，就没有一家云南风味的。两天以后，接到一个长途电话。琳子激动的说，我现在在广西的一个小县城里，手机没电了也没地方充。后天坐车去昆明，然后到丽江再打电话给你。你自己保重，不要担心姑姑。嘿嘿———就这样在她狡猾如故的笑声中她蛮横的挂掉了电话。

竟没容我说一句话。接下来的日子里我过的很恍惚，有事没事都手捧着电话紧盯着显示屏。我后悔当时没答应她一起去丽江。

4·

大概过了一个星期。一个上午我百般聊赖的上网。突然qq上琳子的企鹅突然亮了，激动的点开信息之后，我才发现那是留言。她已经到了丽江古城，途中外衣口袋里的零钱丢了，还好钱包是放在背包夹层里的。然后说丽江真是天堂，清净幽闲，没有一点城市里的紧张气息。最后问我，有没有用那鱼杆钓到个美人鱼什么的。

看到她说钱丢了并在后面缀着一个哭泣的表情时，我的眼眶里似乎也有东西在打转。我颤抖的敲打着键盘，问她钱够不够，那边冷不冷，最后在后面用蓝色的大字体打了四个字———我好想你———然而想了想又将那四个字删除掉。说不是我钓美人鱼，是有好几个美人鱼天天来钓我。并狡猾的问，你说你们旅行社的那几个漂亮姑娘每天都来店里买花并且每次都缠着我说很多话，她们是什么意图？

那天晚上，她上线了，没回答我的嘘寒问暖。径自说道，姑姑买了一把马刀，那打刀的匠人说把自己心上人的名字刻在刀上，他就会和我永生永世不离不弃。

那你刻的是谁的名字？我问。

阿图拉。她说。

是谁？我问。

她绕开话题说，那几个美人鱼姑姑我最熟悉，都有主的了，你小子甭想寻思。要不姑姑给你带个阿诗玛回去吧？哈哈。

说，阿图拉是谁？我在问话后缀了一个火冒三丈的表情。

不说了，姑姑替你去找阿诗玛了。小企鹅的头像突然暗淡下来。她下线了。

那一晚上我展转难眠。脑子里出现频率最高的是“阿图拉”这个名字。并且想象一定是一个白族或彝族的壮汉子。头裹着白巾，赤臂裸膀。站在琳子住的房子外面唱着跑调的情歌。我边想边把枕头角咬的断线。

第三天早上，接到琳子发来的信息。一串伸舌头眨眼睛的鬼脸表情后面拖出一整行没有标点符号的句子：阿图拉是阿诗玛姑姑我给你取的名字健康平安的意思我的嫁妆就是那把马刀愿意娶我吗？

我无法形容自己当时脸上的表情，下颚夸张的凸出，嘴巴微张。

十指慌乱的打出一条信息：“嫁给我吧，阿诗玛。”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