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过无影,叶落有声,浮生若梦,往事成痕。----写在我三十五岁生日之际
我不过是空气中漂浮的一粒尘埃,于大千世界而言,根本可以忽略不计。
阳光下,我用自己的灵魂舞蹈,即便瞬间就逝去,也要留下岁月的痕。
落落红尘,总有许多人会不经意的把我轻轻抹去,而惟有自己,才会在心里刻下永世的痕。
童年印象——酸涩的快乐
都曰:“金色的童年”,意为人的童年是最珍贵、最纯真的,而记忆里我的童年似乎已不是十分清晰,惟留下些许酸涩。
[过年]
过年,对于那时的孩子来说,应该是最开心的事了,可以穿上新衣新鞋去拜年,可以正当地挨门挨户到各家去讨好吃的,可以不用打猪草放牛,甚至可以不做家务……
最难耐的是年三十晚上,昏暗的灯光下,妈妈还在赶着为我的新棉鞋上底,眼皮直打架,却放心不下那新鞋,只好撑着。那时全家人一年四季的鞋都是妈妈一针一线扎出来的,平日干农活的间隙,就拿出来扎几针。爷爷奶奶是长辈,总是要先为他们早早准备好棉鞋,弟弟小,做姐姐的就要让着他,因此,我过年时穿的新鞋总是旧年里妈妈手头的最后一份针线活。
大年初一总是醒得格外早,大人总是怨爆竹声吵人,而我其实是怕错过小伙伴的邀约,所以早早就醒来不敢再睡去,就等着门外响起的同伴们嘈杂的脚步声呢。
拜年,其实不是我们的目的,大家眼睛盯着的不过是几句恭喜话后得到的年货。母亲常常把我们讨到的或是三两块糖果或是一大把爆米花积攒起来,用以新学期开学后我们每天放学后的解馋。二三月里,最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而母亲却总能变戏法似的捧出一把爆米花,或是拿出半截红纸包裹的米糕,这些总能给我们无味的学习带来无尽的惊喜和力量。呵,母亲当时的这种英明决断曾经让我无比仰慕呢。
因了我和弟弟的聪明、可爱、懂事,我们拜年时得到的年货总是比别家的孩子多出好多,这在一段时期内是我和弟弟特别引以自豪的资本呢。
过了大年初一,接下来的便是天天穿着新衣吃遍所有亲朋好友,虽然母亲总要教导我吃饭时不可随便把筷子伸进盛肉装鱼的碗盆里,然而这丝毫不影响我雀跃的心情,我依然快乐着我幼稚的快乐,这等美事可以一直持续到将近新学期开学。
然而,年幼的我们哪里知道,我们在欢天喜地过年节的同时,父母却是在过年关呢。旧年里欠下的债要在年前想办法还清,新年置办的年货何以又体面又省钱是父母腊月里晚晚睡前商讨的课题。
唉,那些曾经年少的无知啊。
[穿新衣]
小时候,除了过年,否则穿新衣服是十分被人瞧不起的事情。我就如此的被人瞧不起了好几次。
我当然是极要面子且不甘于被人瞧不起的,除了天生长得讨喜之外,学习也是十分一流的,老师不在班上,我俨然便是老师的代言人,常常很自豪地为老师抄黑板、改作业等,怎能容得下被人瞧不起呢。
还得怨我那出淤泥而不染的妈妈,妈妈虽是生于农村长于农村,爱美之心却是不亚于城里人的,总爱把我拾掇得干净可人,尽管家中资源十分有限,她却是宁愿自己穿旧的戴破的,也要把她心爱的女儿打扮清爽的。
这就让我在同学中间极其抬不起头了。土地是农村人赖以生存的亲人,泥尘便如同人身上的细胞一般寻常了,而如我这般干净的孩子莫说是跳皮筋、踢毽子这类小范围的活动没我的份,就连差生也可以上的挤油油(儿时农村老家的一项游戏,很多人分成两队,紧贴朝阳的墙壁,两队人使劲往中间挤,被挤出者退到队伍末端继续挤),我也轮不上。看着同学穿着姐姐哥哥留下的旧衣服,随心所欲地蹦着跳着,甚至可以随地打滚,穿着漂亮衣服的我是无比羡慕的。于是,为了每天的穿衣,我终究是要跟母亲做一番斗争的。
然而,我的抗争似乎并没有什么用,知道斗争不会有结果,我便越发痛恨那些新衣。最先遭我毒手的是一件麻纱的白衬衫,那是在城里童装厂上班的姨妈拾了厂里的边角料给我做的,胸口还绣了十分漂亮的图案。多么刺眼的白衬衫啊,那是许多同学做梦都想要的呢,然而,我穿上的第一天,就“不小心”翻了一整瓶的墨汁在上面,为此,我一声不吭结结实实挨了妈妈好一顿揍,心里却还是高兴不已的,下次再穿它就是旧的了。比白衬衫更惨的是一件连衣裙,那是在上海工作的伯父寄给我十周岁的生日礼物,很大的下摆上缀满了嫩黄色的蝴蝶,一转圈,那些蝴蝶就像要飞起来似的。穿了它第一次进学校,我便成了同学眼中的怪物似的。那时候,别说穿,谁见过裙子啊。穿着裙子,我羞得一天抬不起头来,带着对它的憎恨,我回家便偷偷剪下了三只蝴蝶,代价当然又是一顿毒打外加“败家子”、“不懂事”的昵称。
是的,在那个以穷为荣的年代里,常有新衣穿的我在同学中间是多么的扎眼和另类啊。一件新衣,带给儿时的我却是终身的酸涩记忆。
[三八线]
小时候上学坐的是长条凳,用的是长条桌,虽是男女同学合坐,却是井水和不犯河水互不干涉的。
几乎每张课桌的中间,都会有一条分界线,当然不是生产商有意制作,皆为后天形成,有的为刀刻,有的则是笔画,我们都叫它“三八线”。
三八线是用来隔开同桌两人的活动范围的,你不许过界,我也不能越线,否则恐会有拳脚之灾。尽管如此,依然不能避免同桌的两个人为界河之争而起纠纷,总会有不小心的时候。所以,那些粗野的女生几乎成了我们崇拜的偶像,连男生都怕她们的呢。
小时的我虽瘦弱多病,却是极其幸运,上课、作业时常会不小心就过了界,但同桌的男生从不计较,有好几次还偷偷用橡皮擦了那条原先的三八线,往他那边挪一点距离重新画上。即便这样,我依然常常对着如此柔弱的同桌颐指气使,只是因为他的成绩不如我好而已。
而今,几十年过去,同桌的名字我已不记得,但那条擦了又画的三八线却是深深烙在了我的心里,每每想起,心里总是满满的愧疚。常想,倘若再能见到他,一定要十分认真地跟他道出我心里几十年的歉意,那搁在我心里的歉疚啊,如鲠在喉。
然而,远离家已经多年,当年的他是否还记得那个曾欺负他的同桌?倘若在街上擦肩而过,我是否还能认出他?当年的他是否也如我一般脸上爬满岁月的刻痕?
当年的我们如今早已不再纯真,或许更多了些许沧桑与无奈,但我心底的真诚不变。当年的同桌,不知你心底可还留有一份真实和诚挚?
童年的那些酸涩故事,原以为有诉不完的万千感慨,谁知许多事话到嘴边却无从落笔,许是很多经风蚀雨摧已逐渐模糊了吧。
譬如读书,似乎也没留下太多刻骨的记忆,不似现在的孩子般沉重苦累;又譬如娱乐,惟记得与同村的伙伴跑十几公里山路只为了那一部《地道战》的电影,也不像现在的孩子窝在家里就能随心所欲看遍所有动画片、儿童片;再譬如做游戏,没有精美的卡片、精致的陀螺,都是自己积累的糖果包装纸、火柴盒和木制的手工陀螺,还有黑泥磨制的手枪和自制的弹弓……
而今再忆童年,惟有那一份童真童趣依旧。前几日儿子要买毽子,说是只1元钱就能在小店里买到一个,我没给儿子1元钱,不是舍不得,只是忽然童心大发,找来一枚铜钱、几许破布、半截吸管,从旧鸡毛掸子上扯下几根鸡毛,一针一线给儿子做了一个毽子,花了我一个多小时,手指不小心给针戳了两下,做的毽子还远远不如买的精美,然,我心坦然,兴之所至,不亦美事?
我那酸涩而又快乐无忧的童年。
-全文完-
▷ 进入枯蝶孤飞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