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有了婚约,自然想到与婚姻有关的事情,首先就是要有自己的房子。
李诺下班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转岛城的各家楼市。闲暇时研究的也是房子。房子从某种意义上是女人的归属。
一个月后,李诺看好了东部的一套220平米的复式错三房子,李诺看好了那个圆圆的镶着鲜艳红砖的大阳台,站在阳台上,能看到远处茫茫的海和海里翻涌的浪。另一面的阳台,看到的却是浓郁的绿和一片片粉的红的缀在绿中的玫瑰和蔷薇,高大整齐的法国梧桐立在旁边,还有一小片樱林。
李诺喜欢有生机的一切,它们让人知道生命应该一直往前走,往前走。
买下它需要一百八十万。
钟士卒说他们只能贷款,他手里的现款只有三十几万,还要留作流动资金。
李诺很震惊,她知道他的生意最近一直不好,却没想到会这样糟。
可是她太喜欢这套房子了。其它的房子已经不在自己眼界之内了。而且,她觉得自己就应该住这样的房子。
李诺说:“贷款也可以,首付30%,就是五十四万,我这有二十万,剩下的你出,房产证写咱两个的名字。”
“可我的公司还要运作…··”
“你可以找家人帮忙,我可是第一次结婚,难道你家人什么也不管吗?”李诺有些不高兴。
“好吧,我回家商量商量”,钟士卒低声说着,歪着头看着这座空旷的感觉像一座宫殿一样的大房子。它压的他喘不过气来。钟士卒第一次有这样强烈的感觉。
钟士卒的爸爸断然拒绝了钟士卒的要求:“你的第一次婚姻我们已经投入了不少,我们已经老了,要留点钱养老,你们还是买一个力所能及的房子吧。”钟士卒红着脸走了。
又拖了几天,他想说服李诺再去看别的房子。可李诺告诉他,她已经交了二十万定金,钥匙都已经拿到手了,就等着他那三十几万去办贷款了。
钟士卒只好去找他姐姐。
钟士卒的爸爸妈妈和姐姐来到他们的房子时,李诺正在忙着收拾房子。她刚花三千多买了一个旋转的秋千放在有阳光的阳台上。李诺对于秋千有特殊的偏爱,它常常让她想起童年时坐在秋千上做的许许多多的梦,还有奶奶的温暖的手。
但是钟士卒的爸爸看到那个豪华的秋千立刻变了脸:“这都到了什么时候你还买这些没用的东西!”
李诺愣愣地看着钟士卒。钟士卒低下了头。
“我说李诺,你太不懂事了,世卒他现在经济上有些困难,你就应该体谅他,不要一味讲究虚荣。这么大的房子,你们怎么住,捉迷藏?”
“我怎么是讲究虚荣了,我只是想一步到位。”李诺说。
“一步到位也要力所能及!”他爸爸说。
“我哪想到他竟然连房子买不起!”李诺脸扭到一边,她感觉心象是要跳出来。
“你怎么说话呢,我儿子怎么买不起房子?他没认识你之前三栋这样的房子也买起了,他在你身上花了多少钱,你算没算过!?怎么能说这样没良心的话!”他妈妈的眼袋象要鼓出来。看得出她很气愤。
李诺气的哭起来。
“你们别吵了,爸,妈,你们帮我这一次,就算我借你们的,一年我就赚回来了,求你们了。”钟士卒带着哭音说。
他们呼啦啦全走了。
李诺把手里的抹布唰得扔到钟士卒的脸上:“你的家人这样指责我,你一声不吭,你算什么男人!你简直不是男人!”李诺气得发抖。
钟士卒闭上眼睛,一切像是在梦里。“你简直不是男人!”这句话曾经很熟悉,只是它第一次从李诺的嘴里说出。
往事象烟一样飘过,前妻那蔑视的话高傲的脸又浮现出来。
我怎么转了一圈又转回来了,他想。我到底想要什么,我到底在找什么?站在这座高楼上望着无尽的远处,阳光正在一点一点的从阳台上撤走。一切都是虚幻的,一切都是暂时的。真实的只有时间。它一分一秒的计算着你,提醒着你,折磨着你。
钟士卒默默地走了出去。
这一夜,钟士卒没有回去,也没有电话。
这一次吵架,他们伤了元气。
房子最终还是买了,钟士卒找朋友想的办法。他们也和好了。日子过到这个程度好像也只有和好。
秋风再起的时候,他们的房子已经装修得差不多了。
屋里的设施,家具,家电,基本全是名牌。他们退了以前租的公寓,搬到了新家。
新家并没有让钟士卒感到更舒服。空空的大房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李诺喜欢穿着拖地的雪白的绣花睡衣,从三楼一级一级下来,带玫瑰花的发卡束着长长的发。象牙色的脸在这一刻是幸福的。
“象个公主吗”李诺问。
“象”。钟士卒说。
李诺又一级一级的走上去,两手提着裙摆。
有时候李诺在三楼,他在一楼,用电话说话。
在家里说话用电话,钟士卒觉得很可笑。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钟士卒需要一个依恋他的,经常偎在他身边的温柔的爱人,而不是一个公主。
这一切,钟士卒觉的离他想要的越来越遥远。
但是他知道,自己的确爱李诺,骨髓里都渗着爱。他看不得她哭,看不得她生气,看不得她失望,更看不得她伤心。
房子装修好了,需要经常打扫。李诺嫌一个人打扫这么多的房间太累了又找了个钟点工。
忙完了房子,该照婚纱照了。李诺看好了一套八千多的。
李诺说:“有外拍,36寸经典相框,24寸水晶框,两本大相册,可以随便造型,送结婚当天录像,照片和新娘妆……”
钟士卒说:“婚纱照只是一个纪念,照那么贵的有必要吗?”
“当然有必要,它是我幸福的缩影,记录着我们爱的结果。”李诺憧憬的说。
钟士卒不再坚持,他不忍坚持。“好吧,你先订下,等到春天再拍,我不喜欢秋天。”
李诺不同意,她觉得秋天的美更壮观,有浓绿的叶,丰满的果。
“为什么我现在说什么你总是反对,”李诺又不高兴了。
“你知道我们现在有点紧张”。
“即使紧张也不差婚纱照那点钱,再说,我和你结婚你家认为什么什么都不管,是看不起我吧?”李诺一把话题扯到这里,钟士卒就害怕。
“他们不是瞧不起你,是以为我已经这么大了,能够自己成家了。”
“你哪有能力自己建一个家,买房子都要借钱”。
钟士卒脸扭向一边:“只要我们节约点,也能过得很好”。
“你结过一次婚,我可是第一次,为什么要过得那么紧张,为什么要比别人差?”
李诺越说越激动:“别人装修房子,家人都帮忙看看,咱们装修房子,你爸妈连个影都不见,一分钱都不出,虽然咱们有装修公司,可里里外外张罗,看设计,看材料,都是我一个人!我可告诉你,他们现在不管我,我以后也不管他们!”
钟士卒定定的看着李诺,他说不出话。
“你看什么,看什么!”李诺仰着脸。
“你现在怎么这样不可理喻!”钟士卒第一次对李诺说这样的话。
“是的,你不可理喻,你和别的女人一样虚荣,自私。”
“你竟然这样说我!”李诺气极了,随手拿起桌上的遥控器向钟士卒摔去。
“而且,你吵架还动手,象个泼妇”。钟士卒脸阴沉沉的。
李诺呆了呆,扑到床上大哭起来,哭的气结。
钟士卒站在阳台上抽烟。李诺哭得咳嗽起来,剧烈地咳嗽。钟士卒一动不动的站在阳台上,看着美丽的深沉的包容的夜。
李诺站起来,穿上那条红裙子,穿上鞋,抓起包,跑了出来。等钟士卒反应过来,李诺已经没了踪影。
钟士卒有些懊恼,也有些疲倦。他怅然的呆坐在沙发上。塔形的华丽的吊灯发出白的冰冷的光。空旷的房子只有表的嘀嗒声。
李诺独自走在街上。这是个幽静的小区,高高栏杆上圆圆的街灯让李诺有了长长的影子。一两片巨大的法国梧桐叶子已然落下,踩在上面沙的一声碎了。秋蛐蛐一声高似一声,然后突然没了声息。
走出小区封闭的大门,再走两条街就是繁华的商业区。
李诺进了一家叫蓝盾的酒吧。她坐在高高的吧椅上,点了一杯粉红色的回忆。圆台上一个男人在唱歌。他闭着眼睛唱:“你不要离开我,啊,你不要离开我,你不要离开我…·”李诺很想笑。
李诺拿出化妆镜,素素的脸有一种另类的忧郁。她把嘴涂上了艳艳的红。这种场合需要红色。
一个小眼睛,皮肤黑黑的有着肉肉嘴唇的男人走了过来。李诺媚笑着看着他。他请李诺喝酒,又请李诺跳舞。
舞动的李诺有一双妩媚的眼睛,红色的裙摆飘着,长发飞扬,小金鱼的嘴微张着,充满了诱惑。她扭动着屁股,扭动着腰,尖叫着。她想疯狂,想堕落,想被人强j*。
可是她还是找了个机会溜了出来。一出门,声音便留在了里面。外面是清冷的夜和洁净的风。
李诺看看电话,已经十一点半了,上面有八个未接电话,都是钟士卒的。
她叹了口气,慢慢的往回走。走到门口又站住了。坐在台阶上,抱着头,让发盖在脸上。
钟士卒又一次出来的时候,看到坐在台阶上缩成一团的李诺。他紧紧的抱起她。
两个人都哭了。
爱好辛苦。
他们疯狂的做爱,从床上滚到地板上,再到沙发上。
然后,他们静静的躺着,听着彼此的呼吸。
“吵架太累了”。李诺说。
“再不吵架了,不吵了”。钟士卒说。
“那我去定婚纱照了。春天时拍”。
“好”。
“等有了孩子,我想找个保姆看孩子”。
“好”。
“还要找个保姆打扫卫生,洗衣服,洗尿布,做饭。”
钟士卒有些发愣,好像没听见李诺的话。
“好不好?”李诺追着问。
“好”。钟士卒的神情有些忧郁。
半晌,钟士卒侧起身,看着李诺:“如果我把公司卖了,你会不会很失望?”
“为什么要卖公司?”李诺坐了起来。
“公司现在运作得很不好,太累了。正好有个美国公司想邀我做他们的中方总经理,待遇很高,比我自己做公司还好。”
“哦。那你自己做决定吧”。李诺又躺下了。
钟士卒定定的看着李诺:“诺诺,如果没有我,你会怎样生活?”
“不知道,没想过,为什么这样问?”。
“没什么,就是想知道”。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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