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秋天的一个早晨，阳光从窗户斜斜的进来。李诺躺在床上，望向窗外，眼界之内，是一洼深蓝的天，愈远愈深，再远处便成了宝蓝，没有一丝的云，象是静止的海，挂在天上。太阳依然升起，闪着亮，挂着金。偶而的鸟鸣，显得静谥，祥和。

李诺静静的躺着。看阳光一缕缕照在自己淡黄色的纱质窗帘上，窗帘随着风轻轻摇摆。阳光也跳动起来。

一些暖暖的东西在李诺的心底涌动，那是感动，是对饱满生命的感动。

又是秋天了。时间是怎么过去的呢。李诺想。

李诺最后一次给钟士卒发邮件：

我现在终于相信，你真的走了。

我不会再打扰你。

祝你幸福。

也祝我幸福。

李诺剪掉了长长的发。不为别的，只想换一个心情。新的发型，短短的，前面却有几绺很长，散散的垂在耳边。耳后没有了牵牵绊绊的长发，清爽了许多。

李诺找了一份工作，在一家化妆品公司做商场管理。

她这几年不工作，一直靠卖房子的钱生活。心无所依，觉得时间无限的漫长。上班后，时间一下子不够用了。

刚进入新公司，李诺有些不适应，觉得自己反应特别慢。常常听不懂别人说的话。

同事康纳帮了李诺很多忙。她们都在市场部。坐对桌。比李诺小一岁，却已经结婚了。

她带李诺到各部门熟悉环境，又帮她熟悉业务。

想起康纳，李诺就想笑。世界上竟然还有那样的女子。她经常穿一些异常艳丽的衣服。印象最深的是一条玫瑰色的吊带裤和一件红黄绿宽横纹的长衫，那样跳动的颜色，穿在她的身上竟然很有味道。

她是个快乐的人，那种快乐，不是她自己的，能感染周围的每一个人。李诺刚进公司的时候，她送给李诺一个用精美包装纸包好的礼物。李诺打开一看，里面躺着一根细细的麻花。康纳说那时台湾蜂蜜麻花，非常好吃。李诺把那漂亮的礼盒和那根细细的麻花放在自己面前看了好久。看着看着就想笑。

今天，康纳穿了一件国旗红色的长及腿部的休闲毛衫，上面有一只大大的黑色的蝴蝶，蝴蝶的肚子在李诺的前胸，翅膀蔓延在李诺的胳膊和后背上，两只触角爬在李诺的肩膀上。李诺看着她，老是有一种到她后背看看的冲动。

中午吃完饭，离上班时间还早。她们俩一起逛商场。

康纳说：“小姐，你穿衣服的颜色太单调了，不是白就是黑，再不就是灰，一点也不像个年轻人。秋冬季，季节颜色灰暗，人应该穿的亮丽一些。心情也会好。”

李诺穿了一件浅灰色的毛衫，黑色的牛仔裤。这两三年，她一直穿这些颜色，不是刻意买得。每次买衣服看上眼的就是这几种颜色。

“嗯，转转看，有合适的就买一件”。李诺说。

她们同时在商场的三楼看好了一件紫红色的长裙，薄呢，带浅灰色的暗纹。静静的挂在模特身上。让人心动。

康纳让李诺试一试，李诺说：“不用试了，我穿肯定合适。”

“那么肯定？”

“合适的衣服就象自己的情人，看一眼就知道合适不合适。”李诺说。这句话是钟世卒说的。李诺很相信。

康纳在一楼超市花三块钱买了一棵西兰花，到服务台花了两块钱让服务员用包装纸包了一下。说是晚上要到婆婆家吃饭。

李诺看着那漂亮的卡通包装纸和上面缀着的玫瑰色的蝴蝶结，很想笑。

“一棵菜也要包起来？”她问。

“当然，这是态度问题。”康纳正色说。

“态度决定一切。任何东西，你不在乎别人也会不在乎，你重视它别人也会重视。”康纳的话永远有道理。

李诺回到家里，换上了那条新买的裙子。她站在镜子前。紫色的裙子在灯光下，有一种沉郁浓重的美。

李诺抿抿嘴，侧着脸看了看自己的侧影，抬了抬下巴，两中指按在眼尾处往上使劲提了提，细细的皱纹不见了。

我的青春还在。美丽应该重新开始。李诺对自己说。

李诺穿了那条紫红的裙子去上课。裙摆飘飘洒洒碰着小腿，黑色的毛衫紧紧地裹着她。李诺把包抱在自己的怀里，缓缓的往前走。

风从耳边悄悄地过。李诺抬起了头。

到了教室。意外的，易平没来上课。

又到上课的时候，李诺加班，没去。

再见面的时候，已经隔了一周了。

两个人见了面，若有所思的对视笑了一下。

“前几日出差，没来上课”。易平说。

“我也加班，没来。”李诺说。

易平看着李诺。

“看我干什么”？

“你为什么把头发剪了”？

“不为什么，想换个心情，怎么，不好看吗？”。

“也不是，只是有些不适应。女孩子还是长发好看”。

“长发留够了，短发更清爽一些。”

易平转过脸去，看得出他很失落。

沉默了一会，易平又转过脸，“几天不见，你没感到不对劲？”

“没有，怎么了？”

“我发现，我发现，”

“发现什么”？

“我发现，我很想你”。易平嬉皮笑脸的，脸却红了。

“别贫了，上课了”，李诺不看他。

老师在黑板上写着语法，好像在讲虚拟语气。

李诺眼睛盯着老师，却能看见易平在练习簿上不停地划着。

她仍旧不看他。

易平推过他的划得乱七八糟的练习簿。

中间用笔粗粗的圈了起来：“几天不见，我发现我真的好想你。一闭眼，眼前全是你的模样。我想和你约会，别拒绝我，好吗？”

最后一句的后面画了一个皱眉的圆脸。

李诺看了看，在纸的空地上写道：“我没有你看到的好，我有一颗永远不知满足的虚荣的心。”

“可是我喜欢”。易平写道。

“我经历过一次爱情，曾经沧海难为水”。李诺又写。

“那是曾经。我们需要爱情，需要爱。”

“我喜欢钱，房子和高档的一切，你一个月1500块的工资不够我穿几件衣服的”。

“我正在努力，而且我一定会让你过上你想过的日子”。易平把纸翻了一页。

“那就等那一天来到的时候再说吧”。

他们前座有位同学站了起来，几哩呱啦的念着。

李诺吓了一跳，赶紧翻书。

易平还在写：“我们约会吧，给我们彼此了解的机会，好吗”？

李诺不再回话。她专心致志的听课。

“可以吗？”易平还在执著的写着。

李诺叹了口气，写道：“可以约会，但只是约会。没有承诺。”

“而且，如果我离开你，你不能纠缠”。

“好，如果你找到合适的了，你随时可以走，我不阻拦你”。

李诺歪头看了看易平，有一些感动，也有一些失落。其实她更喜欢霸道一些的男人。钟士卒虽然对她百依百顺，但对李诺和其他男人的交往却很在乎。

钟士卒。李诺又想到他。

看了看易平，易平也正看着她。

那双温和细长的眼睛。

李诺有些心痛。

有些事情，时间愈久愈浅淡。有些事情，时间愈久愈清晰。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