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过了春节，李诺26岁了。

最近李诺经常坐外贸部吴冬的车回家。

吴冬追李诺有一段时间了。但是据说吴冬的业余女友很多。所以李诺不想招惹他。

吴冬是上海人。他妈妈却是青岛人，而且是青岛某玻璃厂的厂长。他爸爸是一所大学的副校长。这些公司的人都知道。他家住在金都花园，是个富人密集的地方。

也许因为李诺对他很冷淡，这点与众不同。也许他真的很喜欢她。总之他很关注她。

李诺有不吃早餐的习惯。最近早上她的桌子上经常放着一包蛋糕，比萨，或者是汉堡包。还有奶。

吴冬总是在人很多的时候送进来。李诺从来不吃。都给了康纳或者是别人，

但是整个公司都知道吴冬追李诺。

下班后吴冬经常在公司门口等她。他有一辆银灰色的奔驰。

开始李诺拒绝了几次，后来半推半就地上了车。

她喜欢被人追的感觉。

开始她只允许他送自己回家，后来他约她吃饭。带她到高级餐厅，给她买高级服装。送给她高级礼物。

依稀仿佛，回到了从前。

李诺喜欢这种生活，她认为自己应该过的就是这种生活。。

三月份的时候，迎春花已经萌出了嫩黄的小芽。

李诺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是阳光明媚，她换上了春装。鹅黄的薄羊毛衫，咖啡色的及膝呢裙，罩一件白色的长风衣。没想到下班的时候天气骤然变冷。还下起了碎碎的小雪。

吴冬带李诺到东来顺吃火锅。一楼已经满了。他们到二楼大厅。也是满满的人。

在靠近楼梯的拐角处找座位坐下。

他们点的海鲜火锅。

菜上齐。李诺看着吴冬把活的比管鱼和蛏子还有蛤蜊送进锅里。

“人是最残忍的”。李诺说。

“它们生下来就是为人类做贡献的”。吴冬一边说着一边挑了一些开口的蛏子送到李诺的嘴里。李诺坐在那里，张嘴接着。李诺喜欢这样，感觉被人宠着。

然后，吴冬突然愣住了。

李诺看了看他。他一手拿着筷子一手拎着盘子呆呆的看着前方。惊慌失措。

李诺忙回过头去。

走过来三个人。最前面是一位四五十岁左右的女人，穿酱红的短羊绒大衣，灰色的毛裙，橙色的羊毛衫，一条紫灰色的羊绒围巾直垂到腿部。圆圆的脸中带着方的轮廓，大眼，微有点三角眼。后左面是一位有着高高肚子的秃头男人。低着头。

右面是一个女孩。焗的黄色的发，直垂到腰。白得透明的皮肤，小的翘鼻子，玫瑰色的圆润的唇。精巧的唇线。浅紫色的卷领羊毛衫，深紫的鹿皮短裙。同色的鹿皮长靴。胳膊上搭着一件白色的短大衣。

李诺呆呆的看着，觉得她简直美极了。

但是，李诺发现那个女孩脸上挂着泪珠。她在哭。

他们走到李诺的旁边，正对着吴冬。

“臭小子，你说，你对得起谁？你对得起谁？！”那个女人用手指着吴冬，痛心疾首，脸都红了。

“妈，爸，小滨，你们听我说。我，哎，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你有什么好说的？！小滨哪点对不起你，你这样对她！好在小滨是个好女孩，她不与你计较”。

“伯母，我可怎么办，我可怎么办，您要替我作主！”

女孩脸转向别处。仍在抽泣。

“你说，你打算怎么办，表个态吧”。

“小滨，你千万别生气，你还不知道我。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相信我，我只对你是真心的。”

“那我呢”？李诺仿佛刚刚明白，惊问道。

“我们只是玩玩，你也知道，我们不合适。”

“你混蛋！”李诺手抖了起来，感到浑身苏苏的，象是通了电。看见吴冬还在说话，却听不见他再说什么。

她顺手从桌子上拿起一碗调料砸向吴冬。

听见有人尖叫。

她拿起挂在墙上的衣服和包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

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样的侮辱。

她上了一辆停在路边的出租车。

“去哪里，？”司机问。

“往前走”。李诺无意识的指点着司机。

等到司机停下来，李诺才发现自己竟然又来到那座曾经的大房子前。

好久没来了。

李诺站在光秃秃的法国梧桐树下看着。每个房间里都亮着灯，雪白的灯光。李诺记得自己当时在卧室里装的是淡黄色的柔柔的灯。

三楼阳台上的秋千寂寞的挂在那里。秋千上挂的风铃和玫瑰已经不见了。

“大卒，大卒。没有人真心爱我。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李诺泪流满面。

风已经停了，雪却仍旧在下。飞飞扬扬。打在李诺的脸上。李诺伸出手，还没有看清它们，却已经化了。

李诺瑟瑟的抖着，觉得自己的心都是冰凉的。

她拿出电话。

“易平”。

“嗯，你在哪里，有事吗”？

“易平”。

“出什么事了”？易平焦急的声音。

“你能娶我吗”？

“当然。你在哪里，发生什么事了？快告诉我，我去找你”！

“家里”。李诺挂了电话，又站了一会。打了一辆出租车，回家了。

在公寓的门口，易平站在那里，缩着脖子。

李诺的腿再也抬不起来。眼前一片片紫色的花。一闪一闪，膨胀着。

李诺向前倒去。倒在了易平的怀里。

李诺辞了职，退了自己租的公寓。把以前的一切痕迹放在一个大大的箱子里，上了封条。运到了奶奶家，放在自己小屋的床底下。以前钟士卒买给自己的首饰，李诺让奶奶保管。把剩下的钱也一并给了奶奶。

她不想对不起易平，也不想对不起钟世卒。

她想交给易平一个简单的自己。

李诺和易平在六月份拍了婚纱照，是打折的，花了一千六百多。

六月六日定了亲。定亲时易平的父母送了六个“六”，惹得李诺很不高兴。她不断对易平发牢骚，“现在都兴八个八了，你们家还是六个六，欺负我呢！”易平倒是脾气好，也不生气。定亲钱一开始易平家打算拿一万零一块，寓意万里挑一。李诺不同意，嫌太少了。又涨到了一万四千八百，包括首饰钱和改口钱。

李诺勉强接受，但因为是经过讨价还价得出的结果，心里一直耿耿于怀。

易平的父母也因为这件事，有被算计的感觉，心里也不舒服。

婚期定在八月八日。

新房与易平的父母家隔了一栋楼。是一楼，西向。两居室。说是两居室，其实小间是用厨房改的，厨房改在凉台上。因为改过管道，墙没有刮平。巴巴拉拉，又上了几层虾酱色的油漆，显得陈旧。

每当李诺看着这间小小的房子，心里就会涌出一种很悲壮的感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