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风，疯子

人就是那么怪，当某种习惯性交谈一下子被切断，心里总有丝丝的不安。小琴夜里开始有了牵挂，她喜欢听ｑｑ里的小企鹅发出急切而欢快的呼叫，但这一夜这声音并没有出现，而其它声音此起彼伏。

青蛙不叫了？夏日每一只青蛙夜里都不会安眠，它们在稻花香里说丰年，它们在星星月亮的陪伴下演奏着最和谐最浪漫的曲子。而今天这只网蛙失声了，他的头像是灰色的，暗淡的，不再一闪一闪地跳跃。小琴有一句无一句地和其它聊友闲聊，提不起兴致，索性关了ｑｑ，来到论坛。对了，青蛙说他在秋月论坛里知道我，他也在论坛里玩吗？从他语言的灵敏度观看，他应该是论坛里潜伏的写手。小琴脑海里掠过几个熟悉的优秀写手，都找不到与青蛙相似的语言风格？会是谁呢？小琴在自己几个喜欢的版块走来走去，引起几个熟悉的朋友询问：“咋了，锻炼身体吗？象小老鼠一样钻来钻去，刚进入这个版块，你又跑到另一版块去了。”小琴哑然一笑，不知道自己干什么，有点象失控的疯子。

“疯子。”小琴自嘲着，用傻傻的笑回应了朋友。她野性的光消失了，锋芒被削弱了。她还是旁若无人地飘来飘去。最终她的目光落在诗韵版的一首《青蛙呼叫》：呱呱呱，青蛙呼叫，月亮失恋了，星星不闪烁，无头苍蝇乱窜，惊扰了梦中小妹，啪啪啪，左巴掌，右巴掌，打疼了手，小妹眼睛圆鼓鼓，天花板上苍蝇睡大觉。呱呱呱，青蛙呼叫，没有月亮的妩媚，没有星星的闪烁，世界是一片黑暗。小琴眼里飘进一个叫风的名字，她心里一暗笑，原来这个家伙叫风。看题目看主题，和那只青蛙可以对个号。再仔细查看风的论坛信息：籍贯：山东，学历：山外山，婚姻：人在旅途。联系电话：索拉米。个人爱好：攻碉堡。邮箱：fengzi@tom·com。小琴被这满版荒堂言逗笑了，没错，就是他。这家伙还真潜伏在秋月，进入论坛12天，发贴量4，回贴量4。每篇发贴都是搞笑型的短诗，小琴一时半载还摸不到青蛙的真功夫。这家伙还真够有味的，邮箱名fengzi，译成汉字：疯子。哈哈，小琴为自己成功地译制开怀大笑起来。刚才还自嘲疯子，原来真正的疯子在这里。“风是疯子，疯子是风，疯疯癫癫何处跑，倦鸟归巢不疯回。”哼，摸到你的底细，看你哪里逃？小琴突然感觉到自己象一个猎人，找到了猎物的洞穴，随时可以将它捕捉入笼。

夏日的午夜很燥热，小琴的空调温度调得比平常要高两度，她不敢让冷空气过多的进入，感冒头疼的时候没有谁来关心她，不过她还记着青蛙为她放过一夜的歌。不知道为什么这只青蛙让她恼让她怒又让她兴奋与惦念。她为青蛙起名叫“风”、“疯子”叫绝。风变化莫测，四季风不同，春天的和煦风，夏天的燥热风，秋天的无情风，冬天的凛冽风。每个人都是在在风的世界里奔跑的。它拥抱着人们，它阻挠着人们，它嘲笑着人们……风多变，它时而给你一缕柔情，轻吻你的脸颊，时而狂暴，扬起漫天的灰尘，引来狂泄的雨水。疯子的世界谁能理解，他们时而平静，时而哭哭闹闹，用常人不可理喻的行为来倾诉内心所想。这个世界谁是疯子？疯子在街头蓬头垢面时，人们的目光是鄙夷的，但疯子在街头哭闹时，往往积聚着更多的人前往观看。谁是疯子？稍微明白的人称自己是疯子的人极少，人们总想标榜自己是聪明人，而这个叫风的人却称自己为“疯子”。

风，疯子。小琴一遍遍念着。

(8)他去哪里了

这两天真安静，花花没打电话来，青蛙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小琴常常潜水的习惯改变了，只要上网，她总在线，ｑｑ里的叫声热闹极了，小琴心却烦乱无比。她不知道是烦花花，还是烦青蛙，她聊天的兴致一落千丈。但她绝不是安份守已的女孩，找不到好聊友，她就闲逛，逛聊天室，听一声高一声的吼叫，听他们发疯地飙歌，以至于听见一首嘶哑的歌。

一个很柔的声音：“大风哥哥，别吼了，你的声音哑了，再吼几声我看会成破锣了。”

“大风。”又一个叫风的人。风，来无影去无踪，迎合了某些人的特性。是不是所有叫风的人都有风的特点：变幻无穷，让人捉摸不透。

小琴呆呆地望着这个叫大风的人。大风并没理会那个小妹的关心，扯着嗓子开始唱《黄土高坡》：我家住在黄土高坡，大风从坡上刮过，不管是西北风还是东南风……大风的歌声简直是强j*听众的耳朵，小琴却没有逃。大风唱到一半实在唱不下去了，干咳几声灰溜溜地走下台。

“我看你喜欢逞能，唱不下去了吧，前面的光彩被你这一唱全部抹平了。”女孩嗔怪着，原来他们是一队的。很明显别队赢了。想靠撕破喉咙吼叫的，吃亏的是自己。那队以清丽悠扬婉转的歌声征服了大家。奖励就是当主持的女孩给赢队每个人一个响亮甜蜜的吻。

亲吻，亲吻，对着冰冰凉凉的话筒亲吻，鬼才能找到感觉，而他们却乐得开怀大笑。小琴也喜欢笑，但此时她笑不起来。笑不属于她，热闹也不属于她，她退出了聊天室。漫无目地的走，她又走进了秋月论坛。多了几篇新贴，小琴稍稍一阅，便在贴后跟上了一段文字，她的每一次评点都别具特色，时长时短，收缩自如。但风的四篇文章她没写一个字，她不想让风知道她已经猜出了他。

他是谁？小琴问自己。他不是风吗？，对，是风，夏日的风，是一股躁风。躁风，为了去掉烦躁，去找绿荫，找避暑的地方去了，也许疯疯癫癫呼朋唤友到外面玩去了。我干吗要在意风的行踪，他又不是花花，小琴被自己的脑子里的古怪思想弄糊涂了。风算什么，网络匆匆过客而已，值得我为他牵肠挂肚吗？她的脑子里乱乱的，一会儿是花花，一会是风。

打电话，小琴心里只记着花花的电话号码，她熟练地拨弄着几个阿拉伯数字，占线，还是占线。鬼知道他给谁打电话，这么长时间，小琴心里恼火的要命。她知道她不在跟前的日子里，花花的生活是丰富多彩的，他的身边永远不会缺少美美的陪伴。天知道小琴怎么会爱个他这样的人，她喜欢花花的黑色幽默，他性感的嘴唇，还有很酷很潇洒的派头。小琴对花花着迷，花花也一样沉迷于小琴的霸道和美丽中。他俩天生就是一对冤家。

小琴再次拨弄花花的电话，该用户已经不在服务区了。小琴非常伤心男友对她的不理不睬，分多聚少总让小琴的情绪处于不安之中。她掌握不了花花的命运，如同现在不了解自己的本心一样。她不知道与花花是做朋友好，还是做恋人好，她常常处于矛盾的激烈斗争中。

花花快回来了，蓝猫笔筒摔碎了，她不知道花花会说什么。花花虽花，但小琴给他买的每一件东西，他都细细珍藏着。花花喜欢他送给小琴的东西也一样完整无缺，但现在他从大连带来的最喜欢的蓝猫笔筒没有了，他一定很伤心。

小琴看着躲在玻璃罐里的笔筒碎片，想起了风，想起了那只青蛙。

青蛙也不叫了，他到哪里去了？

安静的夜并不安静，小琴思绪万千，想得头胀头痛，晕沉沉地倒在床上。睡吧，睡吧，他们都不值得我想念。

(9)你那里下雪了吗

一周过去了，小琴的qq一直闪亮着，各种各样的呼唤她爱理不理，朋友有点不满，天知道她在干什么？说写文字，论坛里的新贴很少见她的。怪事，怪事，肯定是设置了常在线，朋友自作聪明地认为。

小琴暗自发笑，笑人总喜欢凭空论断，虚拟的网，真真假假的人，隔着千山万水，鬼知道对方是怎样的一个人。

恐龙？青蛙？你心目中想怎样的形象就会出现怎样的形象。小琴自称恐龙，跟动画城里天天上演的《蓝猫淘气三千问》有关，谁说动画片只属于孩子，小琴也喜欢。恐龙，蓝恐龙所向披糜，勇往直前。小琴一直乐观地生活着，虽然有时也有忧伤。

“青蛙上线了”，系统传来消息。半分钟后青蛙发来“蓝恐龙，你那里下雪了吗？”

小琴被这句话问得一头雾水。

“晕头了吧，江南水乡七月下旬会飘雪吗？”小琴又回得到蓝恐龙挑衅的状态中。

“我这里下了好大好大的雪，漫天飞舞的雪花掩埋了我，我好象陷进去，爬不出来了。”

小琴把山东的整个山脉在脑海里过滤了一遍，孔子云“登泰山而小天下”，泰山虽高，炎炎夏日也不至于飘雪吧。莫非青蛙失踪几天是到了哪个雪峰顶上，受到雪崩的惊吓了。

“青蛙，去哪座雪山了？也不告诉一声。”

屏幕上飘来一张张泪飞的脸。

“切，几天不见连男子汉流血不流泪都忘记了，你还有出息没有？”

“窦娥有冤六月飘雪，我心中有痛满世界飞雪花。”

蓝恐龙对青蛙的话不敢轻易揣测。痛，什么痛？这时候她学会了沉默。

“我的父亲去世了。”

屏幕上几个黑色的字落下，蓝恐龙眼前也被漫天飞舞的雪花遮盖。她不知道　说什么，任何安慰的话都是多余。

“我想去一个地方，你陪我去吗？”

蓝恐龙默默地跟在青蛙后面，来到一个房间。哀乐响起，抬眼可看见若大的　黑色“奠”字和死者的照片。这是一个网上灵堂，死者是一个慈祥中年人，带着金边眼镜，很斯文，象个知识分子。灵堂周边摆满了鲜花和花环。蓝恐龙看着看着就流出了眼泪，生离死别，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种巨痛，她何尝没经历过。

一会儿，屏幕上开始飘雪，就象冬天里的雪，纷纷扬扬，世界变得安静，变得洁净，有人要睡觉了，长眠不醒。这飘逸轻盈的雪突然变得好冷好冷，让夏日里的蓝恐龙冷透了全身，打了个寒颤。

在哀乐声中雪花飘了半个多小时，停了，蓝恐龙献上了一束束白合。她愿死者安宁，愿生者健康平安。

蓝恐龙轻轻点开死者生平：男，50岁，大学，工程师，全国淀粉协会理事，从事酿酒、粮食加工等行业，擅长书法，爱好文学，精通医学，博才多能。并附很多发表在刊物上的学术论文。

原来青蛙是书香门第。蓝恐龙为死者英年早逝而伤心，也为青蛙为其父设置这个具有纪念性意义的灵堂而叹服。斯人已去，托体山阿，追忆生平，无憾人生。

蓝恐龙陪青蛙在这特别的灵堂凭吊，静静地，不出声。天空继续下雪，路被封了，青蛙快被掩埋了，在夏日里进入冬眠。

“青蛙，别伤心了，保重，路还在继续走，对吗？”

青蛙发出一串串省略号，蓝恐龙知道他想说什么。

“别呆了，雪总要停，天也会放晴，你的父亲也不希望看见你这样，对吗？”

青蛙打出一个感激的头像。

“走吧，让你跟着我痛苦。”

“什么也别说，我们是朋友。”

离开那里，天空好象还在飘雪，雪在夏日的高温下化作泪。蓝恐龙眼睛湿润润的，离开网上灵堂，她的泪水如雨一样落下，哭泣声划破了漆黑的夜。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