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只经过无数次痛苦裂变蝴蝶，在一个明媚的春天飞进了你的花园。那时，你正对着一朵小雏菊发呆。

偌大的花园，百花齐放，为何你独独爱雏菊？

我小心翼翼地停在你宽阔的肩头，感觉你微微颤栗。差点我从你肩头跌落。

就那一下，碰掉了我两滴水蓝色的泪。

小雏菊越开越大，越开越大，变成一个纤柔美丽的少女。

“菊豆。”

你哽咽的象十七八岁的小媳妇。

菊豆不言，它漆黑如墨的眼睛却有让人无法抗拒的诱惑力。

你跟着一个名叫菊豆的姑娘走了。而我停在菊豆歇息的花枝上寻找你目光扫过的深情。

我不知道我心里已滋长出一种叫爱情的东西，只知道你在我的心里挥也挥不去。

当我还是毛毛虫时，你就喜欢在风水湾前的那条小河漫步。

有一天，我在一棵榆树上晒太阳，一只小蚂蚁咬了我一口。一不小心撞进了你的胸口。你慌乱地抖动着衣服，抖出满脸菜绿色的我。

“原来是你这小东西在捣乱呀。长大一定是只调皮的小蝴蝶。”

你怜惜地将我搁在一片宽大的树叶上，摇摇头向小河走去。

夕阳夕下，落日的余辉洒满小河，风轻轻吹动，霞光就碎了一河。

我爬到树的顶梢，听你大声呼喊：“菊豆，你在哪里呀，你快回来呀。”

你知道我是多么嫉妒那个叫菊豆的姑娘，我多想马上变成她，飞到你跟前。

终于，一个有星有月的夜晚，我长出了一对漂亮的翅膀。我可以飞了，我从上游飞到下游，再逆游飞上，来来回回无数次，就是不见你的身影。

在我变成蝴蝶的那日，你背着空空的行囊踏上了漫漫长路，去寻你的菊豆。

两个月，你行了万里路。脚上的血泡消了又长，长了又消，直到脚板长出厚厚的老茧，再也无法感觉疼痛。

你是在一个雏菊园认识菊豆的。黄的、橙色的、紫的、粉红的菊花开了，菊豆就在花香四溢的小园子里荡秋千。银铃般的笑声吸引了你。

你穿淡蓝色的衬衣风一样飘进，站在菊豆的身后，听她荡入云霄的笑声。

菊豆发现你时，突然关上了笑闸。惊异你的到来。

“你，你是怎样进来的？”

“门没关，我听见你的笑声就进来了。”

“吴妈，吴妈。”

菊豆象受惊的小鹿叫起来。

“别，别，我这就走。”

就在你开门要离开的一刻，菊豆叫住了你。“别走了，陪陪我，好吗？”

原来，菊豆住在偏僻的大园子里，尽管一年四季都有鲜花相伴，但她没有同伴，很寂寞。菊豆长到十六岁，除了爸爸和吴妈外，谁都没见过。

菊豆脸白如纸，漆黑如墨的眼睛平添了许多生趣。

“我摇你吧。”

一叶小舟，划出一道道明亮清波。菊豆掩嘴低低地笑着，笑得时候，苍白的脸上着了粉红的颜色。

玩累了，你扶她下来，到花园里赏花。花园里的花争奇斗艳，可菊豆眼里只有含苞的雏菊。

“雏菊开了，我就要走了。”　那一刻，你多么害怕雏菊开。

你以为少点浇水少点施肥，雏菊就会晚点开放。可是，你错了。雏菊的叶儿打卷了，叶边儿开始枯萎变黄。菊豆的身体也每况愈下。

你天天都去那个花园，花园里多了一个你，菊豆变得快乐起来。

你会唱很多歌，你唱《两只蝴蝶》，你清亮的眸子里就有两只蝴蝶轻盈曼妙的飞舞。

菊豆朗诵《你走了,黄菊花谢了》：··　金灿灿的黄菊花就开了·　我知道,黄菊花开了,你巳经走了。自从你走后，我感到窗外的秋风一阵比一阵寒冷。　盛开的黄菊花，在寒冷的秋风中正一天一天地凋零，落花无语，洒落一地的，不仅是从我心中滚落出的泪滴，还有我们曾经相处的那些零散的记忆······

菊豆忧伤的声音锤打着你的心，你第一次扶着她孱弱的身体，承担菊豆无端流下的眼泪。那一刻，你体味了什么是心痛。

第三次听菊豆朗诵这篇文章时，菊豆昏倒在你的怀里。

你看见菊花的花瓣一点点舒展开了。

“等到园内的菊花都开放了，菊豆就走了。”

“不要，我不要菊花开。”

你的泪大滴大滴落在菊豆嘴里。菊豆象吮甘露一样吞进了肚子里。

“吻吻我，好吗？”

你那么深情地吻着菊豆，菊豆脸上荡漾着幸福的笑容，象一朵刚刚绽放的昙花。美得惊人。脸上的霞红持续了很久很久，直到满园的菊花都张开柔软的手臂，想拥悄然无声的菊豆入怀。

菊豆是花的魂吗？

你不知道，你只觉得菊豆轻飘飘的象云，而后风一样逃离了你的怀抱。

菊豆飘走了，你的面前多了一块淡蓝色的纱巾。

你流泪的时候，蓝纱巾就会冒出一股淡淡的轻烟。在有月亮的晚上，就能显出清晰的字迹：行万里路，痴心不改。缘见有一时，今春百花园。

就这样，我在百花园里看见了你与菊豆相见的一幕。而你却没注意昔日撞入你怀中的毛毛虫已蜕变成一只美丽的花蝴蝶了。

奇怪吗？我的翅膀上有一对大小一样的金菊花，花瓣半开，含羞状。用温柔的嘴一吹，好象就会打开花瓣，搅住一往深情。

不知是为你的故事伤心，还是为又失去你伤心，我的泪止不住地往下坠。一颗颗象晶莹的珠子在菊叶上滚来滚去。

奇怪，我滴泪，菊叶陡长。那花魂许是被菊豆带走，没有花的影子。

泪水沉重了我的翅膀，我飞不动了。再也无法寻找你的影子。翅膀上的菊花在四月的阳光爱抚下，竟无顾我的存在开放起来。

花美味香，在沉重的压力下我竟哼着你喜欢唱的歌——《两只蝴蝶》。直到我嘴巴唱出了血泡，你才跌跌跄跄来到我身边。

“菊豆，菊豆，我知道是你。”

你抱着我痛哭时，我把你曾经给我的怜惜还给你。

你身上有淡淡的古龙水香味，衣服上有好闻的舒服佳味道，我贪婪地闻着。

我希望你好好地哭一场，然后在我怀里象婴儿一样安静无忧地睡一觉。

月光梳理着你眉间的轻愁，我俯下身子吻去你脸上的泪花。

终于，你睡了，恬静的如婴儿一般。

我不知道菊豆还会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但我，曾经被你呵护的毛毛虫，现在的蝴蝶将追随你一生一世。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