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伴着夜虫的鸣叫,悄悄爬上了树梢,将夜幕中的小南河装饰得更加宁静。轻风拨开河岸的芦苇,一只小船徐徐驶到了岸边,杨遂看着儿子熟睡的样子,不忍叫醒。只是替他将外衣搭上,却听见儿子的嘴里迷迷糊糊的叫着:“娘……娘……”
“别儿?”杨遂碰了碰儿子。
杨别从睡梦中苏醒过来,一脸失望的神色,对杨遂说:“爹?哎……原来是一场梦。我在梦里梦见娘了。爹,你说如果我们找到天河,是不是真的可以见到娘啊?”
杨遂默默无语,天河是一个古老的传说,据说在那里许下了自己的愿望,便会成为现实。当年杨别他娘去世的时候,杨别还小,只是随口编了一个谎言,说娘去了天河。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记着这件事。
“爹,小颜姑娘真可怜,上次她说她父亲外出做生意,好多年都没回来看她了。但我记得她父亲明明是被抓去充军,都战死了嘛”
“哎!是啊,听说安碌山造反想当皇帝,上面那些人打来打去的,还不是我们百姓最倒霉。要是没有战争就好了!哎,小别,别说了,我们回家,爹给你煮鱼吃啊!”
突然,父子俩听见河边“扑通”的一声,急忙将小船摇了过去。从水里捞出一名失足的女子,穿着奇异的服装,杨遂正不知如何自处,女子渐渐醒了过来,一脸惊慌的神色,问:“你们是什么人?”
老实巴交的杨遂回答到:“我叫杨遂,这是我儿子杨别,我们可都是这小南河的渔民啊!”
女子刚缓了一口气,从芦苇丛中跳出两个黑衣人,大笑道:“张彩,这次看你还往哪里跑!”
年方十六的杨别,眼里哪容得下这些以强凌弱的事,历声说:“两个大男人,欺负一位落水女子,像什么话?有种的话,就放马过来吧!”
“敢管大爷的闲事,嫌命太长?”言讫,三人大打出手,杨别虽然气盛,但毕竟功夫还不到家,三两下就处于下风了,张彩吃力的从地上爬起来,使出一招“毒水阵”,两黑衣人不慎中毒,大呼:“张彩,你好卑鄙,居然使毒!你等着,大师兄马上就到了。”
张彩强支着身子,待两黑衣人逃离后,又倒了下去。杨遂没办法,实在不忍一名单身女子昏倒在河边,于是父子俩将她带回了家中安顿。
次日,杨遂早早的叫醒了杨别:“去小南河边钓两尾鱼,我给你们熬鱼汤喝。”
“等一下”,张彩从床榻上走下来,叫住已奔到门口的杨别:“我师兄非常歹毒,为了追杀我,在沿途的河中都下了毒,这鱼,最好两天都别吃了。”
杨遂吓了一大跳,毕竟安分守纪的渔民没见过这么大场面,忙吩咐杨别去通知村里人,都别吃鱼了。待杨别出了门后,杨遂颤颤惊惊的说:“嘿嘿,那咱乡下人,可没啥好招待姑娘的了。咦!不知道你师兄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追杀你呢?”
见张彩不作声,杨遂又傻傻的干笑了两声:“当我没问,呃?姑娘,你身体好些了吗?”
张彩叹了一口气,说:“好多了!我本是苗彝人氏,名叫张彩,自小追随师父学习药理。只因前几天,师父突然将衣钵传授于我,招到本门师兄们的嫉妒,所以他们要追杀我。”
“哦!”杨遂似懂非懂的应了一声,他不明白,人生一世只要有吃有穿,也就足够了,为什么会有人为了一已私欲不惜加害相处十几年的同门师妹呢?
“杨大哥,”张彩望着杨遂的脸,担心的问:“你是不是每逢傍晚进餐之时,腹部都会隐隐着痛?”
杨遂大吃一惊,说:“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呵呵,我刚才不是说了我学医的吗?这只是医学中最基本的‘望、闻、问、切’中的‘望’了,通过面部的表现,就可以知道其内在。你不用担心,你这种程度的胃疾,我这里有一张药方,你叫小别替你抓一副药回来就可以了。”说着张彩便去摸身上的锦囊,却突然发现锦囊不见了,吓得脸色顿时苍白了。
这时,杨别从村中回来,得知事情之后,猜想很有可能是昨天在打斗的时候掉进了河里,便和张彩摇着小船去小南河中寻找,那锦囊果然还飘在水中。正待要回家的时候,一名陌生男子叫做了他们:“喂!小孩,把船给大爷摇过来!”
张彩一看,来者正是大师兄水苏,急忙叫杨别把船划回了村里。杨遂看张彩神色慌张,惊问出了什么事,张彩说:“没想到水苏这么快就找到这里来了,我得赶紧离开。你们救了我,小别看才也被他看见了,我这个师兄非常狠毒,他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也得跟我一起走。”
杨遂哭丧着脸,无奈的说:“天啦!我们怎么摊上这种事了?”
“对不起,杨大哥,我连累了你们,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们赶紧离开吧。”张彩十分抱歉,杨别到村里打探了一下,发现水苏的人已经堵住了出村的路口,急忙回来告诉父亲。杨遂想了想,突然想到村子的后山曾经是隋朝的一个采矿场,那里有一个山洞,可以逃离小南河,于是带着杨别和张彩奔洞口去了。
忠厚老实的杨遂为了救一名落水的女子,没想到招来了杀身之祸,必须告别家乡,远逃他方,自此再也没有机会回到这片养育他的故土了。
三人来到采矿场,却意外的发现由于长年无人管理,山洞已经塌坊,堵住了洞口。一时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张彩不愧是江湖中人,遇事较为冷静,她对杨遂说:“杨大哥,你不是说这里曾经是个采石场吗?我想应该还留有炸药吧!就算没有炸药,也应该有硝石、木炭、硫磺之类的东西,我们四处找找。”
三人在黑暗的洞里摸索着,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些过去遗留下的硝石、木炭、硫磺。张彩将它们配制成了炸药,安放到洞口,点燃引线,急忙后退,跑了几步却发现杨遂父子还站在原地不动,大呼:“你们两人还傻傻的站在那里干什么?快跑啊!”
杨遂父子被张彩这么一叫,倒是吓了一跳,赶紧后退。轰的一声,洞口打开了。三人出了洞口朝附近的锂鱼川逃去。到了那里,才知道由于张彩前些时候隐居在此,水苏为了抓她,往水里下了剧毒,村里的人都死光了,横七竖八的躺着村民的尸体,杨遂这时反倒镇定了起来,劝慰张彩说:“张姑娘,这都是水苏干的坏事,你也不要内疚了,我们还是看看有没有人还活着吧。”
在一间破烂的药铺里,他们发现还有一名小女孩倒在地上喘着气,急忙将她救醒,女孩身穿麻木补丁衣服,面容憔悴,站起身来揉了揉眼睛,喃喃地说:“咦,我怎么又睡着了?”
杨遂见她年纪这么小,关切的问:“小姑娘,你的家人呢?”
“家人?我没有家人,我是他们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小女孩对自己凄苦的身世觉得无所谓似的,一般来说,有两种人会这样,一是傻子;二是从来没尝过幸福是什么滋味的人。看小女孩水灵灵的大眼睛,怎么也不会是傻子吧。杨别心中不免升起一丝怜悯的情感,问:“那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宛儿。”小女孩笑嘻嘻的问答:“因为他们从垃圾堆里捡到我的时候,我手里只有一只破碗。”
杨别心里莫名的隐隐着痛,想到自己虽然母亲早逝,但一直有父亲守在身旁,衣食无忧,原来自己是这么的幸福。
宛儿望着杨别,问:“那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我叫杨别。”
张彩替宛儿把过脉后,十分奇怪,脉搏虚而不弱,宛儿也中了水苏的毒,为什么还能活下来呢?而且她的体内有一种从未见过的毒素,她问宛儿:“你刚才说什么又睡着了是什么意思啊?你常常都很想睡觉吗?”
宛儿说:“不是啊,他们常常逼我吃一些很难吃的东西,有时候吃了好难受的,就会睡着。他们好像还巴不得我早点死了呢!”
原来是晕过去了,哪里是什么睡着。张彩明白了,药铺的人把她捡回来只是让她试毒,长年累月的毒术集中在宛儿的身体里,对水苏的毒有一种抗性,所以算是捡回了一条命,但她身体里的这些毒凭张彩自己是无法解除的,宛儿的死,是迟早的问题。
杨遂也对宛儿有了侧隐之心,对张彩说:“我听说泉州城内有一位孙药王,我们不如把宛儿带去那里,替她把病治好吧?”
张彩叹了一口气,对杨遂说:“实不相瞒,孙药王正是家师,不久前无意中得到一本医书,上面不但记载了自古以来的仙方灵药,还有关于‘愿望之所’的详细资料,师兄们窥视以久。却不料师父突然将衣钵传授于我,惨遭师兄们的毒害。”
“啊?”杨遂父子大为嗟叹,宛儿莫明其妙的看着众人,问:“你们在说什么啊?怪怪的。”
“没什么,”杨遂爱怜的抚摸着宛儿的头,像自己的女儿一样:“哎,要是能到天河,这点小病还不是许个愿就解决了。”
“天河?”张彩疑惑的问。
“嘿嘿,没什么,天河是我们那一带的传说,让姑娘见笑了。”杨遂羞愧的说。
张彩镇了镇神,一本正经的对杨遂说:“天河并非传说,我刚才提到的‘愿望之所’,其实就是指天河,只是无缘的人不能到达那里,所以才被世人当作了传说。”
“啊?”杨别兴奋的问:“那到了天河是不是就可以看到我娘了?”
“这……”张彩无言以对,她不忍残酷的告诉他,你娘已经死了,你再也看不到她了。于是她插开话题,对杨遂说:“师父在泉州有一个专门炼药的地方,叫作‘扁鹊塔’,那里有很多仙方,我们不如去看看,说不定有救宛儿的药。”
“好啊,”大家没有异意,便又朝扁鹊塔去了。
-全文完-
▷ 进入★北极星★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