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为拥有纤细嫩白的手骄傲着，可自从发生刀吻事件后，左食指就变得自卑起来，无论兄弟姐妹们如何劝它，它都闷闷不乐。

初冬的早晨，一股寒风吹来，兄弟姐妹紧紧地靠在一起，它却时时想着逃离，我不是以前的我了，不再拥有健康和美丽，只配遭人白眼。想着想着不屈的头颅开始低垂，象受了重击般不再昂天长笑，昔日的雄风荡然无存。

“残指儿，想什么？”

拇指大哥友好地碰了碰它。

残指儿越发伤心，以往它听见的是“左食指弟弟，累吗？”可现在却冠上了残指儿的称呼了。它努力不让拇指大哥靠近，在心里无形中树了一堵高不逾越的墙。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们都在墙外自由奔，闻着花香，吸收着新鲜空气，而它在墙内潮湿的角落低低呜咽。它终于明白书中的话语：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临各自飞。连恩爱的夫妻都只能同甘不能共苦，何况兄弟姐妹。越往深处想，它的伤口处就越痛，痛得差点不能呼吸。

残指儿此时真希望就这样寂寞的离去，就这样悄悄地走了，比受讽刺受白眼受冷落强的多。

它厌恶那些冰冷的消毒药液通过血液来安抚它的疼痛，它在疼痛中想一些从来未思过的问题。

它想如果那天那亮闪闪的砍刀再高点再用劲点，会是什么样子？会不会让它跟随的主人吓晕倒在地上？主人会不会慌乱地拾起断指跑到医院里进行衔接？如果真断了，就与残指儿名符其实了，就没有今天残不残、丑难睹的伤心了。

残指儿每天都象受伤的伤员，用厚厚的白纱布裹着脑袋，它是那么喜欢在水里嬉戏，喜欢闻舒肤佳的味道，可主人把它与水彻底的隔底起来。好闻的舒服佳香味从兄弟姐妹的身上飘来，它暗地地使劲吸了一口，就听见妹妹高声叫着“谁那么贪婪呀，我指间的芳香留都留不住。”它吓得缩进白色的纱布，大气都不敢出。

残指儿透过白色的纱网看夜空，夜空里星星点点很是迷人。它喜欢看星星眨着灵动会说话的眼睛，它知道所有的星星都和睦地生活在美丽的星空里，星星不会争执，不会互相厌恶。每一颗星星滑落，星星家族的人都会哭泣，就会洒下大把大把蓝洁的雨泪。那一颗颗陨落的流星，离开时也会带着恬静的笑容。

“星星，告诉我，为什么我如此孤独，没有理解我，没有懂我，没有可心的人安慰我？”

星星不语，残指儿的夜更漆黑，更悠长了。

残指儿拒绝兄弟姐妹的安慰，它称那些注满温情的话是乌鸦的咒语，每一句都剜割着它的心。它越来越脆弱了，只需轻轻一击，就会跌倒在初冬的季节。

残指儿最想初冬的雪，纯净得让人忘记尘间的丑恶与忧伤。轻盈的雪总带给它无限的遐思，它可以舞起来，灵动起来。可雪仙子的脚步总是迟迟不肯落入江南。江南美如画，但不是雪的故乡。这纯净无比的雪仙子只有与呼呼的北风在一起才能快乐。它们相拥相爱，在寒冷的世界里演绎出一段短暂凄美的爱情。它们的爱情和梁祝一样跳在残指儿的心里。

等，我要等，等江南第一场雪的到来。残指儿有了一丝期盼，心境开阔起来。它把希望寄托在拆线的那天，它希望能在主人的笑容里找到一份久违的舒心。

拆线的时间终于到了，残指儿惶恐不安，它也感到了主人的不安。那位姓向的老医生把主人带到一间手术室里，主人安静地坐下来，轻轻问医生“拆线疼吗？”医生说有点，主人打了个寒颤，残指儿头低得更低了，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用右手支撑好左手臂，稍抬高点。”医生的话清楚地钻进死指儿的耳里。它知道裁决命运的时候到了，它努力探出头，接受冬阳的第一声问候，可头颅曲伸着，怎么也无法伸直，它在疼痛中咀嚼着无奈，它不再努力了。

白纱布拆开了，刀口处整整缝了五针，密密地排在柔嫩的手指上。残指儿看着现在的样子，灰心丧气。与众兄弟姐妹站在一块，如同城市与乡村相比。兄弟姐妹光鲜耀眼，而它土得掉渣，指的颜色青灰色，布满了纵横沟壑，比大哥还苍老。

医生叮嘱主人忍忍。半个月过去，羊肠线已与皮肉长在一起，医生用夹子夹住拉线的时候，主人很轻地哼了一声，然后紧锁秀眉。残指儿忘记了自己的疼痛，有点怜惜主人了。

主人平常很呵护她的手。她的手很灵动，能在键上轻快地敲出一串串优美的文字来。残指儿有时沉醉在这文字里，一遍遍吟诵。它想念给星星听，念给月亮听，念给懂它知它怜它的人听。可现在有谁肯听它吟诵？

拆线后的残指儿指望一天天好起来，它很老实地配合主人摆正头，可头却不听使唤，情绪极端低糜。

残指儿的头变节了，背叛了它的信仰，一心去做点头哈腰的事。这不仅让残指儿不耻，也让兄弟姐妹不耻。

人们对变气节的人称为汉奸、卖国贼，这样的人会遗臭万年。残指儿不愿落到这个下场，它知道岳飞墓前的秦桧夫妇，他们都反剪双手，跪在墓前，受尽人们唾骂。岳坟前的一幅对联：“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铁无情铸佞臣”表达了老百姓对英雄的崇敬，对佞臣的憎恨。

谁不愿意象岳飞那样做个“精忠报国、顶天立地”的英雄汉，谁愿意活在别人的唾骂和屈辱中，残指儿不愿意。

残指儿不会背叛自己，不会背叛兄弟姐妹，它会挺起胸膛去寻昔日的风采。它想好好地活下来，开开心心地为主人服务，踏踏实实地为主人做事，认认真真地为主人敲出行如流水的心情。

残指儿看见主人眼里露出一抹圣洁的柔光，它知道主人不会舍弃它，不会让它就此灰心下去，不会让它走变节之路。它看着主人借兄弟姐妹的力量轻轻扶着它，一步一步往前走。它的刀口张着大嘴巴傻傻地笑着。它知道总有一天会与兄弟姐妹们一起齐头并进，傲笑蓝天。　

2005·11·21　1:07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