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逆流的鱼(第二十七章)涂梦非

发表于-2006年02月03日 下午6:14评论-0条

曹默存和方风伟搬出了302寝室,住进了校外的出租房,原因是他们都有女朋友,学校的宿舍管理条列虽然没有明文规定说寝室内不得同居,但他们相信如果一旦真这么做了,林校长会带领一帮人扛枪推炮挥舞菜刀,冲进寝室把男男女女们都给灭了。一中的百年清誉是不容玷污的。而出租房的好处是,别说是带女人,带个死人也没管。他们走后,寝室里搬进来另外两个人,一个是朱英凯;另一个是陆平做梦都在诅咒的周宏近。周宏近的出现打破了陆平的自我完美。 

那天,周宏近带领一帮喽罗,手拿背包肩扛被子杀入302寝室,攻占床铺。周宏近与陆平狭路相逢,各吃一惊。周宏近为了体现自己的礼貌和宽容,屈尊向陆平打招呼:“你——好啊——”这三个字似乎劳累过度,听起来软绵无力。陆平迫于周宏近社长头衔的压力,强颜欢笑;“你——也好啊!”算是回敬,两人都在心里在咒骂。 

陆平仰头,暗暗问天花板:“天理何在啊?与这种人住大白天都会撞鬼的。” 

周宏近代替了天理,指了指他的床,大声嚷嚷:“我靠,这谁的臭袜子啊?几年没洗了!”他做作地掩上鼻子,一脸鄙夷。 

陈乘和朱英凯忙跑过去认尸。陆平仔细一看,大窘,赫然是自己那只漂泊不定找了一星期的袜子,顿时面红耳赤。偏偏这时,陈乘又在注释:“这不是陆平的袜子的吗?还有个洞的,我认识。”过了会又说:“奇怪,可我的那只跑哪去了?” 

陆平无法赖帐,连连抱歉,迅速冲过去毁尸灭迹,一把抓起袜子朝自己床上扔去。 

周宏近表现出极大的惊讶和不可思异,从他的眼里可以感觉出,陆平扔的应该是一泡大便。 

文学社方面,《大海》怀胎十月终于面向广大的社员征稿,范围仅限于小说、散文和诗歌,散文诗、诗散文之类的怪胎一律封杀。陆平加入文学社的动机不纯,打的是唐寅进华府的算盘,并非要献身于文学,醉翁之意在若馨。对于征稿一事,陆平置之不理,乃至是嗤之以鼻,仿佛清高的隐士对待功名。有趣的是,由于陆平这只黔驴的心斋装得过分逼真,导致其他社员误以为陆平这厮是真人不露像,不露则矣,一露则才华横竖乱溢,都对他刮目相看。 

新一期的《大海》印了数千张,吹嘘说是限量发行,强卖给学生。在食堂,一个学生买一根油条,附送一张《大海》,学生拒绝,师傅于是不卖油条。《大海》沦为废纸其实并不冤枉,那散文散散得成了粉,要用磁铁才能把它们吸住,形散神也散;小说更是了得,长的成了“大说”,短的又小得过分,最短的一篇只有一句话,还是模仿的,“地球上最后一只鸭独自蹲在鸭棚里,忽然棚外响起了嘎嘎声……”;诗歌也以无病呻吟居多,加上又结合了散文的散乱和小说废话,篇幅极长,看比写更需要耐心。 

周宏近和巫山云两人的大作荣登头版。周宏近的文章艰深晦涩,搬了一大堆凡人不识的东西,什么“道格拉斯、霍尔威斯、拉查洛斯”以及“颓废主义、唯美主义、达达主义”,令人咋舌,估计连他自己也看不懂。巫山云更是云山雾罩,全是名言哲理,文章里泛着股酸味。陆平最近在研读《道德经》,相信“多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碌碌无为,没有任何文章发表。周宏近趾高气昂:“呦!才子,怎么不见你发表大作啊?你不是很才华横溢的吗?”为加强讽刺效果,临了还不忘附上几声干笑。 

陆平告诉自己不仅要“无为”,更要无畏,轻蔑道:“哼!我看这种报纸也只配用来……哼哼!”陆平给他留下一个思索的空间,让周宏近自己把《大海》的用途按上去,譬如擦屁股。 

岂料周宏近深谙兵法,不顾自己的社长身份,反将一军:“哈!这么说,大才子连这种没档次的报纸都上不了,那别的恐怕就更不行啦!” 

陆平暗自叫苦,且战且退,默然不予理睬。 

周宏近不饶,誓要棒打落水狗,继续攻击:“沉默就表示承认了,是不是?勇气可嘉嘛!” 

陆平不再沉默,借力使力,回敬道:“彼此彼此,社长大人不也承认了自己办的报纸没档次吗?勇气也是可嘉呐!真是我们大家学习的好榜样啊!”说罢,一脸光荣,凯旋而去。 

周宏近先是一愣,忿忿骂道:“真是蛋白质。” 

所谓蛋白质,即混蛋、白痴、神经质,三位一体。 

在寝室里,两人也是冲突不断。 

陆平和朱英凯缩在被窝里读书。朱英凯在背英语,以腹泻般的流利速度背些“点头yes摇头no,来是come去是go”此类的东西;陆平在读苏轼的前后《赤壁赋》,读入佳境,不禁摇头晃脑。这时,周宏近半死不活地撞进来,瞧见两人在发奋用功,心理不平衡,不吃葡萄说葡萄酸,嫉妒地讽刺:“呦!二位真是刻苦啊!真是不简单呐!勤奋,不错,不愧是国之栋梁啊!” 

陆朱二人皈依佛门,与世无争,对周宏近的挑衅不加理睬。周宏近不甘,进一步道:“打扰一下,请问你们二位栋梁将来准备考清华还是北大啊?要么就是牛津和哈佛?” 

周宏近说完后又恐效果不佳,于是拿出道数学题假意向陆平讨教,说:“陆平,你这么刻苦,数学一定很厉害吧!我正好有一题不会做,劳您大驾,可否指点一二?” 

陆平数学极差,暗骂这小子揭人疮疤,却苦于背负“刻苦”二字,不敢直截了当的拒绝,情急之下,佯装镇定,拿过试卷,瞟了眼,装出一副无所不知的模样来解答这道自己一无所知的题目。最后实在没办法,宛转说:“你还是先问问朱英凯吧!他数学比我厉害。” 

陆平自信这句话说得天衣无缝挑不出任何话柄。周宏近却存心跟自己过不去,得意说:“陆平,你不单刻苦,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嘛!” 

陆平有一种揍他的冲动,忍了忍,忿恨地暗暗吐口气,淡淡说:“周宏近,你不是挺狂傲的吗?怎么也会有向别人请教的时候?看来你也挺有自知之明的嘛!” 

周宏近自掘坟墓,无语。同时为了证明陆平所说的“自知之明”,打肿脸充胖子,拎着试卷向朱英凯讨教。陆平反败为胜,周宏近的得意之情立刻转移到自己脸上。 

朱英凯不记前嫌,拥有一切辛勤教育者的品质,对周宏近循循善诱,仿佛在解释一加一为什么会等于二。周宏近迫于颜面,心虚地装出副虚心的姿态聆听,嘴里“嗯哦”不断,以示自己的大彻大悟,心里却乞盼朱英凯赶快说“好了,你懂了吗?”由于朱英凯过分卖弄自己的学识,不幸越讲越远离题万里,如同在证明一道几何题,只有“因为”,却没有“所以”。朱英凯迷失方向,绕了半天也没能绕回来,为了不被周宏近听出端倪,朱英凯于是左一个定律右一个公式地掩饰,最后连自己都不知道在讲些什么。 

周宏近听得一头雾水,头都大了好几倍。朱英凯也越讲越心虚,用眼角瞟了瞟周宏近,瞧他一脸认真的样子,只好硬着头皮死撑。周宏近不甘沉沦,勇开先河道:“哦,我懂了,我懂了,原来是这么回事。”朱英凯暗喜,在心里长吁一口气,顺势一倒,把试卷还给周宏近,大言不惭道:“以后有什么疑问尽管来找我。”

-全文完-

...更多精彩的内容,您可以
▷ 进入涂梦非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