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诺最终没有跳下去。孩子在肚子里踢来踢去让她失去了勇气。死是需要勇气的。
那天晚上的事李诺没有和任何人提起。
但她对易平突然间没有以前那么大火气了。对他没有了寄托,没有了希望,也就没有了要求。
有时候,两个人形同陌路。有一次,李诺匆匆的去买菜,看到易平从游戏室里出来,好像要去买烟。易平看到李诺,很紧张,刚要解释,李诺的头一转,继续走路,好像没有看见他。
李诺宁愿没看见他。再说,也真的没有什么好说的,一说只能吵架。李诺不想再吵架。
一个月后,李诺生下了儿子。
儿子属大龙,取名泽宇,小名龙龙。
因为儿子,易平安分了几天。李诺没出月子,易平又经常彻夜不归。
儿子六个月的时候,李诺给儿子断了奶。她需要一份新的工作,一份薪水高的工作。易平已经两个月没想家里交生活费了,而且,李诺带来的首饰也被易平拿去赌光了。
李诺恨自己一直对易平心存幻想,没有及时改存折上的密码,也没有把贵重东西藏起来,否则也不会损失这样严重。
易平的父母,看到儿子这样,吓的把自己家的锁都换了,因为易平有他们家的钥匙。对于孙子,他们倒是很亲,李诺上班的时候,他们就给看着。对于易平的事,李诺有时提出要报警,易平的父母不同意,说易平经过一段时间后会好,而且,报警也没有什么用。李诺也没有再坚持。
工作压力大,再加上晚上还要起床把孩子尿,李诺感到心力交瘁。
易平偶尔也回家早,但几乎每次都带着醉。
李诺有时会从后面呆呆地看着易平,常常感慨:“人为什么会变化这么大?以前的易平哪里去了呢?”
然后又想:“就这样磨吧,等到有一天我们感情的老本吃光了,我们就应该分开了。”
2001年11月,李诺和易平离婚了。
那一年,李诺30岁。剩下了青春的尾巴。
易平不要孩子。孩子跟了李诺。但易平的父母仍旧帮着看孩子。每到周末,李诺会把孩子接到自己的住处。
李诺自己在台东租了一套套一的房子。
又住单身了。李诺却没有了以前的闲情,因为有了儿子,有了生存的需求。李诺每天上班,然后买菜,做饭,接孩子。
有一次,李诺走在匆匆的人群中,突然发现,自己原来真的没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
自己过的也是自己以前所鄙视的大多数女人的生活。
又过了一年,李诺又结婚了。新郎和易平同岁,比李诺小一岁。叫申天。申天父亲早亡,母亲再嫁,是哥哥养大的。
李诺和申天是一见钟情。他们在刘晓的家庭聚会上认识,他是刘晓丈夫的同事,做策划。
李诺被他吸引,因为他是一个和钟士卒和易平截然不同的人。他豪放,敢说敢做,脾气暴躁,有时候却又柔情似水。
他的感情生活也很坎坷,相恋六年的女友被他送到韩国后再没回来,后来又找的女友,相处了半年才知道原来她还有一个男友,他在那场三角恋爱中又纠缠了两年,直到认识了李诺才彻底结束。
他们相处不到三个月,就准备结婚了。然后一起买房。他们在李村看好了一套70平米的套二房子,交了首付。然后一起装修房子。
结婚前夕,刘晓劝李诺再慎重一些,最好两个人再相处一段时间。
李诺说:“婚姻是什么,谁能说清楚?你能保证相恋十年的恋人结婚就一定能幸福?你又能说遵守媒妁之言结婚的人就一定不幸福?”
看到刘晓担心的样子,李诺又说:“放心,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李诺了,我会保护自己,也会珍惜自己的生活。申天也是个有过感情经历的人,他也是一个懂得珍惜的人。我们在一起很协调。”
李诺结婚的时候没有举行仪式。他们在一个饭店里请了请客,只有一桌,请的是各自要好的朋友。
李诺对现在的家很满意。申天经常对李诺说:“我从来没想到我会有这样一个温馨的家。”李诺经常被他的话感动着。
有一次,看着李诺以前的照片,申天说:“你最美的时候我没看到。如果那时候遇到你多好。”
李诺说:“那时候,我不会喜欢你这种类型的。那时候的我,和所有的女孩子一样,心比天高,又虚荣,没有内容,不懂生活。你应该庆幸,你认识的是现在的我。”
李诺说的是实话。
第二年,李诺又生了一个孩子。取名泽丰。大儿子也接了过来,改名申泽宇。
2004年5月的一个星期天,申天在家里看着孩子,李诺从超市买了一大堆生活用品,匆匆往家走。走在前面的一个男人,左手提着一个蛋糕,右手拎着一摞书,慢慢走着。李诺走过他身边的时候,不觉看了一眼,回过头,愣了一下,又转过头去,定住了。
是钟世卒。
他胖了许多,肚子也突了出来。
钟士卒也看到了李诺,站住了。
两个人已经隔了一个世纪,一切仿佛在梦里。
“你好吗?”钟士卒问。
“好,你呢。”
“挺好的。”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五年前。那栋房子你卖了?”。
“是,你去过?”李诺问。
“嗯,刚回来的时候。”
“如果我还住在那里会怎样?”
“还能怎样,有些东西不能回炉。呵呵。”
“是啊,有孩子了吧。”李诺说。
“有一个女儿。今天生日。你呢,也有孩子了吧?”
“是的,我有两个儿子。”
“两个?”
李诺等着他问为什么。但是他没问。
又站了一会,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然后钟士卒说:“我要走了。”
李诺说:“好,再见。”
钟士卒没有立即走,又站了一会,才慢慢离去。
李诺看着他胖胖的身体,感觉他像一个老人,一想,他已经是近五十的人了。
“这就是那个影响我一生的人?我们真的曾经相爱过?”过去的一切象演电影一样从脑海中走过。
回家的时候,李诺特意打车从那栋曾经的大房子下走过。
十几年过去,它也有了些岁月的痕迹,红色的墙砖暗淡了许多,上面还有一绺绺灰色的雨水留下的肮脏的冲痕。
但它仍旧是美丽的,令人向往的。
出租车从高大的法国梧桐树下走过。
“我真的曾经在里面住过吗?”李诺问自己。
依稀仿佛,李诺看到年轻的自己穿着公主裙,从楼梯上缓缓的走下。
一切象是在梦里。
回到家里,李诺从梦中醒来。
大儿子在画画,小儿子在玩车。丈夫半靠在在沙发上看报纸。
李诺喜欢这种生活。
申宇是北方人,喜欢吃腌的小黄瓜和辣椒,李诺刚刚学会了,今天又去买了料,准备做。
她把锅里放上油,烧开,放进花椒,大料,桂皮等爆锅,然后倒进去一袋鲜酱油,又放上水,盐,少许醋,糖和其它调料烧开,冷却。小的嫩黄瓜切成四条,切了一小盆,放盐腌着,辣的尖椒中间划刀,整只腌上。然后把它们放进冷却了的腌汁里。看着它们慢慢的变了颜色。
这就是生活。李诺想。
忙完了这一切,李诺感到拇指缝火辣辣的痛,知道是辣椒的原因。她把手泡到凉水了浸了一会,拿出来,感觉好多了,李诺怜惜的看着自己的手,依然白皙,依然十指纤纤,纹路却粗糙了许多,也干燥了许多。左手背上有指肚大小的一块暗斑,是前些日子擦灶台的时候烫的,申宇说过了伏才会好。指甲参差不齐,李诺想该好好修一修了。
李诺的木子童话也已经写完了。
她在小说的结尾写道:“对于爱情,每个女孩都有一个童话一样的梦想。如果有幸,你的梦想实现了,请珍惜。如果不幸,你的梦想破碎了,也请珍惜,因为,经历了风雨,才更能看见和风,看见旭日,才更珍惜花香。请相信,前方仍然有美丽的风景。”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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