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黑房间》3一情怡

发表于-2006年03月06日 下午5:30评论-0条

《黑房间》2 

下午放学后,伦子径直去找林彬。两人忙完《香草》后,时间已是7点多。林斌说:“那就吃个便饭吧,很快的,吃暖了再回家。”伦子同意,就把《香草》的初稿留下,和伦子一道下楼去了。走到值班室门口,值班的老头说:“林斌,喝两杯去。”还扬扬手中的酒和菜。林斌说:“不了老师傅,谢谢了,天冷我回去睡觉了,走了。”伦子说:“值班的人也可以喝酒?”林斌说:“人老了,又没有人陪,酒是好东西,喝几杯就没事了。”伦子说:“你也喝酒吧?”林斌说:“也喝,不得已。”到了酒家,点了菜,是牛肉麻辣火锅。林斌说:“会考要用心点。”伦子说:“我知道,明天我来拿《香草》。”林斌说:“印三十份给你,够了吧,说实话。毕竟你是学生呀。”伦子说:“我知道。”火锅开始翻滚,林彬从夹克里摸出一瓶白酒,伦子说你喝吧,林彬自斟自饮起来。林彬说酒是好东西呀,伦子不同意,林彬说你没有试过不会知道的,伦子果真试一下,辣辣的,又来一下,还是辣辣的,再来一下,除了辣,还有点丝般苦。

第二天伦子依旧头昏的很,心干燥的象被拉去修建金字塔,在烈日下做了几世的苦力,比熬夜读古文中举还要辛苦。从被窝里探出头来,看见窗外天刚放亮,便拽着半醒的眼看了看那个破钟,依稀仿佛是六点多一点,便重又钻进被窝,忽又闻到一股气味,难受的并着呼吸,仔细辨认,才知是酒味和脚臭。伦子便在被窝里想昨夜里的事。伦子伸手搔脚丫子,发现袜子没有脱,又摸身上,毛线衣和毛线裤还穿着,便认定昨夜头昏的厉害,回家看见床,和武林豪杰看见破庙一样,顺势躺下了。至于咋进的家门,咋走进自己的房间的顺序,比历史书上年代复杂的多,统统忘了。忽的,伦子猛的坐了起来,掀开被子来找,手在裤子上摸来摸去,惺惺松松的眼睛在床上寻着。为了证明昨夜没有吐在床上,伦子跳下床,把被子扔在地上,将床的四周仔细看看,确定没有泻物,才松了口气。伦子打了个哈气,觉得房里空气烦闷,象鱼龙混杂旅社的床。便走到窗边伸了个懒腰,打开窗户,噗叱一声,一股冷风扑面而来,将窗帘吹的飘了起来,伦子周身像通了电一样,抖了几下。定睛一看,白茫茫一片:那原来红砖的房顶都戴了白色的雪帽,光秃秃的梧桐树枝,左一叉右一叉四面散开,殷切盼望春的消息,在晨的冬风里迎来了新的一天。远处钢厂的烟囱依旧不倦的吐着黄烟,早起的火车嗷嗷的叫着,邻家的鸡不知在第几遍的重复打鸣,声音嘶哑,恰似没有了早春那种激情。吃早饭的时候,妈看出伦子想胡乱扒几口就去学校的意思,莫不做声的忙着。伦子急急慌慌的收拾书包,打路过厨房的时候,被妈叫住说:“刚下的雪儿,别让脚下滑了;今天我和你爸去舅舅家有事,中午你就在学校吃吧。钱拿去。”伦子接过钱,妈又说:“昨晚的事,今晚再说。再说一句,刚下的雪儿,路上小心点儿。”伦子怔怔的望了妈一眼。

伦子喜欢雨雪天,可以不穿雨鞋,也还干干净净的。这一点极像老马,同样的路,别人走的脏兮兮的,偏自己好端端的。一路上,伦子回想妈的话,就走的急,开始呼呼噜噜。走到一半,北风飕飕大吹起来,吹的地上,房上,树上,枯草上的雪儿咻咻飞起来,割的伦子耳朵疼,伦子便不由自主的放慢脚步,倒真的留意起脚下的路来。

学校门口热闹的很,早点铺热气腾腾的忙呼着,自行车叮叮当当的乱了套。同学们都缩头缩脑的进进出出,将脚上的泥水在学校门口乱踏蹭。在班级门口,伦子热的冒汗了——刚才一口气爬完五十多个台阶。伦子看见几个学生不畏严寒站在阳台上叽叽喳喳,指手画脚。伦子想:大概在说雪天的事,没劲。喘足了气,便要一头扎进热闹的教室。谁知班级的门是闭和的,伦子拿肩膀去推,头,手和脚就一起进去,砰,哗一声伦子顿觉浑身一阵抖,心象狗儿落在冰水里,急急伸手蹬脚,伦子伸手往脖子里掏,原来是雪团,同学门一阵哄笑,伦子气气的来到座位边,将书包甩在桌上,头发湿湿的耸拉在脑门上,冰冷的雪水一直滑进脖子里,伦子呼的站起,想发火。钟雷手一挥,拍去伦子身后的雪,说:“咋样?滋味足足吧。”说完一阵烟气喷在伦子脸上,又一阵笑,把伦子也逗笑了,说:“谁开的这样的玩笑,一路上好好的,打树枝下过也都平安的。”

课间操过后,伦子的肚子开始呼叫,明明早上吃过,现在却又在复仇似的张嘴叫吃。伦子想大概也就是昨晚闹的,酒喝过忘了吃饭了。买了早点边走边吃,一抬头看见苏雅在传达室门口,瞧窗户里信件。伦子想起前几天寄给笔友的信,也过去瞧瞧。苏雅进去拿信,看见伦子,就说:“也有你一封的。”伦子点点头,吃早点的嘴不便说话。传达室的黄老师说:“马伦,你小子信真多。一天也不落,好,去拿学生证来。”黄老师五十多岁,有一张微黑胖的脸,性格温温而雅,体贴而充满仁慈。伦子想起那矮矮身材的老师,一点脾气也无。没有想到啊,半年后,黄老师就永远的走了。伦子说:“黄老师,又不是不认识,我,高二的马伦,就这点不良嗜好。”那油的嘴满是滑腔,伦子也诧异自己的语言有点怪味。黄老师说:“认识你,当然认识你,可是你不比以前了,以前的你喜欢写些东西,时常发表,那就是好事,可现在,瞧,全不是。尽是些学生的信,不知你在搞些啥东西。”伦子说:“老师,将信给我吧,下次少写就是了。”黄老师说:“不写这些信最好。噢,《香草》呢,别忘了,我也教过几十年的语文课呢。”伦子说:“好的,下午就给您拿来。”黄老师说:“哪,不是我当老师不说你,学习为重。”黄老师将信递给伦子,说:“你呀。”说完短短的叹了口气,点起一根烟,那丝丝缕缕的烟从嘴里飘曳而出,在伦子眼前跳舞。伦子转身走去,仰起头吸了口气,凉凉的,渗透了全身。苏雅买了早点,看见伦子站在那里发呆,过去说:“伦子,咋啦?失恋啦?”伦子说:“没有的事,被人说了一顿。”还拿眼瞧了黄老师一眼。苏雅看见,说:“就那样,他就那样。”说完还用油条指指自己的脑门,伦子笑了。俩人一起走着。背后有人喊苏雅,苏雅回头,伦子看见是那迟到的女生。她今天穿了件黄色带帽子的休闲棉衣,裤子是青色的牛仔裤,脚上一双黑色圆头皮鞋。伦子看见,满眼的舒服。古人云,女子相生十分,才占三,而貌有七。如此,现代女孩儿沿袭这个传统,天时二十四,化妆打扮花去七成,读书识字仍保持三成。伦子不好意思在看她的脸,觉得偷偷看人家的外表已经是奢侈的。苏雅说:“大小姐来啦,姗姗而至呀。我要是你,干脆不来了,下这么大的雪。”那丫儿说:“来了比不来好,在家里呆着,也就是闲着。来了和同学们玩儿。”苏雅说:“噢,有你一封信的。”便和那丫儿一起去取信。走过去,伦子才发现一个大大的黄色猪皮书包,晃悠在丫儿左肩上,包底包头一样大,判断出里面的学问不过三成罢了。伦子低着头,一想不对,光站着也不是事儿,干脆走吧,边走边想:这丫儿真懒。边走边想,下次要看她的脸。

班里的几个同学围着一个人说着啥,过去瞧了,才知道同学黄子买了个随身听,价格挺贵的。黄子的脸和他性格一样,坚硬却缺少力度,勇气像渴望走路的孩子的腿,一步是希望,一步是失望。黄子的理想是做个商人,在人海中出类拔萃,具体怎么做,计划还像初恋女丫儿的心,模糊的没有形状。早熟的青春豆,仿佛昨夜的理想再现,一天比一天多。只一张嘴可爱,可爱在里面的一颗虎牙,一笑,就暴露无疑。无论是吃西瓜还是磕瓜子,都是别具一个。身材像极了女人,比伦子还俏丽的,操场上奔跑的他,如难民的缩影。杨路说:“买这么贵的东西,不值,要是我,就去买几包好烟抽抽。”边说边抽烟。周涌说:“还有呢?”杨路说:“玩几回游戏机,再和女朋友找乐去,多好的。”黄子说:“你那全是物质享受,玩后就没有了。我这叫精神享受,可以增长知识,我用它可以学外语,马上就要会考了。”杨路说:“瞧你那认真样儿。”伦子从烟雾中看杨路飘飘欲仙的样子说:“你也该戒烟了。”

中午回家,伦子将新一期的《香草》取回,早早交给黄老师。一路的泥泞不堪,伦子边上楼边把脚底鞋帮上泥往楼梯上抹,刚抹到二楼,就撞上下楼的杨路,慌里慌张的对伦子说:“不好了,黄子的随身听被外校的痞子给抢了。”伦子说:“是么?啥时候?”杨路说:“中午我们几个人没有回家。吃完饭就在校门口玩儿。从外面进来几个痞子,冲我们要烟抽,我说没有,他们就搜;我们不敢反抗,就溜,他们就追,一直追到班上,结果,黄子的随身听被抢了。”伦子说:“哪咋办?”杨路说:“跟他们要呗,不行,就拼了。”伦子也跟着去了。痞子在前面跑,伦子几个人在后面拼命追。黄子瘦弱,跑不快,经过厕所时,恰好班主任从里面出来。黄子气喘吁吁的说了原因,班主任犹豫一下,紧好裤子说:“你快去追呀,我去通知保卫科。”说完飞快的跑了,黄子楞了半晌,本想和班主任一起去追,谁知他胆子小,腿倒逃的快,朝班主任的背影狠啐了一口,又继续追。想那痞子中也有胆小的,被逮着一个。这个人高高的,瘦瘦的,还带了眼镜,可随身听没有追回来。伦子问他:“哪来的?”那人说:“我是某某技校的。”伦子想:这下有戏看了,偏要在年终还要闹事。

两节课后,伦子要去广播站,经过会议室,门口站着杨路。杨路说:“派出所的人来了,正做笔录呢。”伦子进去,看见班主任在里面,旁边坐着个丫儿,一看,见是那迟到的主儿。那丫儿也看见伦子。伦子找个地方坐下,想这事与她何干?莫非有她的份儿?看来这丫儿不简单,不仅爱迟到,还喜欢闹事,可这之间——正想着,派出所的人问那丫儿:“他们跟你都说些啥?”丫儿说:“我在路上被他们拦住,说拖我个事,就把随身听交给我。临走对我说,我认识你的,你的哥哥是我们的同学。”派出所的人又问:“那你认识他们的学校么?”那丫儿满脸的疑惑,摇头说:“不认识。”还没等派出所的人再问,伦子说:“我认识的。”大家一起望他,班主任说:“你咋在这儿?不管你事。”派出所的人指着丫儿说:“那好,你和他一起去,让那些人到派出所去一趟。”伦子指指那丫儿说:“我和她?”派出所的人说:“对呀。”班主任奉承说:“哈哈,好,好,就这么办。咦?杨路,快去扫地。”那丫儿说:“可那些人不肯来呢?他们挺凶的。”伦子说:“怕甚?”杨路小声说:“伦子,这事要办成了,有你小子好处。”伦子说:“啥好处?奖金么?”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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