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小道上铺了月光，砾石可见，两旁的竹林镀了一层昏黄的光，风吹过，簌簌声动，竹影摇曳。雨轩亭隐匿在竹林中，如水的月色轻轻地泻在亭上，流淌到林间。有一个女孩静静地坐在亭子里，身上披了一件月的衣裳，柔美动人。女孩是唐莲香。　

陆平忽然有些后悔来这，美丽的月亮总是会惹祸的。　

唐莲香见了陆平，神色闪烁，起身道：“你，来啦！我……”　

陆平背靠亭柱，双手抄入口袋，问：“你等我很久了，是吗？”　

唐莲香没有回答，低头问：“小鱼，他们说你要走了，是吗？　

陆平一惊，他感觉这个夜晚好熟悉，笑说：“我又不是不回来，一年而已，很快就过去了。”　

唐莲香默默无语。　

陆平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冷月无声。　

雨轩亭里如蒙上了一层飘渺的薄纱，一丝一丝地消融在夜色中。山里的空气不但清新而且还带有一股夏季的凉味，其中也夹杂了竹叶的清爽气息。周围传来几声单调的虫鸣，愈显幽静。　

唐莲香低头，忽然啜泣起来，小声说：“小鱼，你能抱抱我吗？我只想要一点点的温暖，只要一点……”　

陆平的心头猛地一震。月亮真的会惹祸。　

陆平没有犹豫，甚至连想都没想，上前一步，伸出两手轻轻地拥住她，抱在怀里，唐莲香埋在他胸前低声哭泣，泪水湿了衣领。这是陆平第一次拥抱一个女孩，让心脏去感受另一个人的呼吸。他发现自己流泪了，泪水轻轻滴落在唐莲香的脖颈上。“小鱼，你哭了吗？”她问。陆平侧脸贴着她的秀发，说下雨了。陆平诧异自己的心居然还很平静，竟没有特别的激动。唐莲香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小表妹，曾经在自己背上熟睡的小表妹，她们都一样的孱弱，一样的需要呵护。　

“谢谢你，小鱼，从来没有人抱过我，只有小鱼。”唐莲香在陆平怀里喃喃细语。　

陆平忽然恍悟过来，他怀里抱的不是小表妹，而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少女，柔弱的躯体，淡淡的发香。陆平心中的血开始澎湃，紧紧抱着她。　

这一年，陆平十七岁。　

唐莲香觉得有些喘不过气，从陆平怀中稍稍挣脱，双手搂着，依偎在他胸前。　

“小鱼，你会记得我吗？我好想有一个人能记得我。”唐莲香怅然道。　

陆平笑笑，说小鱼会记得兰花草。　

“小鱼会想兰花草吗？”唐莲香问。　

陆平说会，因为小鱼和兰花草拉过勾。　

唐莲香莞尔一笑，靠在他怀里不说话。　

山里吹来了一阵风，很凉。月光似水，很美。　

陆平脑海里闪过一个人的影子，是若馨。陆平心头蓦然一痛，松开手，推开唐莲香，转过身怔怔地坐着，耷拉着头，良久无语。　

唐莲香低头拨弄手指。　

“对不起。”陆平怅怅说。　

唐莲香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问：“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你有错吗？”　

陆平无语。他只是一尾鱼，只能默默地看着岸边的兰花草。　

“我送你回去吧！很晚了。”陆平起身说。　

唐莲香点点头。　

亭外有人影匆匆掠过，是吴坤。吴坤在三闾楼参加考前训练，下山时，无意中看见陆平和唐莲香在一起，大吃一惊，躲在竹林偷看整个过程——一个月后，吴坤高考落榜，分数差了北大一大截，仅够本二。吴坤相信这是天谴，偷窥的报应。他不明白这是“应试专政”的祭奠。　

雷啸天来电问候，吹嘘自己在市中学左拥右抱美女环绕，俨然采花贼，不采白不采，采了也白采。陆平料他抱的是枕头，被甩的人常常有此幻想。他还提到了兰若馨：“吴坤小辈不足为患，弟不必虑。若馨心里喜欢的其实是他哥哥，你可能不相信，但这是真的，因为若馨和他哥哥并不是亲兄妹，至于原因，我想，若馨以后会告诉你的，我也答应过她，不能对别人说，尤其是你。我和若馨从小一块长大，她是个好女孩，我看得出，她也挺在乎你的。所以，我不希望你和别的女孩走得太近，我想，你知道我所指的是谁，你小子不笨，虽然常常装傻。我不想她被伤害，不然有一个人会饶不了你的。你应该珍惜。”陆平大惊，他一直都对兰若馨的身世有所怀疑，从那天兰若馨对他说她有两个生日时开始。兰若馨之所以和自己在一起，想必也是因为自己身上有她哥哥的影子，陆平心里一阵失落。雷啸天还问，“顺便问一下，林珊还好吧！”似不经意的一笔带过，陆平有些同情他，居然还铭记一个早已忘记自己的人。陆平并不知道林珊和赵世全是否分手，这已经不重要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