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雨夜
1
圣芳修道院在离市区不远的落英山顶上,是清末一个德国传教士修筑的,几经战火洗礼后又几经修缮,才有现在的落英缤纷、郁郁葱葱、清幽恬淡。
驱车半个小时就到了。
修道院不大,但很精致,院长玛娅是个慈祥的外国老妇人,她收养了一群孩子,给这个宁静的“世外桃源”增添了不少欢声笑语。任紫藤每次去都会给他们带些礼物,比如零食、比如玩具,孩子们都很喜欢她。今天,肖小游足足扛了三大箱才把他拉来的东西拿完,他不知道任紫藤为什么带他来这里,但是看到这么优美的环境和这么多孩子,他也高兴得像个孩子似地给他们分发礼物。
这会,任紫藤已经转到后院去了,分发完礼物,肖小游也跟着到后院去了。
2
院长来来回回跑了好几次了,任紫藤还在哀求着她,求她再和她妈说说,出来见一面,哪怕就见一面。
任紫藤不安地跺着脚。她有六年没见到她妈了,连她妈的样子她都快忘记了。
她妈是六年前这个时候离家来到这个修道院的。她只告诉了肖小游这些,肖小游也不好再问,这毕竟大别人的隐私。但肖小游猜到这里肯定牵扯了很多这样那样的问题。
任紫藤焦急地等待着,肖小游安慰着她。好久她觉得好久,老院长才出来。
可院长后面空荡荡的。仿佛地平线上的太阳,刚给她一丝希望,可不知是谁又一脚把太阳踹回了地平线下,这个人是谁?院长?院长是要给她光线的人,她妈?她妈是太阳。也许谁都不是,根本是“太阳”不愿见她。
“谢谢院长,麻烦你跟我妈说我走了!”
任紫藤强忍着泪水沮丧地说。
肖小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
3
“紫藤,你去哪?”
任紫藤一拐,径向左边的树林走去,这根本不是他们下山的方向。
“别嚷嚷!”
说完,任紫藤蹲在旁边的灌木丛边,拨开一条缝往修道院的后院看。
“看什么呀?”
蹲了半天,没什么动静,肖小游伸了伸腿问。
任紫藤没理他,依然专注地盯着里面看。
突然,任紫藤的眼睛一亮,身子往前探,肖小游忙拨开灌木丛往里看。
只见一个忧郁的女人心不在焉地扫着地,眼神空洞洞地望着任紫藤走的方向,脸色惨白惨白的,好像大病了一场似的。看着看着两行清泪竟从她清瘦的脸颊上滑了下来。
六年来,每次任紫藤都只能远远地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彼此都痛苦又为什么不愿相见,。她问她爸,她爸比她妈好不了多少,每次哀声叹气的,满脸愁容。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也许知道的人不多,到底谁对谁错,也许知道的人也不多。任紫藤不知道,她只知道她需要母亲的关怀,母亲的爱,没有母亲在身边,她跟修道院里这群无家可归的可怜的孩子们又有什么区别,她觉得自己甚至比他们更可怜,至少他们有院长的疼爱,有修女的照顾。
肖小游无从知道,但现在知道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任紫藤哭了,六年来她每次都这样。
她的眼泪,不像决裂的河口,波涛汹涌;也不像汩汩的泉水,细细碎碎,她的眼泪是安静的,是蓝色的,像深山里的溪水,像深海里的暗流,淙淙流淌。
眼泪滴滴答答掉在肖小游摁在地上的手背上,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如果能分担她的痛苦,他会毫不犹豫地分担,但他没那个能力。肖小游看着她颓废、彷徨、无助的眼神,他的心都给哭碎了。
任紫藤还专注地看着前方,像个尽职的哨兵。
4
“阿姨,你怎么哭了?”
一个小女孩扯着任妈的裤腿乖巧的问。
“姐姐不听话,惹您生气了,姐姐不是好孩子!”
小女孩一字一句、有板有眼地说着,搞不懂那小脑袋瓜里是怎么想的。
“是阿姨不好,是阿姨不好。”
任妈呜咽着蹲下,紧紧地抱着小女孩。
后来,肖小游从任紫藤那知道,小女孩叫小萱,长得和她小时候一样可爱,一样乖巧,所以她妈很喜欢这个小女孩。不管怎么样,任紫藤觉得她妈还是爱她的,只是因为某种原因压制了她的母爱。
5
任紫藤躺在树荫下的草地上,树林外面的阳光格外灿烂,斑驳的阳光一缕缕透过树叶的缝隙,明晃晃地照在任紫藤身上。周围的野花开得格处灿烂,和着淡淡的泥土味和青草味一席一席的传过来。这一切在任紫藤眼里并没有觉得有多美好,她的心阴沉沉的,眼前都是灰蒙蒙的,她没心思欣赏眼前这些“美好”。肖小游就躺在她旁边,静静地看着她,似乎是在用眼神告诉她,“你不会孤单,还有我,你还有我”。
“紫藤,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肖小游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寂。
“一个日本人在中国一家饭店里吃饭,当侍者端上一盘龙虾后,日本人问道:‘请问你们怎么处理吃剩的虾壳?’‘当然是扔掉拉’,待者道,‘no!no!no!’日本人摇头说:‘在我们日本,吃剩的虾壳就送进工厂,做成虾饼,然后再卖到你们中国。’一会儿,侍者端上一盘水果,日本人指着其中一个柠檬问,‘请问你们怎么处理吃剩下的柠檬片?’‘当然是扔掉啦’待者道,‘no!no!no!’日本人摇摇头说,‘在我们日本,吃剩的柠檬皮就进工厂,做成果珍,然后再卖到你们中国。’结帐的时候,日本人一边嚼着口香糖,一边笑着问侍者,‘请问你们怎样处理嚼过的口香糖?’‘当然是扔掉拉’‘no!no!no!’日本人得意地说,‘在我们日本,嚼过的口香糖就是进工厂,做成套套,然后再卖到你们中国。’侍者不耐烦的问道,‘那你知道在我们中国,如何处理用过的套套吗?’‘当然是扔掉拉,’日本人道,侍者摇摇头,‘no!no!no!在我们中国,用过的套套就送进工厂,做成口香糖,然后卖到你们日本。’”
肖小游讲了个冗长的笑话,自己哈哈地笑了起来。他讨厌小日本,他爷爷是老八路,除了他爷爷讲的老故事外,肖小游自己也觉得小日本特恶心,就拿跟他留学时的同班同学小犬来说吧,爱占小便宜、思想狭隘、小国意识强烈,最糟糕的是历史事实不清,每门功课都补考,还要在同学面前炫耀。有时,肖小游真的想打他,可老师又说要热爱和平,珍惜和平。
6
扯远了扯远了。
7
肖小游见任紫藤没有跟着笑,忙止住了笑声。
“那我再给你讲个别的?”
肖小游幽幽地说道。
“有个妇人经过一家疯人院……。”
“不用了,小游,谢谢,我没事。”
肖小游收住了声音,他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她,也许她现在需要的只是一个人静一静。
一切又归于沉寂,归于落莫。他们就这样静静地躺,看着花谢花开,直到太阳悄悄下了山。
8
吃过了饭,肖小游陪着任紫藤在这个城市的街上溜达,商店门口的霓虹灯把这个城市打扮得光怪陆离,像个浓妆艳抹的妖怪,夜慢了下来,行人慢了下来。像他们这样一对一对悠悠地走着的人还真不少,不同的是他们不是恋人,至少他们还没说出口是彼此的恋人,虽然心里早是。
9
“夜”是个很赋个性的酒吧,暗蓝色的灯光幽幽地营造着夜的氛围,乳白色的圆灯晶莹地挂在酒吧中间“搁浅”的木船上。破旧的木船停在一沙滩上,旁边摆上一小树,给人一种海滩月夜的感觉:宁静、幽远、安祥。
任紫藤很喜欢来这,当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她喜欢里面演奏的歌——挪威的神秘园,它总能涤荡她心灵上的那层沉重。
“1994年,由挪威的钢琴师和爱尔兰小提琴手组成,乐队溶合了爱尔兰空灵漂渺的乐风及挪威民族音乐和古典音乐,乐曲恬静清远,自然流畅,使人不知不觉溶入其中。”
肖小游悠悠地说着,好像对音乐有着很深的了解。
“每个人心目中都有一块属于自己的领地,当痛苦失望或消沉时,就需要抒缓情绪,寻找心的平静和安慰,这块藏在每个人内心的土地,就是‘神秘园’。”
任紫藤也不甘示弱,引用罗尔夫。罗弗兰的话说。
“那现在演奏的是他们的那张专辑?那首歌?”
肖小游挑衅着问。
“《songfromasecretgarden》中的《nocturne》。”
任紫藤鄙视他问这么低智商的问题。
“还算你有自知之明。”
10
谁都觉得他们应该是天生的一对,有着相同性格,又有着相同的兴趣爱好,对音乐的品也这样的相似。话说回来,“神秘园”也确实是个杰出的乐队。
“乐曲舒缓柔美,充满了思忆,不经意间流露出些许忧愁,令人不得不沉醉其中。《songfromasecretgarden》的伤感能杀死人,让人像迷失在神秘的丛林里黑暗得看不到天,找不到出口,沉溺在这样的黑暗中。像一个人孤独坐在路边的树荫下,静静看着路上人来人往,别人看不到你,你也不想被看到,因为你害怕,因为你孤独。你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但只有这样,受伤的心才能感到一丝安全。这样的孤独一直在诱惑你。”
这是网上对这张专辑的评价,都说到任紫藤心里了,她也有这样的感觉,只是没用语言表达出来。
11
“一杯红粉佳人。”
听着“神秘园”,任紫藤的心情也奇迹般地变好了,这就是她心情不好爱来这的原因。
“这是鸡尾酒!”
“我知道。”
“知道你还喝?”
“没事,喝醉了我不会要你背我回家的。”
“那谁背?”
“你不背,我就睡大街上。”
任紫藤无所谓地说。
只见调酒师熟练地将金酒、柠檬汁、石榴糖桨,蛋白和冰块混在一起迅速地摇匀后滤入鸡尾酒杯。鲜艳的红樱桃点缀其中,颜色通体鲜红美艳,宛如一粉红色的佳人在酒杯里翩跹。
小游要了杯“螺丝帽”,这是一款简单而又久附盛名的鸡尾酒。将碎冰置于阔口矮形杯中,注入伏特加和鲜橙汁,以鲜橙点缀就可以了。酒性温和,气味芬芳,这是肖小游喜欢它的原因。
他们沉溺在“神秘园”给他们制造的忧愁中,直到乐队演唱完“神秘园”四张专辑里全部的歌曲,任紫藤也刚好啜饮完她那杯再要的“蓝色玛格丽特”,才在忧愁中晃过神来。
12
温暖的海风迎面吹来,他们走在海堤上,听着大海的生生不息,海浪猛地冲上岸,又悄然退回去,只留下一片潮湿,证明着他们来过的痕迹。
任紫藤的脸通红通红的,已经有八九分醉意了。
肖小游庆幸自己没喝多,要不然就真的要留她和自己一起睡大街了。
任紫藤歪歪斜斜地走着,肖小游把她的左手架在自己脖子上,她的大半个身子都压在他身上,肖小游也只好跟着歪歪斜斜地走。
“这死猪一天比一天沉!”
肖小游牢骚道。
“什么?”
任紫藤抬起头,疑惑地问。
“没什么没什么,我是说你喝醉了!”
“……你不是说我坏话吧!……我好象听到什么‘猪’什么‘死’之类的,还有我跟你说啊,我没醉,我真的没醉。”
一般喝醉酒的人都会说自己没醉,就像疯人院跑出来的疯子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疯子一样。其实她有罪,她不知道最大的罪是酒会乱性。
“我那敢,我的任大小姐。”
肖小游机警地道。
“别叫我小姐,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我今天不坐台。”
“我们现在去哪?还喝吗?”
任紫藤大着舌头问。
“喝你个大头鬼,回家呀!”
“怎么又回家?回谁的家?”
“你没喝醉吧!当然是送你回你的家啦!”
“我不想回去,就我一个人,闷都闷死了!”
“那去哪?”
“要不,就去你家吧!”
任紫藤狡黠地回答
“去我家干嘛?三更半夜孤男寡女的,不好。”
隔了半晌,肖小游才从无限的遐想中回过神了。这年头,不要脸的人就是那么多,要吃亏,也轮不到他肖小游呀!
“去嘛!人家就是想到你那坐坐,保证不干坏事。”
任紫藤撒娇到,呵呵!这年头,傻乎乎的丫头片子也是那么多。
13
天上的星月映着蔚蓝的大海,和着两旁的路灯,忽明忽暗地照着这一对才子佳人,又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影子都像一对恋人,紧紧依偎在一起。
肖小游的公寓还是两年前公司分给他的,就在望河的边上。站在阳台上透过柳树稍的缝隙就能看到清澈的望河水在脚底下淙淙地流过。
推开门,呈现在任紫藤眼前的是一片干净、整洁,而不象大多数单身男人的公寓。由此,任紫藤得出一个结论:肖小游有洁癖,要不他的脸怎么那么白净?还有,竟然连休闲装都笔挺笔挺的。她想,要是她家的马桶那天坏了,一定要叫肖小游修。哼哼!叫你装纯洁。
房子并不大,一房一厅,一厨一卫。不过厨房早已荒废,变成了杂物间。
最让任紫藤吃惊的是房子不大,却有个大大的阳台。阳台外也吊着一片紫藤花,紫藤花下竟放着一架遮着红布的钢琴。柔和的月光透过紫藤花晶莹地撒满了整块红布,看得任紫藤一愣一愣的。她想,在这鲜花的簇拥中,肖小游能在这月光下为她弹奏一曲,而她只要轻轻地倚在门框上,静静地看着他熟练地拨弄着琴键,那该有多浪漫呀!
“来杯咖啡吧!”
“你会弹钢琴吗?没看出来。”
任紫藤答非所问。
“小时候学的,后来上了大学就荒废了,现在有空时弹弹。”
肖小游一边冲着咖啡一边回答。
“搅拌咖啡时你用的是左手还是右手?”
任紫藤颓唐地问。
肖小游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他还真没注意过这个问题。
“有时是用右手,有时是用左手,怎么拉?”
“哦!那么厉害?我都是用汤匙的,你不怕烫吗?”
“你找死啊,敢耍我!”
“哈哈,耍你又不是第一两天,谁叫你笨。”
“还说!”
肖小游向任紫藤扑过去,谁知道任紫藤也不躲闪,肖小游竟硬生生地把她按在墙壁上,咖啡也倒了肖小游一身。他们就这样粘在一起,四目相对,他们呼吸着彼此的呼吸,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加重了许多。
“我给你弹首曲子吧!”
关键时刻,还是肖小游忍住了没犯错误。
“好呀!”
任紫藤也慌张的回答。
14
肖小游急促地走到阳台上,抓起了盖在钢琴上红布一角,用力一甩,红布悄然落地,落在红布上的紫藤花瓣也跟着满天飞舞似的纷纷扬扬。
肖小游弹奏在的是贝多芬的《献给爱丽丝》,从第二个音符开始,她就听出来了。她倚在阳台的门框上,轻啜着咖啡,静静地听着。这首曲子,学校的广播作为背景音乐都不知放了几千几万遍了,任紫藤还是第一次觉得那么新鲜、那么悦耳。她又看到肖小游那双白暂而又修长的手,是那么地漂亮,甚至比她的手指还修长。她想,肖小游是块弹钢琴的好材料,不弹钢琴真是浪费了。
肖小游娴熟及流畅地弹完了一首,接着又弹了首《nocturne》。
神秘园所有歌曲的旋律就像平克所有歌曲的旋律一样,肖小游早已烂熟于胸,他连琴谱都没翻一下就幽幽地弹了开来。
“nowlettheday,justslipaway,sothedarknight,maywatchoveryou……。”
任紫藤幽幽地唱了起来,歌声像幽怨的紫藤花香慢慢地四散开来。虽然没有小提琴的伴奏,没有菲奥诺拉。莎莉的字正腔圆,肖小游隐隐约约感觉到了里面的美丽和凄清,彷佛莎莉那不食人间烟火的飘逸的歌喉,轻轻划破夜的宁静,引领思绪自然进入那份心灵深处的静土。夜风轻拂、树影婆娑,静夜冥思的时候,引领着步入这自然的梦土。久久地沉浸在音乐中,无法自拨。肖小游不由得想起了一句话,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物欲横流,惟有你是天使,只有你在阳光下。
15
突然“哐当”一声,一个易拉罐重重地砸在阳台上。
“都几点了?还让不让人活了?小心我明天到居委会投诉你。”
美好的东西总是会有人来破坏,就像现在隔壁阳台上扔易拉罐、大声叫骂的中年妇女就是个名符其实的破坏者。
任紫藤和肖小游面面相觑,是他们不对,他们也不好说什么。看着看着俩人竟傻傻地笑了出来。
“还让不让人活了?”
任紫藤学着隔壁大婶的样子,双手叉腰鼓着腮帮低声地吼着。
“让、让,怎么不让?”
肖小游强忍着笑,他想隔壁大婶是更年期到了,他的琴声应该像催眠曲一样优扬才对。
“小心我明天到居委会投诉你。”
任紫藤戳着肖小游胸口笑嘻嘻地说。
“不要,我怕,大婶您老就高抬贵手饶了我吧!”
肖小游半蹲着,作求饶状,那样子极是滑稽,逗得任紫藤都捧着肚子笑,就是没敢大声笑出来、要真再折腾点动静出来,隔壁还不扔个钳子,榔头什么的过来。
“都几点了?”
肖小游也学隔壁的语调,阴阳怪气地问。
任紫藤咯咯地笑着,那笑才叫一个欢实。
“几点了?”
肖小游看了看挂在墙上的猫头鹰石英钟。
“哇!都一点多了,难怪别人会有意见。”
“睡了,睡了。”
肖小游接着说。
“咋睡呀?就一张床。”
“你睡床,我睡客厅的沙发。”
“那不是很不好意思?”
“难得呀!真是出淤泥而不染,和小雨住了那么久,竟然还记得‘不好意思’这个词,难得,真是难得!”
肖小游万分感慨。
“那是,你以为我任大小姐是谁?”
给她脸,她还真敢往上蹭。
“明天我回老家,你一起去吧!”
“小雨明天也回。”
肖小游赶紧补了一句,证明他没别的意思。
“去呀,以前老是听小小说你们家那个花溪农场是怎么好,怎么漂亮,我倒是要去看看,看看小小是不是吹牛?”
“好呀,欢迎领导视查。”
说完,肖小游敬了个大大的礼,又把任紫藤给逗乐了。
“不说了,我先洗个澡,记得明天把衣服洗了。”
肖小游指了指胸口的一大块咖啡渍。
“都是你害的!”
“我说你这人怎么那么不讲理呀,是你……,你先占人家便宜的。”
16
肖小游的枕套,被套,床套都是一席的雪白,正中间都有一朵淡灰色的飘逸的蒲公英花絮。光看着,任紫藤就有软绵绵很舒服的感觉,很有用力摔下去又弹起来的冲动。
任紫藤俯着身,把脸深深地埋在被褥里,她享受地闻着从被子里传来的古龙香水的清香。“这小子果然有洁癖,涂脂抹粉的,连被褥都要这么白的,洗死你狗日的。”她想。
后来,她又想到和肖小游在这洁白的床上做爱,但又怕把床给弄脏了。
想到这,任紫藤脸又红了,红得像个熟了的樱桃。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本来无一物,物外染尘埃”,她又想到。
17
肖小游冲洗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传了过来,轮廓也隐隐约约地映在毛玻璃上。
粉红色的灯光昏暗地照着这个还算宽敞的浴室,令肖小游没想到的是他昨晚随便换的一个灯泡竟让今晚格外的有情调。
任紫藤从后面紧贴着抱住了肖小游。她不知道哪来的冲动和勇气,萦绕在她脑子里的是个“我什么都被他看了,我不看回来不是亏了?”的怪诞的想法,她知道这只是个掩盖自己内心世界的借口、牵强的借口。她的脸再一次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他的体温,通过皮肤,通过水珠传过来的体温,让她yu火焚身。
肖小游大为吃惊,透过镜子里反射的昏黄的灯光,他看到了她只穿着内衣,肌肤与肌肤的接触让他感觉到今晚的非同寻常,内衣是他代肖小雨送给她的那套,肖小游想到了穿在她身上会很好看,却没想到会那么好看,透过其上的缕空,还能隐隐约约看个大概。
任紫藤闭着眼睛,她在用心享受这狂风暴雨来临之前的宁静,她感觉到他的皮肤是那么光滑、细嫩,像个孩子。她的手在他腹部轻柔地抚摸着,任紫藤感觉到了他那结实的腹肌,一块一块像巧克力,还有……,还有他紧绷着的屁股,洁白、富有弹性。
肖小游回过身,报以轻吻。
……
今夜注定了是属于他们的夜晚,是属于激情的夜晚。他们手忙脚乱的,像两个第一次玩火的孩子一样没有经验。
18
夜,静静的。
静谧得只能听风窗外小虫子的低吟,和他们急促的
心跳。
《像这样细细地听》
像这样细细地听,如河口
凝神倾听自己的源头。
像这样深深地嗅.嗅一朵
小花.直到知觉化为乌有。
像这样,在蔚蓝的空气里
溶进了无底的渴望。
像这样,在床单的蔚蓝里
孩子遥望记忆的远方。
像这样.莲花般的少年
默默体验血的温泉。
……就像这样,与爱情相恋
就像这样,落入深渊。
——茨维塔耶娃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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