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的心痛

人活在世，亲情是最难割舍的，但亲人间有时会有不经意的伤害，伤得很深，伤得很重。那些能弥补的只当一个故事，一段插曲，会有完美的结局。但那些不可弥补不能弥补的却是永远的记忆和伤痛。

我家一直在农村，十五六岁我才走出山沟沟，一步步啃着玉米面翻着山坡走出来了，终于成了大学生，有了一份工作，条件也有了改善。然后结了婚，生了孩儿，有了自己的家，住上了一个四十多平米的小四楼。守了一辈子那个茅草屋的老母亲也兴奋地来到了我的小屋。

屋里铺着地板，只有阳台是水泥地，放鞋子的。阳台冲着一片开阔的绿地，还有不远的南山，风景很美。母亲穿着拖鞋，各个小屋查看着，快乐得跟孩子一样。她最后径直走进了阳台，俯视——不是在乡下的小山上是在四楼的阳台上的小窗口俯视美景，这在她是第一次！她兴奋地指这看那，脚也跟着来回挪动着。

我忽然发现母亲是穿着极干净的拖鞋进了较脏的阳台的，便大喊道“妈，你怎么穿拖鞋就进去了，那里太脏！”妈妈低头看了看脚，极其自责地说“你看我，老了，记不住换鞋。”随即走出了阳台。

妈妈只在我家住了一天，因丢不下家就忙着回乡下去了。在转过年的春天，她患了病，秋天时去了。

记忆中，她只来我那个小家一次，只进阳台里一次，只看了一次阳台外的风景。那是她一生中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后来，我搬了两次家，换了两个房子，但那最初的小屋给我的印象最深，那是我的第一个自己的家，也是妈妈到过的我的唯一的家呀。

我在梦中多次梦到过妈妈，每每想起我粗鲁地从阳台唤她出来的情景，就反复地叙说着我的歉意。有好多次好多次。但是妈妈，您听到了吗？您能听到吗？这是女儿一生无法弥补的过错。我知道您不会在电的，您向来是那么慈善，那么善解人意，可是，我无法原谅我自己的，永远无法原谅！这将是我一生的心痛！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