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挖野菜的历史是久长的。

从能笨笨地走路那年的春天，就开始同姐姐们上东大地挖野菜了。

最初的角色是跟脚虫。被她们赶了半天不走，似哭嚎着跟着的小狗儿。没有什么任务，只是跟了看。手脸常冻得通红，鼻涕抺得满脸的。那时多半天还很冷，风也很大的。

五六岁时，就有点用了。常跟在姐姐的身后拎篮子的那个。有时也帮姐姐找菜，找到了大的好的菜特心喜，嚷着叫着让姐来挖，姐姐有时闲了就过来，忙了就不来，因为我喊的大的好的不得了的，可能也常是她们不屑一顾的次品。我于是也拿了一个挖菜的工具，不喊她们，自己来挖。但由于力气小，不会用工具，最重要的是，我那时认为百分之百的问题是我的工具不好，所以常把菜弄得稀碎，没有收获。

好的工具自然是由姐姐们主角用了，我这下手小厮只配用最粗劣的一块铁片、一截钢条之类的。因此，我那时最大的愿望是我自己去挖野菜，拿了姐姐用的最好的那把刀，要多神气有多神气。

七八岁时，就约了我的同伴一同去的，真叫扬眉吐气。但挖得菜并不多，因往往只是为了乐趣的。

找野菜是得极有耐心的，找是技术，尤其是小根蒜，能挖出个大头来那得是运气加上能力，很难的。挖出来的野菜裹了草根的，弄不太干净就扔进了小篮子，有时风一刮，有时是人一踢的，疯着玩吗，往往收获甚少，但乐趣比从前多得多了。

记得最清的一个常伴是前屋的王老丫她的大名叫什么不知道。她小我几个月，但已很好了，必竟我可以名正言顺的是她的姐了，她得向我讨主意的。但我俩之间还是朋友相称的，友谊更重要，她也乐于和我玩，不愿意跟了她的姐姐和哥们。

一大春天，我俩每天的一大快事是挖野菜。

最先是挖小根蒜。那时地里还常有冰的，得中午左右才能去。在地里弯着腰找呀找的，看不见丁点绿叶呢，只是寻到了去年枯叶子的地方，判定可能会有的，再仔细便能见着针尖般的黑红的细叶，和土的顔色很相似。我俩是很团结的，常合作似的一垄一垄地挨着找，因为常去河边的那一块菜地是很小的。如果我找到了，她也惊喜，她找到了，我也帮忙挖，但亲归亲，财归财，帮忙也就是帮忙，绝不会占别人的一棵，有了此原则我俩没有矛盾和纠分，自然相处融洽。

我有时有了好主意，她是跟从的。那时小河是有水的，清亮亮的。我们就把挖到的菜一根根地仔细的洗过，手是很冻的，因为水特凉。但看了白白的干净的菜却是非常高兴的。我小时候手总是冻得青一块紫一块的，年年犯，和这件事肯定有关系。

天再暖了些，河边也有野菜了。于是不再留恋小根蒜，而去寻新出来的蒲公英、柳蒿芽了。

沿着东边小河向上走，我俩始终在河的一边，说着闹着蹦着跳着去找。一直可以走到四队的村口处。河上架了座小木桥，那一处有个名字叫头道河。那的柳蒿芽最多，尽管挖去。看看小篮子已渐满，就沿另一侧河岸往家走。但不是步走的，还不时的这找找，那蹲蹲的，直到太阳下了山，见了家的烟囱里冒出了白烟，才回去的。

挖野菜时，常有别的收获，所以更会热衷的。比如，常能捉了一只蛤蟆，刚苏醒的，斗它玩。王老丫是很胆小的，她只是看我拿了棍子弄的。再比如，摘柳条上的“毛毛狗儿”，有一寸来长，满身鹅黄的毛，很好看的。摘了一兜，看谁的多，谁的大。还摘榆树上的“榆树钱”，得先爬上去的，有些危险，但谁都想上去，掳了一把下来，一个个放进嘴里嚼着吃，有丝丝甜味。

最有趣的是折了柳条做哨子。哨子很难做的，先使劲拧几下，使它的皮在内在的木质分离，再沿一头拽出木质，只留皮，两端剪齐，在一端口轻轻割下最外层的厚皮，留里边的嫩的一层柔韧的皮，只要二毫米左右宽，太宽太窄了都不好的，然后就可以吹了。筒越长声音越沉重，筒越短声音越清脆。有时还在上面挖出几个小孔，就成了笛子状，用手指按在口处一按一松的吹，节奏声音都有变化，是较高的艺术品了。

那时常弄了五六个，从小到大依次吹去，从大到小再吹，变换着吹，几个人一起吹，总之会有不同的田园乐章的，如贝多芬交响曲般的丰富。

和王老丫挖野菜的经历很有趣，很丰富，但随着她九岁时搬走了之后，我挖野菜的乐趣也就不多了，和着她一起带走了。

后来我还是继续挖野菜，挖了好多年，总是独自一个人，走得很远，去过西大河，一直到北砬子山根那。每次挖得都很多，常常够家人吃几顿，但在我已无太多的记忆了。

2006、1、13

本文已被编辑[薄云残雪]于2006-3-24　5:50:54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