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另类梧桐毛四

发表于-2006年03月27日 上午10:41评论-1条

朔风扑面,黄月倚空;崖壁纵横,江水横流。漫漫古道无商旅,凄凄山中有狼虫。白雪映地,秋螟无声;梧桐如泥,柴扉半掩。迭迭群峰相对处,屡屡烟岚升起来。春种者藏锄,冬狩人擦枪。正是过年时节!

近来山中,天气颇为寒冷。登高一望,四周围群山环绕,萋萋芳草变颜色,颀颀翠柏裹严霜。远近高低处,隐隐现出几个无名小镇来。那些小镇,距离此地遥远,冬日的薄雾亦不时将其隔断。半路里,山脚下,本地最大的一条河流,流动得无声无息。若是晴方好,正像刀口上的一丝寒光。

脚下不远处,废弃的小学校正处在山上。一条破烂不堪的马路,连接着学校大门和街头远方。古旧的红砖平房院里,长着些法国梧桐……

退休的老校长曾在夏天里指着这些树,让我猜:是粗壮高大枝叶繁茂的年长呢,还是细弱矮小寒怆多疤的岁数大。我想既是一个树种,先栽者必然高大粗壮!老校长笑笑,说这虽都是梧桐,却是两个不同的品种。一类生就枝繁叶大,顺溜好看,另一类则小叶扭曲,形貌丑陋。实则后者先栽,树龄远远超过前者!

我哑然,眼看着凉风从各处胡乱吹来,将纸屑弄得偏偏倒倒,喝醉酒一般随处飘洒……

老校长身体欠佳,呆不了一会儿,便要动身回去。他走进一条长长宽宽的通道。这通道,由两排年久失修的红砖平房夹成。这平房又是从前小学老师们的住处。而现在,一排划给了乡医院,另一排划给了本镇的初中。老校长的左边,是一排或标致或古怪的梧桐树,右边,则有好大几丛,两三个人那么高的万年青。

空气干热,傍晚的光线还很强烈,夕阳把未经修剪的万年青的影子,投在坑洼不平的地板上。老校长头部端正,不看地面,脚下缓慢而稳健,显得非常悠闲,仿佛正走在记忆里,或是某个梦境里。他推开通道尽头的一扇门,进去了。那里是他的家……

同一个通道里,梧桐树枝头早已掉光。如泥的叶片卷曲着,这里一堆那里一团,可怜巴巴的蜷缩在墙角树脚瑟瑟发抖。山顶风大。冷风有时带着树叶们落了单的伙伴,在地上刮刮匝匝,吱吱叫着一路飞奔过来集中……

男人坐在他老婆的寝室门口,从乱糟糟的杂物堆里,翻出一个酷似热带地区,古代打仗用的头盔形状的铁锅。再前瞅瞅后瞅瞅,一手拉着呢子大衣的衣襟,一手运作,熟练而干净利落地生起一堆火来。

每年这个时节,男人不论身在何方,都要准时赶回来。他像一只候鸟,南北东西的到处飞,冷了热了就准时飞回来。对于家的意义,他似乎比谁都更清楚:家,就是气候变化时的庇护所。这种飞法,他很满意,认为人生理应如此。他的老婆却很不满意,似乎他每次都带回来了什么禽流感之类的疾病。

要是有钱,男人随身带着的行李中,就有相当大一部分是吃食。什么藏红花、虫草、熏肉、火腿,等等,当然少不了一瓶酒。要是没有挣到钱,他便回来找吃食。跟他老婆要些钱,买来羊或狗,凭着他的手艺屠宰了,挂在门口的梧桐树上卖。要么就去河里打鱼。守候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就一定收获十来斤鲫鱼虾虾之类的,摆在离他远远的地方等人来买。似乎他身上有着什么不一般的魅力,勾引得虾米王八们直往他的鱼篓里钻……

有了这些产品,当然还得刺激消费市场。这也难不倒他。他会随时向人吹嘘,瘪着嘴巴嘲笑另外的乡巴佬:“咿——你晓得狗肉在外头卖好多钱一碗不!那年我们在北方某地宾馆,三十块钱一小碗。拿筷子荡一荡,除了三小块肉,净是一碗汤!”说话时为了加重语气,还不时莫名其妙的加些“那个,那个”,正跟领导们讲话,那时常加上的“嗯、啊”之类的有异曲同工之妙。他圆睁双眼,眼珠子泛着白,表示所言非虚;不停的偷偷左顾右盼着,带动起那冲着人的脑门儿顶,在一百度的范围内左旋右旋,似要将对方心头仅剩的那点怀疑旋光。

也许旁人真的想不通:吃粪便的狗,其肉也可食用?在得到周围另外的人的肯定后,男人便不说了。对着与自己意见相同的人说:“咦——你看,他还不信!”言毕眼一闭,表示不消再加解释。

渐渐的,气氛重新活跃起来。慢慢说到更高的层次上。那当然也是些乡下人平时都不屑的东西:什么鸡肠鸭肠做火锅,脖子颈项卤着吃;牛蹄牛皮炖得熟,吃着安逸滑溜溜!不信?红军过草地就煮皮鞋皮带吃!那就是现在咱们这些饮食的正宗原版!兴高采烈处,一言以蔽之——总之,狗肉是好东西,狗蹄子是好东西;河里的虾米是好东西,牛皮也是好东西。一句话:不好的东西他不卖……

这都是前几十天的事情了。那段时间,由于从他老婆那里再也拿不到钱,他对一切都充满了渴望。乡下人赶场,身后跟着个大白狗,他就要不自觉的估量起这狗有多重,杀下来除去内脏还有多少斤。他甚至幻想着把那毫无防备的乡下狗搞到手的一切方法:用炸药做个弹子,外面包着肉;或是把肉装在铁夹子上——“那夹子厉害,像你这样干虾儿的人,两只手还拉不开!”他指着旁人说着,让对方意识到那狗胜过一切,而他凭借头脑能胜过那狗!——等弹子或夹子一响,便扑上去,一麻袋罩着,直接提回家……在说这些话时,他放低声音,像只狡猾的草蚊虫在哼哼;两眼乜斜着猎物,隐隐闪出绿莹莹的光。让人不寒而栗,暗暗为那狗的前途担心!

不过,自从那回县法院的两个人来过后,男人就开始懒懒散散的不做事,只剩下终日的抱怨了。

男人那天也披着这件呢子大衣,穿一双及膝的高统靴子,还是坐在相同的位置上向火。天一冷,男人总是要烤火。他说从前打鱼骑摩托,把他的关节给整坏了,天一变就痛,向着火要舒服很多。这话,男人跟很多人都说过,还勉起裤脚给很多人看过,也换来很多人对他那多灾多难的膝盖的由衷关注。

男人还说“人亲不如火亲”!你看,燃一堆火,就让平时忙忙碌碌擦身而过的人都围了拢来。“你说是人亲还是火亲?”见有人表示同意了,男人就嘻嘻哈哈,拿起身旁地上的酒瓶喝了口,还在为刚才的一语中的而玩味不已。男人喝酒没有次数,想起来也喝记起来也喝,每天一瓶收早工。而且这白酒还能当饭,正如啤酒能当面包。半夜三更饿了,也懒得做饭,倒上一玻璃杯喝了,倒下去继续睡——

正当男人重复了好几次“人亲不如火亲”,并向旁人进一步征求肯定意见时,从停在大门口的小汽车上,下来两个便衣大汉。这两人问也没问,径直朝内院的这堆人走来,拢了便向人打听男人的名字。

男人先是愣了下。近几年来找他的人特别多!这里面,有信用社的收贷员,普通的农民,在外做事的打工者……形形色色各样人等,几乎都不是带着善意来的。

男人从前杀猪卖肉打摩的,因为逃税被没收了一车猪,农户的钱不仅没结,还连带着被罚款。男人几年的心血一下全部付诸东流,又向信用社借贷了好几千才勉强应付过去。后来男人出门打工,充当工头邀约了几个人,在一家建筑工地干了半年,又没有领到工钱。同去的人不满意,纷纷闹着找他要钱。所以要债的每每登门,躲也躲不过。

男人先是给债主解释,渐渐嫌这太麻烦。后来干脆叫周围的人,不要说出他的所在,希望时间可以冲淡一切,这样可以独得一方清净地,将来或许还可幸免掏钱……

不过,今天的情况有些特殊。男人手里捏张擦嘴角用过的餐巾纸,边擦着靴子上的一点草木灰,边打量面前的这两人:一个穿西装一个牛仔裤,白白净净斯斯文文,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既不像打架的也不像要债的。且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呼其名,看来人家早已有了准备,逃也逃不脱了!干脆,好汉充到底!

男人头一扭,无声的把那团纸扔进火里,可手里的火钳并没放下,轻声回了句:“我就是——有啥事说——”

遇事抓火钳。这习惯,男人是从去年才开始养成的。

去年也是在这样一个火堆旁,一个长发飘飘、衣着时髦的年轻女人,跟一个老太发生了口角。女人倚仗个头儿高,要奈何一下老太,将干瘦的老太一阵推搡。老太立脚不住,就将手中的火钳,朝着对方的额头敲了一下,那女人一下成了只红冠火鸡,仓皇败下阵来。

这次事件,也将男人卷了进去:人家打架,他坐在中间,既不劝也不走,只是埋头向自己的火。忽然被那女人踩了一下,他便闹,顺势偷偷照那女人胸口一拳……那女人一看一不挡二,便邀约几个亲属来参战。事情闹到派出所,干警们认为,矛盾的主要原因是那两家,男人的问题是次要的。因此对男人只作个笔录了事。

男人捡了便宜,喜滋滋的回了家,更由此得到经验:火钳,是个蛮厉害的家伙……

那两个大汉没移脚步,说了句:“我们是县法院的。”随着从腋下小公文皮包里拿出几张纸,递到男人的手上。

“你爱人向法院起诉,跟你离婚。来,你在这个上面签个字!”

周围的人全愣住了,脸上的表情都僵着不动。有经常照顾男人生意,时时买些鱼儿虾米的,两眼只瞅着火堆,不发一声言语;常跟男人下棋打牌的,更是翻白着眼睛看着男人,现出莫名的惊诧;更有一个小学老师,双手抱着后脑勺,在椅子上挺直着上身,正准备舒舒服服打个呵欠,禁不住动作定了格,就那么圆张着嘴巴,视线绕过男人的头顶,吃惊的看着前面的两个人。

对于男人跟他老婆,两口子要离婚这事,谁都听到过一些。起初尽是男人在对外说:他坚决要求离婚,但他的女人不同意!但现在反了,是他的老婆要离婚,还向法院起了诉!——大家的脑子一下还没转过弯。

男人的老婆,一个胖胖的初中教师,由函授取得大学文凭,由代课转了正。先前她所在的初中不景气,解散了,她与另外十多个教师一起,前年才合并到这个镇上的初中。乡镇中学,待遇差,男人在外又挣不到钱,女儿正在外地读大学。万般无奈,这老师跑东跑西找关系,求爷爷告奶奶,争取到一个支边的名额。刚去了一个学期,没成想竟生出如此的变故来。

事情来得突然,男人一瞬间竟显得有些慌乱。他身体后仰,用自己的两条腿代替了椅子的两条前腿,把火钳头在地上有节奏的轻轻敲着,力图恢复平静。

那两人把一摞纸递到他眼前,一张一张给他介绍,要他过目。末了指着一处地方,递给他笔要他签字。男人撇着嘴,对那些文字不屑又蔑视。一边看一边“哎呀,哦哟”的表示不可思议。可一听说要签字,他便又紧张起来,似乎这一签字,就代表了某个最终的结果。

“这些都不是事实!我不会签字!”男人扭过头抗议。

“那我们到这里来过了——这该是事实嘛!”那两人有些不耐烦。

“我不签。那些都不是事实。”男人继续执着,就连那两个人也不看了。

旁边有人接过男人手里的一张纸:“啥子东西,拿来我看看。”

“你签这个字,是表示我们到你这里来过了。没有其它什么效力的!”法院的人继续解释。

“我写不下来。我不识字!”男人搓着双手,表示自己没办法,对方也拿他没办法——进而他竟有点得意了。

“你看,这里:正式的开庭要下个月!——那你在这里摁个手印。”穿西装的从小皮包里掏出个印盒子,打开伸到他面前。

男人坐着不动:杨伯劳当初摁手印是卖喜儿——他才不会卖自己!

又是一番解说。有风吹来,先摇着树头,似乎还想摇下几片业已掉光的干叶片。阴谋不能得逞,它便降落到地面,搅和起一团灰,连带着迷乱人眼的青烟……

整整一个小时过去了。男人终于拿起了笔,同时有两只手在为他指点着,告诉他该在哪里签。男人翘着二郎腿,悬着手肘,小指头翘着老高。折腾了半天,那两人只怕是腿也站酸了,听上去口气都软了——男人找回了面子,向大家证明了他曾经说过的,“打官司我不怕,法院的人又怎么样”这个事实。从而心满意足的慢悠悠写着,倒像是董事长在为员工们签字发福利。

那两人一走,小学老师便试探着问:“你们是怎么的嘛!”

男人翘着的腿在神经质的蹬蹬踢踢,煞有介事的说着以他老婆为中心的话题:“我那么多的猪款,还有她当年念书的钱,我打工挣的钱,娃儿读书的钱——这些,她都要还给我!这些年的损失她都要赔我!要不然,哼!我也要她的日子不好过——”

小学老师爱说实话:“人家教人家的书,有啥子好过不好过?”

“明说:哎——要弄死她!”男人咬牙切齿,仿佛对面便是他那恶毒的婆娘。

“弄死人家你也要抵命的——你以为你有好日子过?”小学老师平日与男人有些交往,深知其人的秉性。又是教算术的:1个减1个就等于零;触犯法律就得受制裁——一个钉子一个眼,这个丝毫不能含糊!加之自己从前的妻子在农村,于田间地头劳动时不慎被蛇咬,进而毒发身死。于活人的辛苦不易,总有诸多的体会。现在竟有人扬言要整死自己的同行,心下不由感到忿忿。

一句话,不觉又勾起了男人对外面世界的神往:“咦——你晓得啥子哦!我们在内蒙新疆那一带,走几天几夜都看不到一个人!”男人恢复了兴高采烈,嘿嘿笑着指着对方。仿佛已经由他亲手干掉了他的婆娘,此时正坐在某个异域的毡房里观看歌舞,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偶尔乘兴跟人聊聊一般。

……

“嘿!狗日的那些地方——到处是黄沙,咬一口白面馒头都糁牙!我们去的时候……”

——这话没法再继续谈下去了!

当天夜里,男人给在外地即将放寒假的女儿打电话。男人压低声音,惟恐邻居们听到。男人轻描淡写的说:“如果我跟你妈,离婚离定了的话,那我就和她同归于尽……”

“同归于尽”这四个字,男人不知是从哪里学来的。但他活学活用,居然都用对了地方。据说,他女儿当时就急哭了,叫他先等等,她第二天就赶回来!

男人又给他自己的姊妹和他老婆的姊妹打电话。说他反正已经没什么想头,要跟她一起同归于尽。这些亲戚们也都跑来劝,小小的通道里立刻人喊马嘶起来:

……男人的大哥骂他没出息,好吃懒做!一分钱不给家里拿,净靠着老婆吃吃喝喝——“她才几个钱的工资?还要供娃儿念书!”

男人说:“那她把我那么多的猪款弄到哪里去了?”

男人老婆的姊妹们骂他:“平时你想打就打,要骂就骂!大冷的天,你喊她把衣裤脱光了,跪在地上用电风扇吹!——这是人做的事?这是畜生做的事!——你狗日的连畜生都不如!”

男人说:“那你们晓得她平时是怎么在对付我的?”

“怎么对付你的?不给钱就打;给少了就骂。养条狗还晓得摇摇尾巴,给点吃的还晓得叫唤几声——给你这种东西拿钱!可惜了……”

世道喧嚣处,总有平静时。

一天烤着火,老校长的妻子说道:“……你平时就做点家常饭吃,吃了心平气和的,脏腑里头也很舒服——不要把那个酒喝那么多。吸烟伤肺饮酒伤神,以后老了就有麻烦了!”男人不语。

老校长看不下去了,出主意连带批评的说:“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先联系上她,自己的错误要自己承认。说那些个粗话都没用。少是夫妻老来伴!不要熬到这把年纪了,才闹个枝头散……”

男人嗫嗫嚅嚅的,还想跟着说些什么。老校长起身拍拍屁股,走了。男人狠狠盯了一眼老校长的背影,心里似乎说了句:“有你球事!”跳起来回屋拿柴去了……

整个春节,男人都没有过好。他由女儿陪着,走遍了县城的每个角落,最终也没能找到他的女人。那个矮胖拖沓,平时被他骂得一文不值,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蠢女人,而今竟像生出了翅膀,正在他眼皮子之外的广阔天宇里自由飞翔……有一回他似乎打探出了一点线索,说那女人并不在县城,而是在市里!具体情况是否真实,他也不能肯定。反正,市里那么大……他已决定放弃不找了!

男人又回到那个通道里,偎着火堆喝着瓦罐酒。他女儿回来时,给他带回两瓶好酒,他就用这好酒,去店铺里换回了一件次一点的瓦罐酒。

“我亏了点,双方都捡了便宜!”他自己喝着酒,再也不邀请其他什么人喝了。酒是好东西,这些酒省着点喝,还可以对付几天。

他盘算着。这屋里还有几把椅子,床和床垫还可以卖;电风扇和没了后盖的电视机可以当废品处理给家电维修部;乡下的房子还有几截木料;坡上的树可以私下授权给谁,当然这个是要收点钱的……

“反正,这是公家的房子——翻了年我就走,不会再住在这……”想到这里,他禁不住脱口而出。

女儿将肩头靠在门框上,若有所思的看着他。明天她将要去参加一个高中的同学会,结束后就从县城直接出发去外地的学校。今年的春节跟去年相比,显得同样乏味。去年年三十的,她的父亲要跟人赌博,问她母亲要了钱还嫌少,两口子闹将起来。她去劝也劝不开,直弄得一家人大呼小叫哭天唤地的……

父母才是家乡。而今成了这样,她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她知道,她那不争气的父亲肯定要走,但他会带着什么走?他走后还会再回来不?她自己也是一定要走的,她以后的路该怎么走?争吵打闹怄气的日子一旦结束,是真的尘埃落定永远平静了,还是另一个永恒不安的开端……(全文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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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一声叹息点评:

作者将一个潦倒而落泊却又死要面子的男人刻画得非常的成功!

文章评论共[1]个
雾散云飞-评论

真的就没看过你的文章。看了,心里就是隐隐的痛。生活给每个人不同的方向。走了,有时,没有回头的路!:)
at:2006年06月17日 下午4: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