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智海家的小院在村东头，离河塘不远。去村外的路正好经过他家门前。智海的小店就开在他家对面路边的一块小菜地里，是个很简易的小砖房，各种小吃百货满满当当的摆了一屋子。老王他们来时，智海刚从何小伟家帮忙回来。看到村长一行人时他愣了一下，转而热情的迎上前问了声好，知道大家是来找他爷爷时，智海有些为难。

“我爷这几天身体不大好，比先前更不爱说话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小院的门，很方正也很干净的小院子。靠着向阳的院墙边，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坐在大圈椅上打磕睡。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让小洛有点意外。

智海走到老人身边，轻轻的把滑落在地上的一条行军毯捡起来小心的盖到老人身上。动作很小心，但还是把老人惊醒了。何老汉猛然睁开眼，小洛吓了一跳，他分明看到，那眼里充满了惊恐不安，也充满了愤怒和怨恨，虽只是短短的一刹那，但还是让小洛对眼前这位老人有了些许的畏惧。

老汉惊醒后紧紧的抓住智海的手，“他们，他们是谁？他们来干什么？”老人瞪着眼睛问。智海用手轻轻的拍着老人的后肩，微笑着轻声回道：“爷，你看清了，这是村长和乡派出所的老王啊，你不记得了？前年他们曾一起来看过你的！”老人又仔细的看了看，终于认清了，于是，也笑了。“老了，认不清人了，吓到你们了吧，这院子里有日子没生人进来过了。”老人的声音有些沙哑。“今天天气好，智海让我晒晒太阳的，我就睡着了！你们坐啊，智海，去，去屋里搬几个凳子出来。”智海“哎！”了一声，笑着转身去屋里，小洛也跟了进去。屋里也是打理得很干净的，堂屋的方桌依着里墙，桌上供着两个破旧的牌位，和屋里的沙发，电视等现代化的设备很不谐调。没等小洛看清牌位上的字，智海便招呼他去外面坐，说：“没什么，是我父母的，他们死得早，我都不记得了！”小洛觉得是自己有些唐突了，笑笑搬了个小凳和智海一同到了小院里。村长和智海的爷爷正在聊着什么，老人咳嗽着笑了。

关于那个卫生院，老人说得很少。

“那里原是何家祠堂的，后来土改时给拆了。再后来文革时公社革委会的人看上了，又修了一下，做了办公大院。好像是八几年吧，就改了卫生院了。哎，记不得了，都是老早以前的事了。”老人断断续续的说。

“那个陈列兴，就是当年在革委会做文书的人，听他们家里人说，他是专驻何塘口村的干部，你记得吗？”小洛问。听到陈列兴的名子，老人的嘴角突然抖动了一下，然后闭上了眼睛，想了一会儿“记不清了，记不清了，那时革委会的人很厉害呢，我家出身不好，打不上交道的。”

“那个卫生院，从前出过什么事吗？就是，像死人这样的事，从前在那里出过什么意外吗？”小洛又问。

“我，我不记得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哎，智海啊，我累了，想进屋里歇会儿！”老人的神情突然变得很黯然。

智海赶忙把老人扶回屋里，出来时脸上有点过意不去。“真是的，让你们白跑了吧，我爷就是这样的，这几年身体不大好了，一提那些有年深的事就犯困。你们坐吧，我去给你们烧点水……”老王笑着摆摆手：“不了，你忙吧，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人老了是这样的，没关系，照顾好老人家，我们就走了。”一行人很客气的退出了小院。看看天色也不早了，小洛有点饿了，肚子咕咕的响了几声，村长和老王都笑了。老王站在小院的门口朝着河塘那儿看了看，便和村长握了握手，带着小洛回乡里了，村长劝留不住，就一直送到村口。回来时村长一路背着手，低着头，反复的回想着小洛说过的话，“事儿怎么就那么复杂了呢！”村长想不通，自言自语的摇了摇头。

智海跪在爷爷的床前。老人侧身躺下，老泪纵横的看着自己心爱的孙子。

“智海，是爷害了你呀！我不该跟你讲那么多事的，我不该呀！爷老了，活不了几天了，你就让爷替你去死了吧，要不我怎么有脸去地下见你的爹妈呀！”

“爷，你不要说了，我没有做错什么，你也没有错！”智海冷冷的说道，眼里闪过一丝仇恨“你说过，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错的事情付出代价，我要是做错了，我自己会去承担，谁让你替我死？再说了，我也没做错什么……是他们错了，现在是他们用自己生命付出代价的时候了。当年他们害死我父母的时候，就应该想到。”

小洛的调查艰难的进行着。村里其它一些老人的回忆也并不比何老汉多，提起革委会或卫生院时，大家都像是在有意的回避着什么，谁也不愿多说。但人们越是不愿说，小洛就越是想知道，因为他已经隐约的感觉到了，三十年前在那里肯定发生过什么。于是小洛离开了河塘口村，他一趟一趟的往乡上和县里跑。县志办，县档案室，乡办公室，所有可能存有旧文件，旧卷宗的地方，他都想方设法的去打听，探询。老王倒像是他的副手了，被他“安排”驻在了河塘口村，确保村里不在发生什么事。

两个月后的一天，小洛突然从城里打电话回来，他让老王马上去河塘口村保护一个名叫何庆霖的人。接到电话时，老王当时就愣了。

“你，你到底发现了什么？怎么不早点说呀！何庆霖死了，前天就死了，他到底是什么人？你说清楚！”老王着急的问着。

“他死了？”小洛的声音有些愤怒“我不是让你住在村里吗？怎么又死人了？他是怎么死的？”

“他，他是坐车摔死的，是意外！前天是他侄女出嫁，他去送亲，晚上回来时喝了点酒，半路上摩托车翻到沟里了，人当时就死了，还有一个重伤的，当时昏了，今天才从医院抬回来。案子县里的交警队接手了，是一般交通事故。”老王忿忿的说。

“哎，是一般交通事故吗？还有一个？还有一个是谁？”

“另一个是何智海，摩托车当时就是他在骑着的，他也喝多了，说好不带人的，可何庆霖非坐在上面不下去，谁想到路上就出了事……”

“谁？何智海骑的车，是何智海？”小洛在电话里惊呼着。“何智海，他还活着？哎，你控制好他，我上回来！“小洛说着挂掉了电话。

老王一头雾水。

（下篇：大结局！）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