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断翅的雄鹰寂寞开怀

发表于-2006年04月14日 早上9:10评论-6条

怎么才能放下那事那人,这几日思绪总被这一切所纠缠。那天,看着他被他姐叫回家,转身离去而又行动很不方便的背影,让我突悟到什么叫落寞,什么叫沮丧。而一个转身,一个朋友便神奇地消失,从认识到不见踪影,仅仅一个星期,一个星期是七天,七天加起来相谈多少时间,恐怕难满一个白昼。 

是啊,认识得很其妙失踪得也很是莫明。认识一个星期能让我有所挂牵的人很少,可见有缘的朋友不论老少,不论远近,不论地位,不论贵贱,不论时间长短。只要投缘心与心之间才是最远而又最近的桥梁。 

经常看书上、电视里、电影里描写,谁谁大起大落,谁谁死里逃生,总是半信半疑。因为认识他,就让我信服,人世间确实有奇迹。虽才识庐山真面目,但在他身上发生的事还是早有耳闻的。前几年在我们厂也算是重大新闻了,也曾在央视新闻里播过,便让许多的人心生很多人生的感慨。 

认识他是上天给的一个偶然,前段楼下装了几件简易健身器材,我也下楼玩玩。便看到一个高高大大,身体特棒的小伙子,被母亲搀扶着,一摇一摆地移着步子。也就几米远的路,艰难地走了几分钟,才总算靠近那台跑步机。到了跑步机边,他的动作迟缓得如一蜗牛,更象一中风了的老人。看他用尽了力气才总算是攀上了机,可跑起来是那样的僵硬,而又不协调。 

并没有多少好奇心的我,也控制不住多看了几眼。让人奇特的是,他一边跑着还一边在唱着跑调千万里的歌,歌词也吐出来含糊不清。这更激起了我强烈的兴趣。在这个无病都呻吟的时代,是什么让他如此积极开朗。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天天如此,都在上午九点多钟准时出现。我们也从点头、到微笑、到交谈,慢慢熟悉起来。从而知道了他叫刘超,是上海交大二00一届毕业生。看着他不平衡的身体,看着他头上从上而下一条深深的疤痕,我浅薄地对他充满同情。大凡自以为是的人,总是易犯主观错误。我着重注意了他的不再行动自如的身体,从而也就忽视他的头脑敏捷。 

那天见面时,他叫了我一声“张姐”,我又习惯地望了他一眼,也许是已熟悉了,也许这句话他早就想说,他一开口让我羞愧不已。“张姐,你别这样看我,我不需要同情,只需要平等的朋友。”我汗颜。 

这样我们便开始了每天短短的交谈,也了解了他的许多。 

他父亲是一个老军人,为生他而降级复员到工厂。他上面有两个很是疼他而又聪明伶俐的姐姐。他在众多的庞爱中长大,却并无骄娇之气。读书成绩一流,初中毕业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市重点高中。一米八四的身高的他,体育全能手,足球队的中锋,蓝球队的前卫,排球队的主攻手。一帆风顺地大学毕业,又顺利地分到了上海一个很理想的事业单位。天之骄子,长得又一表人材,如此优秀的儿子,给了他父母许多的安慰和荣耀。他自己更是春风得意、踌躇满志。那时,他们家成了许多家庭羡慕的目标,更是许多人教育子女的范例。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此事古难全。”此话乃人生之精华,一针见血。正在享受这世上一切美好的他,就中了这话的千年魔障,而突遇不测。在单位举办的蓝球赛中,他一人特别的让人注目,成了观众的聚焦点。所有的喝彩全被他包揽,他矫健的英姿在赛场如一匹奔腾的骏马。当球赛进行到一半时,悲剧在几百双眼睛的注视下发生。他不提防被人绊了一下,重重地倒在球场,头碰在了球场栏杆上。二十一岁青春美好的绚丽,因一场球赛的瞬息改写了他的一生,也为他家的幸福圆满的生活,留下了无以言说的遗憾和残缺。当时无论是谁,也没有料到,平地一跌会如此严重。刚刚将子女送上各自的岗位,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的父母,受到了致命的一击。他一躺三月不醒,父母、姐姐日夜相伴,度过了艰难、痛苦而又漫长的九十多天。等他醒来,虽也是比植物人好不了多少。但他的苏醒仍就创造了生命奇迹,仍就给了全家无尽的惊喜和希望。是父母姐姐们精心的护理,超常的爱心,更是他坚强的意志和生命力,让他赢得了与死神争斗中的胜利。醒来后,动也不能动,思也不会思,说又不会说的他,又在家人的帮助下,开始了慢长艰难的康复之路。 

两年后,他终于能站起来了。当他久围了鞋子的双脚接触到大地时,他无言得只有双泪喜泣而涌,不远处希望在向他亲切地招唤。而苦难在他身上奶育的是双胞胎,刚接生一个又降落下另一个。意外地他后背又长了一个肿瘤,当医生告诉他家人有可能是恶性的时。父母面对身体刚有起色的儿子,再欲哭也无泪了,更不敢告诉才见一丝光亮的他真相。等到开完刀,化验后结果出来是良性,父母浑身瘫软无力,等他稍好后才告之了他所有的一切一切。他无言的心中,心疼父母亲不知又度过了多少无眠的夜晚,不知又承受了多少的心里压力和痛苦。虽没有谁会跟他说起这些,但聪明而又有才气的他,心里通明透亮。 

我认识他已是四年后的今天,四年来他是在血泪摔打中过来的。他从最初的毫无知觉,不能说话,不能进食,不能行动,到慢慢一步一步地艰难地恢复。我看到的是他已经恢复了很多很多的身体,也是他的心理从最初的不能接受,到认命般的消沉,到如今的积极配合后的从容乐观。其中付出的汗水,付出的艰辛,所有的心路历程,不是语言这么机械的东西所能表达的。他的身体在他坚韧的毅力下进展很快,但他的小脑没有如大脑般这么理想地苏醒。这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悲哀。小脑的沉睡让他身体无法平衡,语言也无法畅所欲言,大脑却让他忆起所有。聪明的头脑带来复杂的思维,毫无疑问也带来了他的许多的无以言说的内心痛楚。纷纭的思绪,煎熬他失眠的夜晚。想起以前的种种,失落得无所适从,有时仿佛就如曾做过的一个梦,清淅却不真实,也遥不可及。更时时为没人理解,没人勾通,没人用正常的眼光看待他而失意、沮丧、懊恼。 

我们很熟悉后,他每天再来,便主动对我说说一天经历的事。 

“张姐,我上网qq时,认识了一加拿大的朋友,我们用英语聊天。虽然同学和朋友们早将我忘了,但我又有了许多的新朋友们。”口气很兴奋,但我却感觉到了他在现实中的失落。我说:“那姐恭喜你啊,但你不能在现实中又封闭自己,而丢失了以前的同学和好友。他们肯定也关注你,只是你自己拒绝与他们联络吧。”“也对啊!” 

“张姐,今天我听了一首歌,可有感觉啦。” 

看他跟没事人一样,照常哼着歌, 一摇一摆地移到这挪到那。从他的眼睛深处,我却读到了淡淡的忧伤和许多说不出的东西。 

因每天要人陪着来,我与他家人都认识了。这两天便是他二姐带他来的,从而又知道了,在家里最疼他的是二姐。他与二姐的关系好到,二姐的朋友全也是他的朋友了。可二姐远在南京,已有几年未回来了,这次回家要住一月。看他高兴得语无伦次象个孩子,我也由衷地为他高兴。 

“我好久没有眼泪可流了,全流完了。但前天我抱着二姐大哭了一场,我妈妈也哭啦。我一到晚上,就很烦闷。有时也恨自己给家里带来这么多的困扰,给父母带来这么大的难题。但我不想让他们担心难过。”难道他的快乐,他的歌声,都是为了父母的开心放心伪装的吗。他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非常肯定告诉我,他的歌声是越过死神后,对生活的彻悟后的真正的心声,那是唱给自己听的。一个如此聪明、帅气、善良有才华的青年,为何遭遇如此不测。是天妒英才,还是太过顺利上天要给他磨砺。“天将降大任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我告他这些,他哈哈大笑,说:“但愿,但愿!” 

时而说话道理深奥,引古博今。时而说话幽默风趣,一个个小笑话段子随口而出的他。有时却又很是孩子气,看他家人离开一会,就马上想耍赖少锻炼一会。说监工们总算都走了,我们聊会儿天吧,我就不答应,他便笑,说我叛徒,监工无处不在啊。 

每次与他聊天,我都平等地与他交谈,其实及大多数时候我充当的只是一个听众,我想才是他的需要。我也从不把他当成病人,更不把他当小一辈的人,这可能也是他喜欢与我说话的原因。第一次聊天他便说我看上去很快乐,其实很忧郁的一个人,让我吃惊他的洞察力。此后他似乎有意每天讲几个笑话给我听,很精典也很能让人开心,常常让我开怀大笑。他便乘机讥笑我的大牙,说我形象尽损得不偿失。但当谈到他的经历,他的某些感受时,我就不知该如何开口。尽管他说着这些时,神情象在说着别人的故事,那么淡定;那么自然;那么平静。但我总无言,自认为能言善辩的我,第一次知道语言的无力和贫乏,面对他更让我自惭形秽。 

时常叹息命运不公,时常感怀生活不如意。那一刻才知我们实在毫无资格感怀什么、抱怨什么。正如刘超所说,人生就是一面鼓,越用力敲打,从内心激发出的声音越大,越能振奋人心,越能奏出节奏强烈的生活音点。在他的付有哲理性的语言中,在他的乐观的人生态度面前,我深深的羞愧! 

一个星期很快,却经历了相遇、相识、相谈、相知。让我度过了开心而又受意菲浅的七天。在我有一天因有事没有去楼下他来找过我后,很奇特地失踪。心里被耽心充满,也独自乱猜疑了许多。但想想他是在家里,与至亲的人在一起,便没有去打搅别人家的宁静。被家人沉重的爱包围得紧紧的他,保护得如婴儿般很是让他抗拒,可他却无力拒绝,均只能无可奈何照单全收。为何不能用一个正常人的心态对待他的行为。在家人给他无尽的物质补给,生活上无微的照顾时,却忽略了他的内心世界的丰富,忽略了他的精神世界的渴求。从不允许他去别人家的父母,会不会因这次的行为而又给了他惩罚呢,无从知道。在网上碰到过,也没有勇气去问他,只因不愿给他造成不必要的困扰和麻烦,更不愿因我的过分的关注,又让他家人取消了他这唯一的娱乐。朋友也不需常常在一起,彼此能快乐地走一程,能在心里有个美好的记忆也知足了。就在心里默默地祝愿他吧,祝他早日康健,祝他折断的翅膀早日修复,再一展雄姿在蓝天上自由自在地高飞。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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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暖玉点评:

不算长的文字,写了一个年轻人由被众人羡慕到令人同情的过程。
能把文笔触到,说明你的心也在关注,好在他是坚强的。
祝愿他一天比一天好!

文章评论共[6]个
忧郁老人-评论

  只要梦想的翅膀不折断,照样可以展翅飞翔。祝福你,也祝福那位朋友!
  【寂寞开怀 回复】:梦想最好的方式是飞翔,所以,有梦就有一切. [2006-4-14 16:30:22]at:2006年04月14日 上午10:49

蓝天一箭-评论

这篇文章的确很感人。好在刘超的身体在慢慢的康复,但愿他能早日变回原先的他。
张姐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希望今后能有辛遇到像张姐一样的朋友。
其实我也有两个爱我、疼我的姐姐。
  【寂寞开怀 回复】:姐姐是幸福的,有两个是双倍的幸福呢. [2006-4-14 16:29:08]at:2006年04月14日 上午11:27

晨风而去-评论

或许旁观者的洞察远远不能弥补命运留给他的伤害。但面对生命的顽强,有谁可以说“是雄鹰总会振翅飞翔的。”
  【寂寞开怀 回复】:身体的伤害是可以恢复的,但心灵却是很难痊愈,但只有要意志,什么也不难. [2006-4-14 16:28:09]at:2006年04月14日 下午4:21

阳光下的小草-评论

每一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片天空!让我们一起祝愿刘超展翅高飞!问好开怀!祝佳作不断!
  【寂寞开怀 回复】:也祝所有朋友都能寻到自己的蓝天,让梦想成真. [2006-4-16 22:49:10]at:2006年04月15日 晚上10:24

蓝天一箭-评论

希望大家都能幸福,也希望你能在寂寞中开怀一笑。
  【寂寞开怀 回复】:也希望你幸福快乐. [2006-4-16 22:51:22]at:2006年04月16日 中午2:14

鎏篂無語-评论

文采出众,感情细腻,语言丰富。好文章,在下领教了,问好作者!at:2009年01月03日 中午12: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