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都市春秋(一)凯哥

发表于-2006年04月16日 中午2:51评论-0条

“月满则亏,水满则溢。”是一种自然现象,这种现象反映出了自然界的定律。这种定律映射至人生,就有了兴衰与荣辱,加之个体性情的不同就有了人生百态。

——题记

第一章

北方的七月,太阳白亮亮的耀眼。道旁的树木,河边的野草被晒得蔫蔫的没了清晨时的精神。柏油路也快被烤化了,踩在上面软软的。这样的天气,大多数人都会躲在有空调的房间里,再不济也会闲着,手里拿着蒲扇坐在阴凉的地方,就是挣辛苦钱的出租车司机也不管载不载人都要开着空调。此时,李明正在一个建筑工地二十层的工作面上,头上带了一顶红色安全帽,身上的短袖t恤的前胸后背都被汗浸透了。他蹲在地上,面前是摊开的肮脏蓝色图纸,手在图纸上不停地比画着。对面一个带着黄色安全帽的身材矮小的四川人聚精会神地低头盯在图纸上。在他们周围建筑物边缘的高空上,几个戴白帽子的架子工,穿着厚厚的长袖工作服,正攀着被阳光烤的烫人的铁管架设着施工架子。

正是这个时候李明接进了一个电话,电话里的声音显得非常的陌生,可是语气却相当地亲热。“哥们儿,忙啥呢?”对方开门见山,这让李明一头雾水。现在的年头,哥们儿的称谓要比其它的称谓都要亲近,听起来心里总是会有丝丝的温暖隐隐的感动。毕业后,大学里能彼此称呼哥们儿的人一下子就全消失了。就是生活在一座城市的哥们儿也随着婚礼的鞭炮隐藏在一栋栋楼里,虽然偶尔还会有单线的联络,但一不留神把一两个遗落在人海里也是有的。初入社会的年轻人独立生活后一下子面对许许多多不知从哪涌出的始料不及的事情,无暇重温单身时期哥们儿之间的那种交往也是正常。好在那含混的喉音加上重重的鼻音还是给了李明线索。“能忙啥,卖苦力争饭吃呢呗。”李明答着,一边在大脑中急切地检索着这个声音后面的名字。“你听出来我是谁没有?”对方又说。“我说李小田你这人不地道,你怎么总是躲在暗处陷我于不仁不义,你是不是思想品德有问题。”李明检索出答案后半真半假的开着玩笑。“你让我找的好苦!晚上‘玉龙湾’,咱们聚一聚。别忘了,把媳妇儿带上。”李小田也不接这个碴儿,只管说自己的。

李明放下电话后很兴奋,逝去的大学生活总能勾起美好的回忆。社会里几年的折腾,使得同学间的情谊更显得弥足珍贵。不过李明还有隐隐的担心:“给人家打工的,施工正是要紧的时候,老板能给这个假吗。”

李小田和李明是大学同学,是正儿八经的哥们儿。他们和老毕、小峰还有阿文是拜了把子的。虽说没有歃血为盟,却也庄重地喝了酒。

在毕业前即将离开校园的那个夜晚他们几个人在宿舍门前的草坪上借着不远处昏暗的路灯喝了一个通宵。那是一种告别仪式,当然不是他们彼此间的告别,因为他们将共同回到同一座城市,这是对人生一个阶段的告别。这一刻,四年的所有的一切在他们心中都变得难以割舍,尽管他们曾经无数次地盼望着这一天。

那天早晨,在东方露白的时候,微微的晨光下,两个平时宿舍里用于打开水的大大的锡铁壶倒在一边,里边的散啤早已干净。几个人半趴半卧在一块塑料布的周围,中间的用于盛酒的饭缸以及水煮花生米、朝鲜咸菜等下酒的小菜已是杯盘狼藉。

他们都还流了泪。

工地的管理生活区是由红砖的清水简易房从东西北三个方向上圈成的占地足有五六百平方米的一个院落。南边半开敞着对着施工现场,它们中间隔了一些四面没有围档的棚子,棚子下几台钢筋制作的机械,是钢筋作业场。西边是几间办公室,东边是管理人员的宿舍,北边又有一个套院,套院靠南侧是厨房,北侧则是工人的住处。从外表上看工人的住处与其它的房屋并没有什么区别,可是里边的陈设与管理人员的房间相比却有着天壤之别。正像管理人员和工人的厨房的差别,它表现在内容上。工人的住处里边的地面没有任何的铺设,不消说管理人员房间里的水泥地面就连砖头也没有;用建筑拆下的废弃模板及木支撑拼成的上下两层的大通铺,破烂肮脏的被褥与衣物随意地堆在铺上;不用走进屋里,只需人在门口一站,一股刺鼻的味道就会把人冲倒。

当刘永祥的奔驰在下午四点多钟卷着一路烟尘从工地的北门傲慢地拐进院落里时,早上下了夜班这时正在北套院门口光着膀子穿着大裤衩抽烟闲聊准备吃晚饭的工人急忙转身缩进肮脏闷热的工棚里。北侧正在钢筋作业棚里干活的人,打起了精神更加起劲地工作。

刘永祥是八十年代后期进城的农民,外表朴实,内心精明狡猾,加上流氓无产者特有的胆量,又赶上了独特的机遇,十几年后幸运地成为了中国先富起来的一部分。

刘永祥上身穿着法国进口t恤,下身雪白的休闲裤,脸膛黑红。虽然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卸掉了脖子上拇指粗的金黄链子,但是他们这一人群特有的痕迹还是根深蒂固地留在了他的眉宇间,举止上。他把奔驰停在院子里,走进李明所在的办公室。李明看到他,站起来。他冲李明挥了挥手,示意李明坐下,然后自己坐在李明对面的一张椅子上。李明心里还是有一些紧张,虽然他私下里总以为自己足够的洒脱;可是毕竟是在人家手底下打工讨饭吃的。刘永祥从包里拿出盒烟来,是软包的“中华”。这次他没有独自叼在嘴里,而是反常地甩给李明一只。“一会儿你把工作交给老李,收拾一下跟我走吧。”他吐出一口烟,在烟雾后面对李明说。李明一惊,摸不着头脑。“你和李小田是大学同学?”刘永祥接着说。

“玉龙湾”的门脸装饰得富丽堂皇,这是一座临街的三托六的商业与住宅混合楼房。远处看酒店的华丽装饰与其隐在它身表面灰突突污迹班驳的住宅楼形成了巨大的反差。酒店突出的门厅是有着中国特色的挑檐,不过颜色却是蓝色的。挑檐的下面是巨大的玻璃旋转门,整体显得不伦不类。门厅旁一只巨大的石制龙虾浮着在墙壁上,水从龙虾的嘴里流出,落在几块不知从哪儿掏来的山石上,形成一个瀑布的景观。

李明随着刘永祥走进旋转门,来到大厅,门厅背后两排伺立着的十几位身穿旗袍的妙龄女子形成夹道之势。由于在工地工作的关系,一些娱乐场所李明也经常出入,作为建筑工地的一个管事的,没办法,不用说各级的建设行政管理部门管着你,派出所、环保局、电业局、自来水公司,就连扫大街的环卫所你也惹不起。不过像如今的这种阵势李明还是头一次见到,十几位女子异口同声忽然间的一句“先生,晚上好”,更是着实吓了李明一跳。

刘永祥在电梯里告诉李明说:“你们在二楼‘牡丹厅’,我楼上还有几位朋友。你替我把小田陪好,钱不是问题。过一会儿,我再去敬酒。”

李明在服务员的引领下走进“牡丹厅”,老毕、老毕的爱人董梅、小峰、小峰的爱人秦卿、阿文都已坐在那里。见面一番招呼,同学间免不得又是搂背又是拍肩。

大家重新坐定。小峰说:“看看,我们这些被请的倒是够积极的,这请客的怎么还没到啊?”大家也都恍然大悟似地应道:“可不是。”老毕呵呵笑着说:“快了,小田给我打过电话。他去接他家的‘领导’。迟一会儿就到。”阿文不知是从哪一种思绪中醒来,一脸狐疑。说:“不是咱们聚会吗?怎么还有外人?”其他人都笑。坐在阿文身边的小峰憋了笑,伸手摸了摸阿文的额头,说:“空调是不是开得太凉了,老学究感冒了吧?”众人又是一阵哄笑,阿文才觉自己听差了音儿。就打趣道:“世风日下,怎么你们这帮人净说黑话啊?”。秦卿不接阿文的碴儿,却抢着说:“小田家的领导可不简单呢,可是个千万富翁家的小姐啊!”

众人说话间,门外有了响动,门开处,李小田携夫人出现在门口。众人站起,李小田一一和众人握手。来到李明和阿文跟前时,将他的爱人小兰做了介绍。李小田和老毕谦让了一阵李小田坐在了主宾的位子,小兰早被秦卿拉到自己的旁边坐下。

席间不外乎叙一番离情别意,道一下目前状况。偶尔也会为没能及时地联络而失去了彼此的照应最终错过了人生或是生活上的机遇,惋惜上一回。及至酒过三循,菜过五味,刘永祥过来。李小田急忙站起身,给大家介绍,并命服务员在他的身边加椅子。

刘永祥制止了服务员,说:“不多打扰你们,我和小田是兄弟,我只是来敬杯酒。”他拿起桌上的酒挨个给众人斟满。轮到李明,李明慌忙站身,又被刘永祥按回椅子里。最后他端起酒杯,说:“诸位都是小田的同学,也就是我刘某的朋友。大家一定吃好,喝好。”说着一仰脖干掉了自己杯中的酒。见大家都喝了,他又说:“大家还没要主食呢吧?”没等众人回答,就转身喊服务员。说:“给上海参捞饭。”再一次面向大家,说:“吃完了上楼洗个澡吧,这可是市里有名的。”然后才冲大家抱着拳退出了房间。

一小碗米饭还有盛着整只被浇了汁的大海参的碟子放在了每个人的面前,阿文刚才由于误把吃基围虾用的装在玻璃碗里的洗手水当成了调料汁而被小峰戏弄了一回,这时用胳膊肘碰了碰李明。李明会意,抄起刀叉慢慢地将海参切成丝状,又将饭倒在碟中搅拌在一起。

这顿饭吃了三个多小时,老毕不想上楼坚持回家,秦卿拽了董梅的胳膊。说:“毕大哥要回去,我可把嫂子留下了。”董梅微笑着无奈地瞧着老毕,老毕只好妥协。

直折腾到夜里十二点多钟,众人才散。老毕虽身为人大的一位副处长,但衙门太大还没有混上车子,他们夫妇被李小田夫妇开着“奥迪”搭走了。李明和阿文顺路向北,而小峰向南。小峰夫妇开着“捷达”执意要送,李明急忙拦了一辆车,拽着阿文钻了进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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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一声叹息点评:

文笔很不错,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