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她是个满头白发的进入暮年的老人，脸上爬满了曲曲折折、不深不浅的皱纹。只要一笑，那皱纹显得更深，那张脸不由衷地更老。老人是老了。老伴几年前就走了，儿女不在身边，这个冬季她一定会很孤单，因为伴随她只有她的影子。

我初来此地，只因朋友的关系，才得以让这片土地接受了我。冬天，不似以前那么倡狂了，北风也没刮得那么紧了。一直几天来天气还不错，这个冬天过得还算舒服。这个地方，是个人烟旺盛的小山村，四处房子特别多，但是在我眼里还是枯草和树木多。冬天，荒凉和残败始终唱着主调。

每天，我就这样无所事事过着，像是风里飘荡的稻草人，空荡荡的，轻舞飞扬。稻草人每天只束在空旷的田野里，犹如那麦田的守望者，像是沉思，其实只是个空架子。我也似那麦田里的守望者，守望着身边这个不近不远的老人，我只是默默地守望。

老人，虽然老了，但精神还是焕发，健步如飞。或许是年轻时的不停劳动成就了她现在的健康。记得有人说过一句话：劳动是美丽的。老人，身体很单瘦，已很明显是皮包骨头了，整个身体只有几根骨架子在支撑着。看着她那被风扬起的零乱的白发，我在想：她的身体是不是会像那薄纸一样，遇上风，就会被卷走。

老人，依旧坚持在冬天早起。当我还在睡梦中就听到了老人的声音，老人和朋友的母亲在家长里短。站在朋友屋大门前，唯一吸引我眼睛驶去方向的是那个老人。老人又在屋前的荒土中锄地了，老人又开始洗衣服了，老人似乎有忙不完的事。虽然是一个人，而且是一个老人。照常理，老人又吃得了多少东西，她为什么还要如此忙碌呢？从理论上说：老人也是该享清福的年纪了，为什么在这个饱经风霜的年纪还要风风雨雨呢？是不是毛主[xi]说的“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在支撑着她，或许她自己习惯这样的生活。种种猜想在我的脑中浮现。

零零星星从别人嘴里听闻老人的儿子在外地打工，可能是一年回一次吧。既然儿女们用那么少的时间和她呆在一起，老人一定会很孤单的。从没人从她口中听到过怨言。日子就这样匆匆溜走，留给老人是那副依旧沧桑的脸。

这天，听闻老人出门了。门上了琐，松松垮垮地毕合着。其实门是不是上了锁？我也并不清楚。只是在不远处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引起了我的注意，他在顶楼上“啊……啊……”叫个不停。好像是个哑巴，说不出话。从朋友口中我得以确知：老人还有个这么大的孙子，小孩这么大了还不会说话，只会说点牙牙学语时的“奶奶”、“不要了”等简单的词汇。小孩被关在家里，失去了自由，唯一让他不面对屋里冷漠四壁的办法，当然只有楼上宽敞的平台了。平台让他暂时的束缚得以释放，他在那上面尽情地嗷嗷乱叫，从这头跑到那头。我在心里老为他担忧，好怕他从上面摔下来，所以我的眼睛一直都没从那小孩身上移开过。那小孩挺调皮的，把身上衣服扒下来就往下扔，扔下来以后，又一个劲地往下看，双手吊在半空中，空空然。这时，他又一个劲地往我这边看，不时叫嚷着，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从他的表情和动作，我猜他是想他那件被扔下来的衣服了。于是，我就跑过去了，把衣服给他扔上去了。他对着我笑，笑了很久。等我跑开了，他又把衣服丢开了，扔向了脚边下垂的半空中。我叹息一声。朋友告诉我，他有点傻，不要理他就是了，是真的吗？我不以为然。或许是没人和他玩，故意用扔衣服的办法引起我的注意，把我吸引过去陪他聊天。我这么悻悻地想着，我想一定是这样的。

小孩就这样被关了一个上午。直到下午，老人回来他才得以解放。小孩这会儿在屋前的草坪上打扫卫生。整个下午，我都发现小孩没离开过那个草坪，有事没事就提着扫把扫来扫去。

小孩脑袋是不是真的有病？小孩是不是真如朋友所说的有点傻？

为什么被关着？为什么独自不停地扫地？

后来，从朋友那里得知：小孩除了不会说话，有时还有点疯疯颠颠的。他只听老人的话。由于我的追问，从朋友那里又听闻到孩子的父母已不要他了。小孩的哥哥一直跟着父母过，只有小孩像个被遗弃的人儿跟着老人过，这意味着什么呢？

又后来，我得到一个和小孩走得很近的机会。一个好心年轻小伙子把孩子拉出了那屋前的草坪，好心人给了他一些饼干，小孩摆摆手还挺客气的。最后，还是盛情难却。那好心人还拿出了笔和纸让他写字，教来教去，还是只会写那个“1”字。我也走过去了，他就过来拉我的手，另一个手在板凳上狠狠地拍了下。我呆了，不知道啥意思。好心人告诉我，是叫我坐，我这才明白。其实小孩并不蠢，他懂得礼貌。只是他对我们老是怯怯的，是因为我们陌生吗？可能是因为怕他奶奶吧，因为老人管他管得很严，老人极力在维护小孩做人的尊严，她怕她的孙子被人当猴儿玩耍，这是老人最讨厌的一点，她尽量不让孙儿走出家门。所以先前小孩在接饼干的时候都有点惧怯，得到老人允许的目光才伸手接过去的。

再后来，从老人的口中得知：小孩上过一个月的学。每天，都是老人陪他去的，因为只有老人陪着，孩子才会规矩。这是老人说的，或许在小孩心中，只有老人让他有安全感吧！由于钱的原因，孩子失去了上学的机会。老人说孩子父母基本上是不管孩子了，学费更加是没得寄回来了。那天，老人说的老泪纵横。但是，老人还是备好了许多本子和铅笔教小孩写字。老人风霜的脸，依旧那样风来风去。孩子口中吐出的依然只有“奶奶”两个字。

这一老一小，就这样厮守在一起。老人和小孩一前一后，依旧笑声灿然。冬天的风突然间改变了方向，从南方吹来，这个冬日暖融融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