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祖皇帝有一天从后花园回来，突然心血来潮，翻箱倒柜找出过去的旧龙袍穿上。晚上的膳食，也一改以往，只食了一碗长林苑里的驯鹿血调制的蕨菜和一碟七宝豆腐丸子。太祖皇帝对随身伺候的王公公说：“人君行道，当效尧舜。朕以为为政当像豆腐汤那样清，居家生活要像黄连那么苦，若能如此，对世道人心才能像参汤那样滋补……”

王公公低眉笑道：“皇上英明！”

第二天，太祖皇帝就穿着旧龙袍上朝。在满朝文武中，他突然看见大臣齐之渔穿着一件灰暗污旧的旧朝服。在那么多锦衣华服的文武官员中，他显得鹤立鸡群，不同凡响。

太祖道：“齐爱卿何故如此着装？”

齐之渔躬身答道：“圣上临朝以来，戒奢去侈，以天下黎庶为念。臣不能分君之忧，但也懂得成由勤俭败由奢的道理，朝服虽破，也不敢轻言丢弃……”太祖大喜：“甚合朕意！”当下特别赏赐齐之渔丝帛、绸缎各二十匹，上等香米五十石。

群臣悻悻回府后，一时京城里竟然旧衣价赛过新衣。众大臣纷纷换穿旧衣，没有旧装的人还将新袍染上油垢，涂上炭灰，再打上补丁，次日上朝，满目尽是灰暗污旧褴褛杂沓的叫花子行装，犹如叫花子赶场。

太祖龙颜大悦：“齐爱卿为一干大臣带了个好头！众爱卿不愧我朝贤廉之臣!”

齐之渔和大臣们齐声道：“圣上英明！”

太祖道：“从今日起，朕要与天下百姓同甘苦，半年内不食荤腥之物，大小官员一律不得再食鱼肉，严禁杀生，违者重惩！”

齐之渔高声赞道：“圣上英明、仁慈，这是大明朝和天下百姓的福气啊！”

从这天起，太祖皇帝带头开始吃斋，全国上下家家户户戒除腥骚之物。三个月之后，朝中一些吃惯了“天上飞的，地上爬的，海里游的”大臣熬不住清汤寡水的日子，偷吃鱼肉；被朝廷查出者达十三人，都被杖责五十。重刑之下，大小官员噤若寒蝉，不敢造次，只在心里骂：“这叫什么日子？嘴里都要淡出个鸟来！”

这年秋天，太祖皇帝突然擢升齐之渔为御史中丞，前往山西视察。齐之渔领了圣旨，带上随从，次日就浩浩荡荡上路了。

到了山西境晋阳城，大小官员都前来拜望。当天晚上，地方官员们整治酒菜，为齐御史接风洗尘。

齐之渔端坐首位，放眼放去，山珍海味竟摆了满桌，便道：“本官平时牢记圣上教导，只吃‘三白’——一撮盐，一碗米饭，一碟生萝卜，你们如此款待我，不太好吧？”

众地方官笑答道：“小臣等都闻听齐大人节俭为民，当真可敬可佩！不过，此番大人风尘仆仆到此，喝一二杯薄酒总是应当的——些须乡野之间鄙陋之食也算不了什么，大人只管享用！”

齐之渔持着筷子，往桌上睃视一巡，突然问：“朝廷严禁杀生，这肉哪里来的？”口气颇为严峻。

一长须官员躬身道：“是狼咬死了一只羊。”

“如此……本官就尝它一尝。”齐之渔连尝了几口后，方道：“虽说遭了狼吻，味道倒还可以。”

正说着话，厨子端上来一盘热气腾腾的鱼，齐之渔怒道：“不许杀生，为何又要杀鱼？”

那长须官员又慌忙躬身答道：“是……是狼咬死了鱼……”

“蠢才！蠢才！狼怎么咬得死鱼？！”齐之渔骂道，“你不会说是水獭咬死的吗？”

众地方官全部躬身答道：“回大人，这鱼正是水獭咬死的！”

这一夜酒席吃到半夜，方才敢去。次日齐之渔离了晋阳县城，往太原府去。大小官员至县衙门口。长须官员捧出一个锦盒送与齐御史。齐之渔打开一看，是一棵粗壮的上等长白山野参，便道：“本官去奢去侈，从不享用这等稀罕之物，你们要送我这等罕物，岂不是要陷我于不廉之地？”

长须官员笑道：“大人误会了·小的等俱听说御史大人清廉官名,怎敢给大人送礼行贿?只是这等上等野山参稀罕难觅,非有福之人不能享用。大人乃是大福大贵之人,我等决意将此参卖与大人!”“噢？是卖给本官吗？”齐之渔问。

“正是如此，作价……一两银子。”

齐之渔沉吟半响，道：“既如此，本官还想购买一支，作为内廷王公公寿诞贺礼！”

长须官递过锦盒，说：“容小的再行寻觅！”

齐御史吩咐将锦盒收了，说：“既如此，本官赶路去也！”风尘之中，一众随从在锦色轿子后迤逦而去……

齐御史回朝后，皇上因其视察有功，政绩突出，又擢升为宰相右丞。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