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儿絮语

你刚当父亲不久，一次与朋友闲谈，谈到了有关人的命运问题。朋友对《易经》有研究，他说你的儿子在多少岁时，你会离开他，这样也好之类的话，你当时不置可否，好像是一种信则有、不信则无的态度，没往心里去。当时，你是那么地疼儿子，真希望他快点长大，又怕他太快长大。时间好像走得很慢，又似乎飞得好快！他会咯咯笑了、他会满地爬了、他第一声叫的竟是“爸爸”呀（而很多人的第一声是叫“妈妈”）、当他踉跄地走他人生的第一行脚步、当他用眼睛找他心目中可亲的人、当他安静地睡着了、当他有一次在梦中突然笑出了声，你和妻子相视一笑，啊，亲爱的擎儿，在爸爸妈妈的天平上你比整个地球都沉、都重！当然，此时的心情也沉重。

你的故乡冬冷夏热。特别是冬天，不像真正的北方可以烧暖气或烧炕。你可怜的擎儿呀，他的脸、手、耳朵都冻伤了，你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你的父亲也为此而焦急，买了一些药，可没什么疗效。记得有次夜深人静，窗外寒风凛冽，从门缝、窗缝挤进来的风啊，多么冷酷！你倒不惧，可你担心你的宝贝擎儿，你本来手就暖和，但还是交替帖着自己的胸，然后小心翼翼地伸到他耳朵那里去为他焐耳朵。记得你第一次焐时，虽然那轻，可睡着的擎儿像害怕似地想躲闪，他本能地想扭头，你停留片刻，那一刻有股热流要从眼眶中涌出。你还是轻轻地去焐，当时的你只想把自己化作一座火焰山！他很快就静静地享受着你的温暖。他不知道呀，他的父亲是如何想掏出一颗心来、是怎样想把这颗心变成太阳的万丈光芒！你忘了是什么时间睡的，反正你是在起伏的心潮中慢慢睡着的，擎儿应该是在温暖与甜蜜中睡着的吧。儿子呀,　肯定不知道焐耳朵的事,　这只有你知道,　也只有你才又为此事心疼·

在儿子三岁的时候，这一天竟到来了，你真的要离开他去远方，然后再放飞你的牵挂。这里不是说你的那位朋友预测得挺准，而是无情的现实逼着你离开，当时你尚安命于离开，因为你想不久你们还会团聚的，哪知竟是整整六年的分开！而且迄今为止，还隔着万水千山！

你离开了你亲爱的擎儿，不知者谓你有何求，知你者谓我有何忧。有些话，你在《擎儿，你好！》中已说了，但更多的话、更想说的话，好像还没有说，或者说，还未说够。用什么抚平你的思儿之痛？用什么去诠释那天上的月，为何时圆时缺？亲情的相思之苦，只有对着这一行行的文字倾诉。

在儿子十岁生日即将到来之际，你们的分离也近七年。你的父母不知添了多少白发，他们既承担着祖辈的责任，又重新扛起父辈的重托。你既是儿子，又是父亲，你不仅无法创造好的条件，让你的父母放心、让他们安享晚年，你反而增加了他们的负担，使他们的身心都很疲惫，所以，你不算个好儿子；你多次让你的儿子失望，令他在羊城读书之梦屡次破灭，你答应过教他下棋、答应过辅导他的功课、答应过教他绘画、答应过和他一起玩的，可这一切都在远隔千里的境况中化作“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你曾自诩“余勇可贾”，可空有一点功夫，儿子却不是你的徒儿。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今年的春天来到了，那总是冻伤复发的寒冷冬天过去了！擎儿，脱去了棉衣吗？拥有一个春天般的好心情吗？在学习的练兵场轻装上阵了吗？他的妈妈、爸爸多想把春天的温暖给你、把春天的季节更延长一些、把春天的世界更拓广一些。

谁也没料到会有这么长的分离，“变化总比计划快”，或者说是：“计划没有变化快”。什么时候让你们全家团圆啊！上苍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因帮不上忙而干着急。看，老天爷只能眼睁睁看着你一点点无言地打字，然后发出去，再然后呢，看见你因改变不了命运而叹气、发呆的神情，他只能眨眨眼、摇摇头、耸耸肩，最后呢，摊开他的双手。今夜又下起了雨，谁的泪水这么铺天盖地呢？

羊城有五只羊，花城有无数花，可羊总是沉默着，她们能解决谁的问题呢？多少人想在大城市读完书后留下来，多少人远离了故土，非大城市不留，面对几百万的流动人口，这五只羊也只能束手无策，在越秀山下沉默着；花呢，她们安静地绽放，她们又能有什么办法？看羊城的变化日新月异，你是多么高兴；看花城的发展突飞猛进，你是那么欣慰，你这滴小水珠算不了什么，只要大海是波澜壮阔的，你身为一个小夸克，就同享她的光荣与梦想吧。2010的亚运快点来吧，11条地铁全攻略快实现吧。你执着地把爱奉献给这个城市，你爱她。

擎儿，耐心等待吧，你心中多少次祈祷，想快点和他会师越秀山、痛饮珠江畔。如果今年中秋来临，你的好儿子，他在哪里把东坡老先生的词背给他的爸爸、他的妈妈听？此时此刻，他的爸爸、妈妈正坐在电脑前，他们实际上是一起在给他们的宝贝儿子写这篇小散文，虽然是通过爸爸之手打出的，但爸爸、妈妈的心呀，是共同为他们的儿子怦怦跳个不停。如果还是在电话里复述苏老先生的感受，那么，孩子啊，那不是爸爸、妈妈之所求，那将是他们的无可奈何。你的电脑不能上网，擎儿也还没有电脑，你们只能通过电话再重温东坡老前辈的“明月几时有”了。

你当父亲快整整十年了，可儿子怎样上的幼儿园、怎样由一年级上到如今的五年级，你却是一头雾水，很多故事是通过你的父亲来讲述的。为什么要分离，为什么让你去品尝离开父母去远方、离开儿子去远方，既当不好儿子，又当不好父亲的苦涩之酒？

你当父亲快整整十年了，可你又为儿子做了些什么呢？尽到父亲的什么责任呢？你以“擎”为之命名，是渴盼他能像擎天柱那样顶天立地、像交通工具的引擎一样，有无限动力！美好的愿望支撑着你和妻子，你们别无所求，只想在有生之年，能看到他有出息就足矣。

既为“絮语”，就完全是絮絮叨叨，把心里的话掏出来，虽然文采不足，但它投入了真情实感。对于投稿，我不能有太高奢望，只能是顺其自然。也许会感动一部分人，记得茅盾曾评价冰心的《寄小读者》，大意是说，其实是写给成年人看的。的确如此，反正每一代都有成年人、都有儿童，就这么一代又一代地感动下去。

夜已很深了，擎儿的妈妈已睡了，擎儿的爸爸还在堆砌一排排的字，你就是一个文字工匠啊，你坚信天道酬勤，“会有那么一天，会有那么一天”，命运将会改变。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