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时刻
——弥留之际
2003年春夏之交,父亲患了脑梗塞,经抢救脱离了危险,但原本支撑生活的右眼又突然失明了,生活再不能自理,全要依靠母亲来伺候。我们孝顺的八个兄弟姐妹也总不能时时刻刻奉侍在父亲的身边,只能在劳动、工作之余,或节假日回去看看父母,带给父母些最爱吃的蜜枣、杏脯、油糕、粽子等甜食,并和父亲说说话,为父亲擦擦脸,给父亲端端饭,领父亲晒晒太阳,掺着父亲挪挪步子,扶着父亲上上厕所,设法尽我们各自的孝心,让辛劳的母亲歇歇身子,盼父母健康长寿!
往后,我每每回老家看到躺在床上双目失明的父亲,一股酸楚就会拥上心头,好端端的父亲再也看不见美好的世界,再也看不见富裕的生活,再也看不见幸福的家庭,再也看不见自己亲生孩子的喜怒哀乐,是多么的伤心和痛苦呀?!父亲魁梧体胖,皮肤白皙,红光满面,饭量尚好,午饭能吃下一碗捞面条,年近八十并不显得苍老,他看不见人的面容,只是急切地眨动着那炯炯有神的双眼,用说话的语气、声音分辨着身边的亲人。
2005年7月初,父亲的饭量锐减,我急匆匆赶回了家。老人家消瘦了一圈,脸上的气色暗淡了,说起话来也没有先前那样灵便清晰,手掌的握力也明显减小,原来别人掺扶他下床或上厕所时只是领领路,眼下却要施劲地扶着他才能艰难地行走,我心里难受极了,暗暗地期盼父亲早日康复!不久,父亲饭量逐渐地增加,脸上有了红晕,浑身有了力量,基本恢复了体力,又能时常听到他与儿女子孙没完没了地叙说往事的声音,有时候他也被扶下炕,坐在客厅门口的藤椅上晒晒太阳。我时常给母亲打电话,得知情况,甚为高兴。因而我和兄弟姐妹筹划农历十月初十给父亲做80岁生日的事情。寿辰那天,儿女子孙满堂,亲戚拜寿,族人祝福。我们为父亲操办了一个团团圆圆、和和美美、风风光光、体体面面的生日。还拍了录像、摄了照片,制作了光盘,记录了那幸福美好的时刻。尤其是儿女子孙为父母喂食蛋糕的情景至今历历在目,那种其乐融融,欢歌笑语声仍在我脑际萦绕,都多么盼望老人添福增寿呀。
2006年元旦下午,父亲又突然水米不进,并出现阵阵昏迷现象。元月二日大清早,我和大哥、三姐急急忙忙从宝鸡赶了回去,外地的孙子们也在中午从天水、西安、宝鸡、凤翔回到家了里,都来看望老人。不知是天意,还是他的造化,到下午四时许,老人的病情神奇般的减轻了——神志清晰起来,眼睛不时地眨动着,我们还扶他坐在炕上一阵子,他又和我们拉起了家常。通过交谈,他仍能够辩清儿女子孙的声音来。还问我们:“吃了没有?坐下,喝点水。”我们都为老人病情减轻而欣慰,心想,老人一定能够康复的!傍晚前,我们分别离开了老人,离开了家,踏上了返回的旅途。
元月5日(农历二零零五年腊月初六),是外甥荣辉新婚之喜,我和大哥、三姐回了趟老家,既为参加外甥婚礼,更为看望一下父母,尤其是看病危的父亲。那天,父亲又一次次地发紧,处在了弥留状态。母亲和我们兄弟姐妹围在父亲的身边,看着他一阵子发迷,又一阵子清醒,都心急如焚,泪湿眼帘。在他醒后睁开眼睛的时刻,问他啥痛,想吃点啥?他的嘴唇启合微动,语词不清,不住地用嘴吹着气……为了不影响我们的工作,母亲再三催促,执意要我和大哥、三姐回单位上班,大姐、二姐和妹妹回去,让在老家的三弟、四弟和媳妇守候在父亲身边。我和大哥、三姐恋恋不舍地回到了宝鸡。谁知这次相见竟成了我们和父亲的最后诀别。初七上午,待我们赶回家里时,父亲已经于卯时撒手人寰,涅磐西去。他逝世时没有受任何痛苦,没有留下一句遗嘱,也没有丝毫的忧伤和遗憾,而是带着享尽天伦之乐的微笑轻轻地走了。看着先父安睡慈祥的面容,我们泪如泉涌,泣不成声。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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