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忘记”和“牢记”本是一对孪生兄弟。噢,不知道也能不能叫做“对立统一体”。
别看他俩是亲兄弟,一到人世境遇却大不一样。在学校里,“牢记”是聪明的代名词,也是勤奋的同义语,是个人见人爱的乖孩子;“忘记”呢,肯定不是笨就是懒,要不就是既笨又懒,“笨蛋”、“傻帽”这些是够客气的绰号了,斥之为“猪脑子”也是常事。要是行为再稍有一点不轨,“捣蛋鬼”、“小无赖”、“小混混”之类的帽子就会满天飞来。——人见人嫌。
到了社会,兄弟俩的遭遇更有天壤之别。“牢记”圣喻,是忠,“牢记”家训,是孝。虽说忠孝难以两全,但二者只要据有其一就够了,足可以碑坊传其善,旌匾彰其节,史书留其名。于是乎,富也随着贵来。正可谓是名利双收。“忘记”呢,“忘记”圣喻为不忠,“忘记”族训家训为不孝。这不忠不孝之辈,要你何用?“咔嚓!”大有掉脑袋的危险。
呜呼!可怜啊,我的“忘记”!
(二)
历史的脚步已踏进现代当代的门槛,“忘记”圣旨圣喻的危险性自然少多了,轻多了,但不是完全没有了。你如果不小心说一句“忘记过去吧”,虽然掉脑袋的危险不大,但你可能冷不丁的当头挨上凌厉的一鞭子,——“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
你是决不能躲避、决不能辩驳、更不能反抗的。因为这鞭子如同旧家族的家法一样,是神圣不可侵犯的。那鞭子上贴着烫金标签,标签上印着“列宁”二字。
尽管列宁说的不是“忘记过去就等于背叛”,但那些有奶就是娘的人,似乎总爱把“背叛”的污水泼在他人身上,就象b*子总希望每个女人都不贞一般。其实,就是做一个“背叛者”,也不见得是十恶不赦的坏人。列宁本人就是共产主义运动史上第一个成功的背叛者。马克思认为:社会主义是社会化大生产和资本主义生产资料私有制相矛盾的结果,列宁却在社会化生产程度不高的沙俄帝国搞十月革命,搞社会主义制度。但要是没有这一“忘记”,就不会有社会主义理论的第一次伟大实践,就不会有人类历史的新纪元。
毛泽东也很健忘,虽然他说“指导我们思想的理论基础是马克思列宁主义”,但他似乎忘记了十年前列宁是在城市里搞革命的,而他走的却是农村包围城市的道路。要是没有这一“忘记”,就不会有中华民族那段屈辱史的结束,就不会有社会主义的新中国。
邓小平的记性更不好,毛泽东的尸骨未寒,他就把“阶级斗争为纲”的谆谆教导忘了个一干二净,在中国搞起了“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现代化。但要是没有这一“忘记”,就不会有中国经济的腾飞,就不会有中国高速度的向现代化迈进的今天。
就此而言,“忘记”就是希望,“忘记”就是创新,“忘记”就是发展,“忘记”就是前进。
“牢记”呢?是墨守成规,是固步自封,是机械教条,是呆板僵化,是本本主义,是自囚,甚至是自杀。
(三)
“忘记”的只能是过去。
“忘记”,是经历在记忆中的淡化和隐退。
绝对的“忘记”,在医学上叫失忆症,某一段经历从记忆的屏幕上删去了。如同计算机中的一些数据或文件丢失了。
相对的“忘记”,是某一段经历不在当时的考虑之中。如同计算机中没有调入内存的数据或文件。
经历属于过去时态,即使与现在有关,也是过去到现在的延续。
那么,“忘记”的能是“现在”或“未来”嘛?
“现在”, 他正在你的周围,正和你面对面,正和你亲热,正和你磨擦,正在抚摸或刺激你的各个感官,你能丢开它、“忘记”它吗?
“未来”,那是一个未知数,它还没有形成,它还什么也不是,要是也是与未婚夫(当然是指货真价实的)的亲生子。它能有被“忘记”的资格吗?它如同还没有产生的数据或文件,连存储的资格都没有,还能谈及丢失和删除吗?
“过去”,只有“过去”,才有被“忘记”的资格。
(四)
不论你对任何人,任何事,任何经历,任何欲望和需求,“忘记”的时间比“牢记”的时间要长。
一天二十四小时,一般得八个小时睡眠。这睡觉时间自然归“忘记”所有。就是在不睡觉的十六小时之内,就某一个记忆点(人、事、经历、需求等)而言,也是“忘记”的时间比“牢记”的时间要长。
父母妻儿是你最亲的人,难道在十六小时内你时时刻刻“牢记”着?你不工作?你不学习,你不娱乐?你不吃饭?如果你硬说你在工作学习娱乐吃饭的同时也“牢记”着,那是一心二用,且不说那是工作人员的大忌,更是学者的大忌,论时间也不过是一半对一半。如果你说你就是什么也不干,一心想他们,一天两天可以,三天四天也可能,时间再长呢?鬼才信!
工作是你的正经事儿,难道你十六小时都在工作?一天十六小时工作的人是有,不睡觉工作的也有。但毕竟是特定环境下的极少数人,不是经常,不是多数。即使你就是那特定环境下的少数人,你工作时“牢记”的是你当时的工作,是你全部工作中的一小部分,而不是你工作的全部。对你的全部工作,绝大部分时间仍是处于“忘记”状态。
至于欲望和需求,从动物的本能上看,一是食,二是性。人虽然越来越远的脱离了动物界,可吃饭还是第一件大事。但多数人大概只是在吃饭前和吃饭时才记起吃饭的吧?在这一问题上,“牢记”会比“忘记”长吗?哦,厨师可能比别人“牢记”的时间要多一点!至于性问题,鄙人实在不愿多说,但你如果认为本观点不对头,那只好问你一句:“你一天内牢记性的时间有多少?”
(五)
“忘记”的要比“牢记”的多。
这第一论据仍与“吃饭”有关。
的确,是有那么一类人,他们比常人对“吃饭”记得时间要长一点。
这类人不是普通老百姓,当然也不是正儿八经的“长”字辈,是谁呢?
秘书?秘书不全是,也不只是秘书。
干事?不全是,也不只是。
科员?不全是,也不只是。
惭愧!实在没有能力一言以“备”之。
老百姓叫这类人是“喝泔水的”。但时代不同了,泔水桶里的油花也不少,这油花也有时足够他们喝个半饱,说不定还能时不时地捞到几根鸡肋,至于大块的肉,倒是很少落到他们嘴边。
古时候的文人们也可能叫这类是“佞人”,佞人是有口才而不正派的屑小之辈。可不正派是百分之百,至于口才,不见得全有,说不定某一个还是个“结巴”呢!
总之,这类人还“没有一屁股坐它一栋楼、一顿饭吃它一头牛”的资格。
但他们有机缘围着“长”字辈们转。他们有一种令人害怕的能力或能量。你听,此辈其中的一位这样说:提拔、立项、发包这类的大事我给你们办不了,但要坏你们的事是挺容易,那还不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儿。
这句话可不是酒后的昏话和疯话,而是酒后吐真言,一点儿也没夸张,他们就起这种作用,就有这样的能量。同时,这句话也活脱脱的现出了这类人的嘴脸,——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此辈成全不了人们的大事,人们也自然不会送他大大的红包,也成不了大贪;但他可以坏别人的事,正派人怕他坏正事儿,邪派人怕他坏邪事儿,白道黑道都得只好象喂狗一样喂他,免得它冷不防偷咬你一口。因而他们就成了“隔三差五解解馋”的特类公民。久而久之的条件反射,使这类人就把“吃别人的饭”“牢记”得多了些。
此辈“牢记”住了吃饭,可“忘记”的东西更多,忘了廉,忘了耻,忘了人格,忘了党性,忘了政策,忘了原则,忘了党风,忘了民心。
你说:是“忘记”的多,还是“牢记”的多?
也许你会说:“不对,那里是忘记?那八样东西,他们心里原来就没有!”
佩服!还是老兄高明!这一层我也该早想到:即使有,也是嘴上的。
噢,我还有第二论据,如“牢记赌博”,第三论据,如“牢记吸毒”……;我还有光明面的论据,如“牢记为人民服务”……
(六)
如果你要这也“牢记”,那也“牢记”,那活得太累,活得太紧张,不如多一点儿“忘记”好。
“忘记”你的荣誉吧!你若“念念不忘”的“牢记”着,难道就不怕会在那眩目的光环里昏昏乎飘飘然?就不怕连东南西北也辨不清?
“忘记”你的功劳吧!你若“念念不忘”的“牢记”着,难道就不怕把那当作贪图享受的温床,当作向人民讨价还加的资本?
“忘记”你的成就吧!你若“念念不忘”的“牢记”着,难道就不怕那会变成你进取的障碍和思维的囚笼?
假如你说你不怕,打住!我说的已经远远超过半句,也不愿意多听你半句!
“忘记”你的失败吧!假如你还想拥有成功。要牢记的是失败的教训,而不是失败的本身。你若“念念不忘”的“牢记”着,只能是沮丧,只能是灰心,成功不再和你有任何缘份。
“忘记”你的年龄吧!假如你不再年轻。你若“念念不忘”的“牢记”着,伴你的依然是懊恼和悔恨,给你的依然是无所作为,等你的也只有棺材和坟墓。那温情的晚炊和灿烂的晚霞你会视而不见!
“忘记”你的窘境、“忘记”你的孤独、“忘记”你的失意吧!假如你还想拥有常人的生活。失掉的只是无用的包袱,给你的会是轻松和快乐!
假说你说你不愿,我也无话可说,“哀莫大与心死”嘛,和出气的死人还有什么话好说!
(七)
“忘记”就那么好?你是要有意贬低“牢记”吧?
小人岂敢!小人只不过想为“忘记”讨几句公道!实际上,“忘记”和“牢记”这双胞胎都各有优缺点。“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这个简单的道理小人还是懂得的。兄弟俩的好与坏,全看他们和谁交往,特别是看找个什么样的对象。有时候,小人也挺喜欢“牢记”的。尤其是当“公仆”和“牢记”这对恩爱夫妻生下“为民”这个小宝宝的时候,那不仅是喜欢,而且是肃然起敬!
噢,对啦!想起来啦!“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这也可是名人的名言哪!但不知与“忘记过去吧”相差有多少。莫非是十万八千里?
如果有一天,鄙人因这块豆腐干犯下大不敬罪,不知那位洋诗人会不会作我的辩护律师,帮我免除杀头之祸,最好是连那凌厉的一鞭子也免掉!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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