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徐琴船余新锋

发表于-2006年04月27日 下午6:14评论-0条

民国十三年,国民政府决定在蓝田、秦塘两地选一址设县治。不料,消息传出,群情激奋。原来,这蓝田、秦塘两地民风淳朴,村民们世代以耕读为乐,竟然都不愿意在自己的地上设立县治,怕扰乱了本乡的宁静。这其中,尤以蓝田的乡民们反对声最烈。

这可如何是好?国民政府的官员好生为难。

这时候,有人建议说:“土为国之本,不如用‘称土’之策把蓝田、秦塘两地的土分别称量,重者即为县治之地。”

这个办法被蓝田、秦塘两地乡民接受。“称土”的头天晚上,蓝田乡绅向蓝田名士徐琴船请教,徐琴船说:“这有何难?”

第二天,徐琴船让人偷偷地在土中掺进一些草木灰使土质轻飘,称量结果,秦塘土重,县治理所当然的设在了秦塘!

在蓝天乡民欢呼雀跃的时候,徐琴船独自一人在“藏琴楼”上抚着古琴出神,在夕阳里弹起了《春江花月夜》……

转眼到了1938年秋,日军占领秦塘县,进而占据了蓝田。这一天,日军首领村井大佐带领几个手下,敲开了徐家“藏琴楼”的大门。

村井上到楼上的时候,徐琴船正端坐琴台,瘦长的手指在琴上轻拢慢捻,淙淙的琴音自手下响起,似凝泉,似幽咽……村井击掌道:“好一曲雅静动听的《古风操》!”

徐琴船抬眼一瞥,凝坐不动。

村井笑道:“初到蓝田,就能听到这么动听的琴音,徐先生不愧为闻名遐迩的大琴家!听说先生筑有十八琴楼,共收藏了十八张古弦琴?”

徐琴船两眉上扬:“哦,你也喜欢琴音琴韵?那今天带兵前来寒舍,莫非就是要听徐某弹琴?”

村井哈哈大笑:“不瞒先生说,本人毕业于东京帝国大学,早年还曾专门研习过乐理呢。今天前来,一来想请先生任蓝田镇‘维持会’会长,二来呢,想见识一下徐先生的十八古琴……”

徐琴船稍作沉吟,说道:“既然也是喜爱雅乐之人,容我做点准备——将军可于明晚前来,明天正好是中秋佳节,让我为先生弹奏一曲《广陵散》如何?”

“《广陵散》?”村井惊呆了,“先生会奏《广陵散》?不是说这首曲子已经失传了吗?”

徐琴船淡然一笑:“将军以为徐某在打诳语吗?”

村井带兵下楼去了。临走的时候,说:“徐先生,我明天可要见识见识你的十八张古琴!”

琴楼上“铮——”的一声,归于沉寂。

第二天晚上,村井如约而至。如水的月光透过窗棂,深深浅浅地辉映在琴台上,留下了许多班驳的碎影。

徐琴船一袭洁净长袍,微闭着眼,端坐在琴台前。

见村井进来,他睁眼说道:“你不是要听《广陵散》吗?就让你听听我们中国人的黄钟大吕吧!”

村井一愣!

徐琴船纵声大笑,声音越来越来大,越来越响,在一阵急如暴风骤雨的琴音中,整座琴楼突然一声巨响,无数的雕梁画柱在月光下化作了灰飞烟灭……

数十年后,在故宫的一次文物展览中,游客们看到了十八张造型古朴、风格迥异的古琴,细心的游人发现,那琴尾处,都刻着一个极小极小却清晰的“徐”。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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