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岭江,是我家乡一条名不见经传的小河,可我对它却有着深深的眷恋。在它的怀抱里,我曾做过无数苦涩和甜蜜的梦。
我的家乡没有高山大川,也没有名胜古迹,除了“硒山茶”在汝城还有点名气外没有什么值得炫耀的东西,因而也就默默无闻,显得平淡无奇。只是弯弯的小河,年复一年地从村子旁边流过。我的家乡把小河称做江,小河又沿着一座叫做南岭的山脚下流过,因此我的家乡人就给它取名为南岭江了。这条小河给了家乡祖祖辈辈多少的恩惠,谁也说不清,反正打我记事起,就知道这条河是家乡的生命依托,它用甘甜的河水,哺育着村子里百十户人家和几百亩的农田,保持着小村免受涝旱之苦。同时,它还是十里之外三星镇胜利村的饮水之源。小河对我的印象远不象父亲那样深刻。父亲常常对我说起在“三年困难”时期南岭江如何帮助小村的人度过了生命的关隘。
那时候父亲还小,正好在汝城一中读初中。但生活的艰难却使他刻骨铭心,说不清是天灾还是人祸,在那个时候,村子里的人数十天不见一粒谷米下锅,大多靠吃糠糍、薯皮维系着生命。我的父亲在一中读书时上午上课,下午睡觉。到了星期六,假如有点肉菜什么的,不舍得吃,用一个口杯盛了,走40多里路,带回去给家里人吃。这一年,南岭江的鱼虾特别多。村子里的人们不用鱼网,也不垂钓,通常是大队里统一组织,往江上撒石灰或茶油壳,等到有鱼开始浮上水面,大人们就绾起裤脚跳下江里去,小孩子们便拎着竹篮在岸上跑,把大人们抓到的鱼放到竹篮里,然后统一送到大队里去,再由大队里分到各家各户。分到了鱼,大人小孩都很高兴,欢天喜地回到家,无油无盐地敖上一锅,一家人也算填饱了肚皮解了馋。如果分得多了,一时还吃不完,就煎干了,留住,在实在“慌”的时候再吃。父亲谈起这段艰难的岁月,总要感叹几句:“是南岭江救了一村人的命啊。”是呀,因为有了这么一条江,全村人才在三年自然灾害面前创造了一个奇迹,全村没有饿死过一个人。
等我渐渐长大,才对这条河有了一点印象,对父亲讲的故事片有了一点了解,常常莫名其妙地做着关于这条江的梦。村小学离我家不远,小学离小河更近,在村小学读书时,我常和小伙伴们结队到河里游泳、捉鱼,因此常被当老师的父亲捉到,捉到了照例又要“戒水饭”,记得我读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有一次被父亲抓到了,中午正好煮了鸡蛋羹,父亲只说了一句“你中午不要吃鸡蛋”,任凭其他人怎么劝我,我都没有动鸡蛋一筷,在我的心中顿有苦涩,至今谈起,父亲仍很内疚,认为当初他应该劝我。冬天,河水结了冰,又和小伙伴们一起到河边捡起冰块,放进口中,比谁坚持得久。后来,我到泉水中学和汝城三中读书,星期六下午走路回去,星期天下午走路回校。每次回去,都要来到南岭江边,眺望河两岸的景色,一次次地比较着小河的变化。一株株绿柳挺立堤岸,象一排倩丽的少女披撒一头秀美的头发;荷叶漂浮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犹如一匹展开的墨绿色绸缎;芦苇随风起伏,仿佛在低声吟咏一首抒情诗,故乡的小河把我的童年与少年生活打扮得五彩缤纷。
走上工作岗位之后,很难回故乡一趟,然而家乡的小河却时时牵住我的心。前年晴明,回去扫墓。走到半路,离家只有约二里的地方,见路被拦腰挖断。到了村头,放眼望去,故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村上砌了不少平房,有的人家还是两层,那高树起在平房头的电杆标志着不少人家还装上了卫星电话。摩托车、有线电视、影碟机也进入了农家,故乡显示出了勃勃生机。父亲告诉我,村子里的人大多靠出外打煤走上了富裕路,现在的旱塘人已经很少有人砍柴了。已经彻底改变了“十个旱塘麻溪古,十个中有九个卖柴古”的面貌。
我心中记挂着南岭江,便只身来到了小河边,小时候经常攀爬的那些大柳树已然没有踪影,堤岸上到处是倒塌又放在了几块泥沙和石块的痕迹,眺望着魂牵梦绕的南岭江,全然找不到一二十年前的那种感觉。河水两边长满了杂草,微风吹过,细浪无力地拍打着堤岸,还传来一股腥味。
回到家里,我问起父亲, “人吃水怎么办呢?” “现在大家都装上自来水,谁还吃江水”。
是啊,河水不能吃了吃自来水,假如有一天自来水不能吃了吃什么呢?这由我不由想起县城里倒流行起担水吃来了。这也让我明白了为什么进村的路会被别人挖断,原来胜利村的人就要喝这条江的水呀,这是农民表达愤怒的一种独特的方式,巨大的问号象把镰刀,沉沉地挂在我的心上。
难道,家乡的人不再依托这条小河了吗?今年的春节我又一次回到了家乡。路显然已经修复了,南岭江又会是什么样的呢?我带着妻女来到了河边,虽然河边没有了柳树,但河水里没有飘浮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几个小朋友正在水里嬉戏,有个农民正在江里打鱼,女儿站在桥墩上,认真地看打鱼。啊,家乡的小河——南岭江,你终于开始逐渐回复原来的模样,但原你能重回倩丽的少女时候。
(中共汝城县委组织部 连广财 邮政编码:424100)
本文已被编辑[古草]于2006-4-30 10:58:54修改过
-全文完-
▷ 进入连广财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