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老屋、神龟、和谐攸舍

发表于-2006年05月08日 中午1:18评论-0条

清明节人们都有回家祭祖的习惯,今年我也没有例外。我老家是全国生态示范县,老家是离县城还有三十多公里的山区,自然风光十分旖旎,而在青山绿水相映下的老屋则更显得恬静、和谐,颇能让人体会出“清溪洗砚鱼吞墨,白屋煮茶鹤避烟”的意境。远祖学阶公是位乐善好施亦耕亦读的秀才。他修桥筑路等善举在当地很有影响,建造祖屋时,当地乡贤特请进士葛九爷赠书“宏德堂”三字作为祖屋的门额。

跨进祖屋大门,出现在眼前的景象,不由得让我大吃一惊。这是我家祖居的老屋么?这就是在我们乡间稍有名气的“宏德堂”么?断壁残垣、瓦砾硝烟,祖堂塌了、正屋垮了、天井塞了、几案烧了;几乎没有了一点往日的高大、明亮、堂皇的痕迹。

我家的祖居是一幢有八十多年历史的老屋,完全是一种江南山区的民居式结构。老屋高3丈,长有15丈,宽有11丈,拥有两个一大一小的天井,墙体为厚厚的粘土夯筑而成,屋顶盖有青瓦。由于山里多树,木材自然成了建筑的必然材料,天井四周及上下层过道两侧,立有十八根合抱的木柱作支撑,檐、门、窗、地面、楼面、天花板都由清一色的木料做成。祖居不仅气派、堂皇,而且十分实用。冬天保暖夏天隔热,以周围的其它建筑比起来,真个称得上是冬暖夏凉。八十多年过去了,老屋没有什么破败和需要太多修膳的地方。

我叔叔去年已是八十七岁高龄了,他与祖居同岁,是祖居兴盛的最好见证。叔叔是个不折不扣的烟民,吸烟不仅使本来十分强健的他患上了严重的呼吸道疾病,而且也把我们家的祖居毁了。叔叔的烟瘾很重,白天吸、晚上也吸,坐着吸、半躺在床上也吸。由于晚上常常半夜在床上吸烟,最终不幸引起火灾,香烟不仅将他送入了天国,也吞噬了我们的祖居。常常有人不承认吸烟的害处,这可是发生在我们身边的事实。

祖居发生火灾,虽然经过村民全力扑救还留下了三分之二,尽管我们立即重新进行修膳、加盖,但完全没有了往日的风采。由于经过高温烧烤,厚实的土坯墙体已经完全疏松,终于在几场春雨后,过火的墙体齐倒塌了下来,祖屋又毁掉了三分之一。

祖屋现在居住的人不多,大多数小字辈的子孙都散居在外地。大家认为只需要重建祖堂,保住余下的一重房屋就行,为此必须将堆塞在天井里的墙土进行清理,将大天井排水的暗道进行疏通,清明节我们一堂的人员都已赶回来,正好大家一起来处理。

说到天井的排水暗道,就不能不提祖屋的神龟了,祖屋建筑时为了使天井排水系统通畅,不至于被泥沙、杂物堵塞。睿智的先人想了个绝妙的办法,在两个天井的砖砌暗道中养了一对成年乌龟,并在旁边稍高的地方为乌龟建了个巢穴,暗道两头做成小孔状的进、出水设施,让乌龟就只能在暗道中生活。

这对乌龟从此就在这暗道里平静地生活着。两个天井的排水系统就由这对乌龟来疏通、维护,其实不知是何年何月始,从天井通到屋坪外围堰的小孔状,出水设施已经不在了,但天井从来没有排水不畅的现象,于是老人们常常告诉我们小辈,那里的乌龟是祖上积德,上苍赐给我们的神龟,否则哪能尽职尽责、不弃不离,从不间断地为我们服务呢!

我们家乡的民风十分纯朴、敦厚,有许许多多的村规民约。比如我在一篇文章中曾介绍过,平常桂花树枝不能乱折的,只有童生考了秀才,秀才中了举人,全村人老少才折桂枝、做桂冠为其祝贺,记得80年代初我考上大学的那年,尽管我上学去了,家里却接到了不少的桂花、桂冠。再比如发现哪家小孩有手脚不干净的行为,这家的户主要宰猪设酒请全村的老少以谢罪,为此除文革荒唐外,全村没有一个进过牢房的人。而乡居民约中,认定龟是神异之物,被列为敬奉的长寿之兆。人们是不会伤害它、捕食它的,虽然开始的作法有点禁锢了这对乌龟的自由,但后来它们却自由自在地,与我们在同一屋檐下和谐相处着。

每逢一场雨过后,我们或能偶见他们活动过的痕迹,于是都坚信它们还在,但谁也说不准它们长得有多大了、生活得怎样、是否有生儿育儿、延子发孙等等,真如神龙首尾不见。为此老人们给它们加了个神字,特别是我们的财叔婆更是讲得它们有板有眼、神乎其神,似乎再修炼几年它们就该化龙升天了。

这次为疏通天井的排水系统,我们先将天井里堆塞的墙土清理干净,本来是从天井再往外通暗道的,不知是谁发奇想,说既然这暗道里有神龟,大家何不从围堰向天井疏通或许能见到神龟的英姿。大伙儿不约而同地接受了他的建议。

从围堰到大天井足有35丈距离,让我们着实有一番忙碌,我们边开挖边覆盖前段,竟然没有发现一处堵塞,只见老砖铺设的暗道底部有许许多多的磨爬的痕迹。偶尔发现一两只小龟惊慌的向里逃离,当我们开挖到24丈处时,眼前不禁一亮,那不是我们的神龟么!原来在暗道两边做有两个龟巢,尤为稀奇古怪的是,或许神龟也和人类一样,老龟更疼爱小龟孙子吧、龟曾孙子吧,老龟带着小龟在左边巢内,而中等大小的龟都在右边巢中。

左边巢里有两只重约五斤多的大龟,带着十一只小龟。特别有趣的是,有五只看上去出壳不久,重不到一两的小龟,向我们伸伸脑袋爬过来,并无惊恐之态。两只老龟也很安祥,伏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我们无从考证这对老龟是不是就是老祖宗们投放的,已经是百年寿辰那对神龟了。另一些小龟就不安分了,拼命地往里拱着、挤着。而右边巢里却是个乱哄哄的世界这只外爬,那只内拱,这只缩起头尾,那只伸头探脑,这只拼命的想从边沿上爬上来,那只又顽固地将它扯下去。好容易我们才算清楚这些中等大小的乌龟足有十八只之多。这可真是个几代同堂、和睦相处的大家庭呀!

为了不使它们受过多的惊吓,我们迅速地盖好覆砖,继续向前疏通。然而我的工作几乎成了多余的,直到接近天井的入水口不到一尺处,我们才发现有堵塞,而且还有四只重约三斤左右的乌龟正在从内向外推土,看看它们工作过的足迹,已经疏通了三尺多远。难怪我们能在暗道里发现,不少墙土散落的痕迹。

很快,我们疏通完了余下的暗道。不怕人笑话,由于多年不从事体力活,还真的很累,但感触很深,人与自然能这样和谐相处,你说有多美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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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梦天使点评:

老屋,怀旧情结。或许,人皆有之吧。故乡的旧景,或者亲人,总会是我们一生的念想的。流畅的文笔,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