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山，川南黔北著名的旅游风景区和佛教圣地，古人吟之曰：“山川秀丽，叠嶂云峦生凤彩；水绕周匝，涓流碧汉涌清波。”站在凤凰山顶上远晀，苍穹下的山峦，郁郁葱葱，纵横蔓延。千年古刹法王寺把厚积的凝重，沉淀在大山的深处。夕阳晨曦，牧童短笛，林海溪流，鸟语花香；烛光闪烁，香烟缭绕，朝暮课诵，梵呗唱赞，这就是释源自的故事背景。

法王寺僧人释源自出家念佛修持已有十余年。

因管理宗教事务的需要，我经常上凤凰山到法王寺。不是到风景区游玩，那叫深入基层，很辛苦的。常来常往，源自成为我无话不谈的好友，僧俗间哥们。源自说初次见我就有一种随和感，和我至少也有1000年的缘分。

寺庙的日子单调而悠闲，我和源自常泡茶闲聊。源自不说“持戒、往生”，不论“菩提心、涅槃路”，不聊“四禅定、阿罗汉”，那是禅堂说法的老话题。我也不说“政策方针”，不论“法律条例”，不聊“规章制度”，那是开会学习的正经话。闲聊时要换口味，否则便没意思。

佛家讲求“悟”。佛门名人或得道高僧，大都有顿悟名言或参禅偈语。一些著名的禅说，如“菩提本无树，　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不是风动，不是幡动，是心动”等，红尘中人也广泛应用。也有一些禅师的所谓偈语，如“说即是不说，不说即是说”、“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依然是山，看水依然是水。”等，莫名其妙，不知所云，只能凭自个在那牵强附会的自圆其说。

源自说我不是佛门中人，当然就不懂偈语了，并得意地宣称自己出家十余年也有所顿悟，已经具有禅师的任职资格。问其有何顿悟？他微微一笑说：饿来吃饭困来眠。这也算顿悟？当即我就差点晕了过去！见我不屑，源自赶紧申明不是他顿悟的，是唐代高僧大珠慧海禅师说的。后来我查了一下，果真是大珠慧海在《顿悟要门》里的话，还有唐时赵州的高僧从念禅师也说过，吃饭喝茶也是禅。虽是高僧说的，但我总怀疑这是为和尚的悠闲找借口。阿弥陀佛！那些成天闲来无事，一念经便打磕睡的和尚可以安心地吃饭困觉了。

但闲聊时源自最喜欢的，是和我谈色性、情爱等话题。我说他是色和尚，他却说这是为了探讨“色即是空”，以便真正做到四大皆空。

为了证明此类“探讨”的必要性，色和尚便先把圣人扯上。闹不清究竟是孔子还是孟子说的，他说，总之是圣人说的“食色性也”，一句话就把人生的两样必需品包揽了，真够精辟的。还振振有词的给我解释为什么食要排在前面：食是为了延续自身，性是为了延续物种，当然首先是要延续自身，皮之不存，毛将附焉？

既然圣人都说是“人生的两样必需品”，要做到四大皆空当然挺难的，这是源自在为自己找说词。不过，他那番话倒是让我明白了，佛门高僧强调吃饭喝茶也是禅的道理：皮之不存，佛将附焉？

其实和尚要说说关于色性、情爱的话题根本就用不着拉圣人作遮羞布。

孔子讲　“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说白了就是吃饭问题和男女问题是人的天性，而且吃饭肯定是排在第一位的。十天不做爱也死不了人，十天不吃饭肯定就活不成。所以先要饱暖了，然后才有精神思淫欲。

和尚也是人做的，当然“人之大欲存焉”。佛经中佛陀度他弟弟难陀出家的时候，除了用天国中天主一职的承诺，还用500美丽的仙女将终日陪伴着他作引诱，才使得难陀抛弃红尘，最终证得圣果。极乐世界我是没去过，不过看玉皇的天宫就知道，想必是不排斥美女的，而且一定都是极品。不说嫦娥，不说七仙女，光是那飘在半空中边舞边散花的美眉，就已经够让人想入非非的了。做和尚的虽说有佛门禁忌而不敢妄起邪念，但佛门的高层领导如此这般，和尚们说说还不行吗？

和尚吃饭是有信众供养的，不用忧虑。既然食已经排在了前面，接下来的“人之大欲”当然就是性了，所以闲聊时谈爱情的话题色和尚很来电。问色和尚，倘若有女施主追你，能做到无动于衷吗？他说，不能。问他咋办？他说早就顿悟了，学李连杰——逃避。

色和尚很欣赏《少林寺》里李连杰演的那个觉远和尚。觉远青春洋溢，武功卓绝。有一位美丽清纯的牧羊女，对觉远一往情深，觉远也对她心有独钟。觉远当上少林寺主持时，有意无意的那一回头，觑见了躲在一隅流泪的那位可人儿。那情景，见者无不嘘唏。只是那句“不淫欲，能持否？”像紧箍咒似的在脑海里不断地回响，使他不得不违心逃避以收场。《南北少林》中还是李连杰演的那个智明和尚也很不错。当智明知道司马燕也有一个与自己同样的银镯时，河边的哀呼大叫，苦闷之难以发泄，带有几分哀怨的背景音乐在此时响起，那镜头令人为之黯然。后来为了割舍这份命中注定不属于自己的爱情，从情网中彻底解脱，智明和尚便把银镯交给另一个男人，然后强笑着向心爱的人儿道别。

色和尚娓娓道来，描述得如此情深深、意切切，表情状似红尘中柔肠百转的情痴。只是两部影片最终都以和尚与爱情无缘的结局收场，令色和尚感觉不太满意，嘟哢着说难道就没其他人当主持了吗？

为了安慰色和尚对那两个结局的不满，我告诉他，金庸编造了关于和尚的全新的爱情故事。在小说《天龙八部》中，不但让从小在少林寺出家的虚竹和尚练成了绝世的武功，最终还抱得美人归。而且虚竹居然是少林寺方丈和“四大恶人”之一叶二娘的儿子。

虽然一再强调那是编造的，色和尚却缠着非要我借一本给他看看不可，后来等不及了就自己去买了一套。再次见面，那虚竹和尚抱得美人归一事，自然便成了“探讨”的主题。详情不多说了，总之谈到虚竹时，那色和尚又是莫名其妙的傻笑，又是不明其意的摇头，又是含义不清的叹气。其状既有对虚竹离奇命运的感叹，又有对和尚圆满爱情的惬意，还有对那个幸运儿的羡慕。

“食色性也”，圣人的话确实经典。阿弥陀佛！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