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康熙茶楼的门，公公问海仔：“你到底欠了多少？”海仔不语，公公又问：“借你高利贷的是谁？也是在里面玩牌的吗？”

海仔低头站在街口上拼命地吸着烟，看着海仔一副烂仔的样子，公公气得直哆嗦，他恨恨地指着海仔大骂：“你看你这样子，跟街上的叫化有什么两样？你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整天和这些烂仔混在一起，连家都要给混散了，你还不明白吗！”

海仔还是不说话，把烟抽得更凶了，公公显然被激怒，他朝阿紫和婆婆挥了挥手说：“我们走，他自己惹了麻烦让他自己去解决，以后再不要找我们了！”

婆婆忙扯了公公的衣袖，示意他息怒，然后又回头劝着儿子：“你爸爸都七十多岁的人了，我也是黄土埋到了胸口上，家里不指望得到你什么帮衬，就希望你上好班，理好自己的家，你为什么要这样的不争气！”

婆婆说着眼泪就出来了，她扯起衣袖擦了擦眼泪继续说：“你到底欠了人家多少？给阿紫和你爸爸说说，大家一起帮你想办法，你只要安心去上班，不再赌了就行。”

海仔把烟蒂扔在地上，语气平淡地回答：“二十万。”

“什么！”公公和婆婆几乎是同时叫了起来。

“二十万！你们愿意还就还，不愿意还就当没有我这个儿子！”说完，海仔瞥了一眼一脸冰霜的阿紫，转身朝茶楼走去。

“你给我站住！”公公朝海仔跑了过去，扬起手掌就打过去，手还没有落下，海仔就顺势推了父亲一把，公公没料到海仔居然会还他的手，腿没站稳，身子就往后一挺，人就跌了下去。

阿紫和婆婆吓得尖叫起来，两个女人几乎是同时扑了过去，将老人扶起。海仔站在不远处呆呆地看着这一幕，他没想到自己轻轻地一推，父亲竟然会倒地，一直到父亲被阿紫和母亲扶起，他的意识里还是一片空白。

阿紫只觉得心里有一团怒火在燃烧着，象火山爆发一样让她难以控制，她“嚯”地站了起来，迅速地朝海仔冲了过去，“啪”的一声，一个耳光重重地落在了海仔的脸上，这一切都在瞬间发生，是那样的让人措手不及。

公公、婆婆都用惊鄂的眼光望着阿紫，海仔更是傻了一样的站在原地望着自己的妻子，仿佛这个被他称作妻子的女人，还是第一次认识一般的让他感到陌生。

原来病猫也有发威的时候！海仔揉着有些火辣的脸，心里竟然有种别样的滋味。他看惯了阿紫往日的冷漠和高傲，不曾想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其实内心也是那样的刚强。许是厌倦了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他倒觉得这样的泼辣更让他心动而爱怜。

阿紫收回有些麻木的手又恢复了一脸的孤傲，她扬着头朝婆婆走了过去，轻轻弯腰搀了公公的胳膊，然后回头叫上婆婆：“爸，妈，我们走！”

刚想抬脚，不想婆婆却用了枯瘦的手扯住阿紫的衣袖，小声地哀求着：“阿紫，你和他说啊，让他跟你回去，他一定会听你的。”阿紫为难地望着婆婆。

公公见了，也顾不上自己摔的伤，忙帮着劝起阿紫来：“是啊，你是他老婆，再怎么说是夫妻不是仇人，你有责任帮助他的。”

阿紫听到夫妻二字，眼泪就莫名地掉了下来，婆婆从兜里掏出一叠纸巾，在里面抽了一张递到了阿紫手上。阿紫接过，把眼泪擦了擦，可刚擦过的泪还没干，新的眼泪就又掉了出来。

婆婆痛惜地看着阿紫，轻轻地叹了口气：“过去的事尽管是他对不住你，你就看在爸妈的份上、你儿子的份上就原谅他吧，只要你给他机会，他会改好的。”

阿紫低头擦着眼泪，心里想：我要是老了，遇到这样的儿子该怎么办？也会和婆婆一样吗？她的心里也轻轻地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的未来是那样的渺茫。

想到儿子，阿紫的心就涌过一阵苦涩的痛。儿子，儿子才是自己唯一的希望啊！她暗暗告戒自己，无论处境怎样艰难，也一定要把孩子好好地培养出来，绝对不能让他成为他的父亲一样毫无责任毫无亲情的人。

她哀怨地望了望她的丈夫，然后轻轻地对公公婆婆说：“我们回家。”

……

一家离闹市较远的茶楼内，阿紫安静的喝着茶，她的身边坐着的是她的丈夫海仔。出门的时候，婆婆一再叮嘱阿紫：“这是家里全部的积蓄，还有那套旧房子买的钱，你一定要亲手帮他把钱还了，再让他跟那些人作个了断。”

看看墙上的挂钟，约定还钱的时间还早，阿紫将放在膝盖的包挪了挪，然后继续喝茶。茶楼的音乐很好听，行云流水一般，但是阿紫没有心思去欣赏，她只希望那些人快一点来，好把钱还了，然后回到她自己安静的地方去。

阿紫从来不喜欢和这些人打交道的，在她的眼里，这些人就如一堆堆腐臭了的垃圾，让人感到恶心。每次看到他们出现，她都会有一种悲凉的感觉：世界的末日就要到了。

海仔已经起身了，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不用回头，阿紫就知道该等的人已经来了。果然随着推门的声音，一个粗犷的声音响起：“嫂子！”

阿紫忙欠了欠身，脸上挂着礼节性的笑容。进来的两人刚坐定，阿紫就要了两瓶酒，她虽然一向不太沾酒的，但是今天无论怎样，这酒都免不了。

她把酒杯挨个的倒满，然后站了起来，用不亢不卑的眼神望着武警：“我本来从不沾酒，但是今天例外，来，我敬你一杯！”

阿紫的高傲在海仔朋友的圈子里早有传闻的，武警有些受宠般地站了起来，他多情地看着阿紫眼，阿紫并不理睬他，仰头把酒一口喝了下去，然后将包里的钱拿了出来：“这是二十万，还你的，请你把借条拿出来。”

武警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钱点了点，然后拿出海仔的借条递给阿紫，阿紫望着上面那些熟悉的字迹，又是一阵心痛！二十万，一家人一辈子辛辛苦苦的积蓄，公公婆婆的养老钱，还有那套曾经住了十多年的老屋！

她的心里对海仔有太多太多的怨言，但是此刻却不容许她有任何的情绪，她还必须完成婆婆交给的另一个任务。她当着众人的面，若无其事一般将借条一点点的撕毁，然后淋上酒，用桌子上男人们用来点烟的打火机将撕碎的纸屑点燃，看着那蓝色的火苗在桌上跳动着，阿紫感到一阵快意。

火灭了后，阿紫再一次将酒杯斟满，对着三个发呆的男人举杯：“过去的事，我不想追究，虽然我阿紫是女流之辈，但是也懂得先礼后宾！借高利贷虽然是两相情愿的事，但是按照法律的规定，属于扰乱金融秩序罪，所以我劝各位犯法的事还是少干！”

桌上的人谁也没料到她会说这样一番话，都面面相觑地看着她，阿紫也不客套：“现在这杯酒是拜托酒，请你们今后凡属赌博的事都别找我家海仔，否则别怪我阿紫不认识人！”

话一说完，阿紫就将酒喝了下去，然后拿了包，拉起海仔的手走出了茶楼的门，望着阿紫离去的背影，武警脸上闪过一丝难以琢磨的笑容：“他妈的，这女人还蛮辣的！”

（待续）

本文已被编辑[一声叹息]于2006-5-13　23:42:47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