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鸽哨(4)毛四

发表于-2006年05月14日 上午10:19评论-0条

我自动把座位移到了教室的最后,她也移到了靠边。这样我们谁也不会看见谁,谁也不会被谁看见。她总是披散着头发,故意使我看不见她的脸色,但我估计她过得很不好。该做记录时她却盯着门外发呆,奇异的眼神甚至引起了老师的好奇;她在回答问题时心思散漫,有时甚至驴唇不对马嘴,常常引来学友的一阵讪笑。漂亮的女孩越漂亮越愚蠢的观点悲哀地在她的身上得到了映证。个中原由,只有我才知道!



打上次从她那里回来,我就再也没去过那儿。我往往走出小区,沿着干道朝北走,见到立交桥后再朝西。那里有另外一条街道,路面狭窄而肮脏。两旁发廊成群。发廊女穿着黑色的纱裙,梳着或巍巍峨峨或滴滴答答的头发,露出性感的面庞和前胸,或躺或站的在狭小的空间里排着队。每个门里都亮着盏猩红色的电灯笼,过滤后的光线给所有的东西都镀上一层浮华和艳丽。我从门口经过时,便有一些新鲜的眼睛朝我身上睃,似乎我那苦闷的脸色让自个儿显得很有内涵,从而引起了大家莫大的兴趣,纷纷投下赌注看谁能率先揭开我头皮下的那层神秘的面纱一般。她们目送我经过若干个干杂铺子,看我歪歪扭扭的让过从铺子门口伸出的若干盘人造鸡蛋,若干箱金黄色的皮蛋和黑糊糊的咸蛋,随着我经过一所仅有两扇铁门的小学,一直将我送到菜市场的尽后面——那里才有家不大的网吧……



一个令人无法相信的事实终于收拾了我,一个连名字也叫不上来的东西让我浑浑噩噩有如丧家之犬,甚至打那次接触之后它仍在不依不饶的折磨我,随时鞭打着我的肉体和心灵。这个世上的完美主义者很多,在一个新环境里,人们往往最怕从一开始就留下丁点的遗憾。有时候我坐在火车站外的台阶上,看着花白头发的白种人拉着行李箱到处走动,自由自在而心旷神怡,我替他们感到幸福!没有包袱,唯一的负担来自于他们身后的那个箱子。能时时到达一个新的地方,随时都不在原处逗留,对于现下的我来说,就是幸福的全部!



可惜,麻烦并没因为我一厢情愿的躲避而有丝毫的减少,相反,内心深处的折磨却越来越厉害。随着小芹的请假,事情终于发展到了我不能容忍的地步。捎带假条的学友说:



老师,她削破了手指。这是假条……



削破手指包扎一下嘛,为啥定要请假。



不是的!是她削水果,果皮削完了她还继续削……削到了果肉和果核!最后,最后……她就削,就削自己的手指……



学友还没说完,马上用两个手掌捧紧了脸,呜呜咽咽的冲到自己的座位上,两手攥得紧紧的,将脸埋在臂弯里嚎啕起来。我看见老师打了个寒颤,这种比冷气还来得利索的刺激让他也有些走神。这是一次可怖的体验,每个人都成了这体验的受害者。而受害最深的,就是角落里有意无意听着的我!



一直侵袭小芹的,是我的幻象,还是那幽灵持续的作为。对这一点,我始终不敢下结论。我不太了解小芹的,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只有几天,而且还只是普通的学友关系,私下里根本不应该留有极深刻的印象,更不应该有某些过快的愿望。我不可能这么快就赢得她的芳心,我不具备那么好的素质。这样说来,就更不可能是我让她从所谓希望的顶点一下坠落到失望的深渊了!



那么,剩下的就只有它!那个躲躲藏藏有形无影的东西!那个幽灵!可它为什么紧盯着小芹这么个可怜的女孩不放,它是打哪里来的,是跟着我一起从内地到来的吗,那它为什么不缠着我。我该怎么办。我该向她和盘托出还是该继续隐瞒下去。我是否可以直接去找她,她愿意见到我吗。



可是不管怎么说,我这样沉默不语始终都是不对的!是惭愧自责而不去见她也好,是怕进一步吓着她也罢,到头来我始终都只是在为那个幽灵背黑锅!我不仅帮了那个怪物的忙,让它的龌龊行为得不到最起码的一点诅咒,还将因为犹豫不决而眼看着自己的同类逐渐沉入潭底。不施以援手,那是刽子手的帮凶,与凶犯无异!可怜的女孩,我该怎么说呢,我该如何说起呢!



我得赶紧行动起来了。时间每过一分,女孩就多一分的危险!



这里的蚊子真讨厌,白天光线充足它们不出来,一关灯它们就准时摸黑来到你的耳畔,一整夜哼哼唧唧着不让你专心思考。干净的风整夜吹着榕树的小叶片,就是影响不到这些蚊子。是千百年来它们早就习惯了这样的风呢,还是改革开放来得太晚城镇兴起得太迟人流在这里集中得太慢它们早就饿晕了……



凌晨五点左右,我开始进入睡眠状态。脑袋下面像枕着块柔软的岩石,身体像靠着一面软软的墙壁。昨晚我抽了几支烟,那是我第一次抽烟。那烟头从此便始终跟着我,在梦里鬼火一样明灭着。口腔里余烟缭绕,牙床成了磁铁的南北极,不肯浪费一点时光的紧紧咬合着。过了一会,我觉得自己在打酣。接着外面的榕树上飞来了几只小鸟,它们先是唧唧喳喳的叫,接着其中的一只唱了起来。这位鸟类中的女高音使出一口气连唱十一次高频率声音的本领,终于完全惊醒了我。



时间是六点半,金黄色的小闹钟被我昨晚放在了床头。对面的书桌上,台灯后有个十分精致的地球仪。床头灯光柔和的照过去,灯罩的影子落在北半球上。北回归线附近一片寂静……



八点左右,我站在榕树下给老师打电话。我说老师我头疼,想去医院看看,缺的课下午我来补上。一贯认真的老师这次没有难为我,也没有多问什么,一口就答应下来了。或许他还心有余悸,害怕再发现一个削果子,削完果子跟着削自己脑袋的学员。(待续)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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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核:季锋 | 荐/季锋推荐:
☆ 编辑点评 ☆
季锋点评:

不错的校园灵翼故事,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