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送荷香　

小时候，很顽皮，去集市的时候，总要绕道走小路。小路是那种田埂一样的，窄窄的，可我在上面连蹦带跳地走，也不会担心会摔到田里去。特别是雨后，太阳刚刚晒过，软软的，并不泥泞，小草和野花在微风中轻轻摇曳，还散发出泥土的芬芳，很好闻的味道。蹲下身，掐一枝紫色的丁香，丁香花的花瓣很容易被风吹散，我常常连枝条一起摘，它的枝条却特别坚韧，难以采摘。那时，经常会为了一枝丁香，费好大的劲儿。摘下来，拿在手里，很招摇地走。　

在这一路上，是种了些荷花的，有几处藕塘。初夏时分，青叶亭亭。除了风、小草和野花，那里就是我留连忘返的地方。妈妈要我去集市买东西的时候，我就带着妹妹从那里走，站在荷塘边，风送到鼻子边的是荷花的香气，还有深浸在塘里的藕根的甜香味。踯躅在塘边时，我一会要注意留心塘的主人是否从远处赶来，一会要注意妹妹的人身安全。在确认这两件事情后，才放心大胆地够着身子去摘那些荷叶，摘过来就顶在头上遮太阳。有些在远处，够不着，就让妹妹站在田的一端，一只脚抵着田埂，以稳住身形，我就用左手拉住妹妹的小手，右手就前倾着去够那自己认为可以摘得到的荷叶。因为贪玩，我们常常把去买东西的事情忘到九霄云外，等到猛然记起来时，才发现妈妈给的钱不知道搁哪里了。这下急了，荷叶也不管了，荷花也顾不着了，赶紧找钱吧。于是又沿着小小的一个塘找起来。说起来也好玩，每次竟都找着了，不是掉在边上的田里，就是掉在草丛里。这样，小孩子的想法就很自然地冒出来，反正掉了也能找得着，怕什么，每次照玩不误。可是有一次出了大丑，当时狼狈的情形至今仍记忆犹新。

记得是小学五年级的暑假，我带了一大帮孩子到田野里去玩，还有我最好的朋友。也许是人太多，太惹眼，我们才在藕塘边逗留一小会，就看见一个老农扛着一把锄头从隔着几个田的地方往这个方向走，隐隐约约看见，他一边走，一边用手上下挥动。我判断是冲我们这边来，马上喊了一声，“不好，大家快跑”，于是大大小小的孩子四散跑开。和我一起跑的有三个孩子，我妹妹，我表弟，邻居家的一个小男孩。可能是太性急了，一边跑一边往回望，还要照顾好身边的三个小东西，不能让他们落下。跑着跑着，我一只脚一滑，栽进了田里，也是运气不好，两块挨着的田落差太大，田埂子比其他的要高了很多，我就那样一只脚踩在泥巴里，一只脚隔在田埂上，整个上半身都陷在水田里。我一摔，三个小孩也慢下来，左顾右看的，失了阵脚。眼看着老农越来越近，我突然觉得天都塌下来了，其实对于那帮小孩来说，我就是一个天嘛。老农来了，对着还躺在田里的我问，是谁带的头？我说不出话来。小表弟说，是田里的那个人。哈哈，这小家伙。当然，结果是不好的，老农非要我告诉我爸妈，我苦苦请求才蒙混过关，并承诺再也不去荷塘。　

小河潺潺　

在农村，从来没有想到除了自己生活的村庄，还会有这之外的一个世界，当然也不知道那个世界远比农村的生活丰富多彩的多。在农村，沿着小河放牛是每天的生活的主旋律。那时的我还小，经常是跟着比自己大一些的哥哥姐姐一起放牛。河滩上水草比较丰润，记得那长着肥厚叶子的野生菠菜沿着小河沟长得葱葱郁郁的。小河的水真清澈，可以看见寸把长的鱼在里面游来游去，翻开小石子，一些很小的螃蟹，懒懒地样子，似乎不害怕人去捉它。　

小河一直蜿蜒了好几个村子，河上没有桥，只有用石头一块紧挨着一块铺成的一个石头桥。我们姑且把它称作桥。石头常年泡在水里，已经长了青苔，水很浅，因为河道的缘故，有些地方被水淹没了，有些地方露出水面。过桥时，得小心翼翼，一不小心，滑倒了就掉进水里了。如果是夏天也有趣，就当是冲了凉。如果是冬天，还得在火堆旁边烤上几个小时，像烤白薯一样。看见比自己大的孩子在石板桥上飞也似的样子，很羡慕，总是在憧憬着自己什么时候也能在上面健步如飞。到冬天，浅水区都结了冰，看见结了冰的河，很想上去踩踩，又害怕冰不扎实。跃跃欲试地丢几块石头砸过去，先丢块小的，慢慢丢个头大的石头，确定没有什么问题后，就上去了，战战惊惊地感觉还是有一点。　

稍微大一些的时候，我被爸妈接回了城镇，因为到了上学的年龄。再回到老家的时候，小河上已经架起了一座钢筋水泥桥。也因为有了桥的缘故，村庄之间互相连通起来了，变得热闹多了。　

黑夜里村庄的声音　

黑夜里，山村的空气凉意中几许清新。天总是很高，每每夜色即将来临时，就能听见黄昏的放牛郎唱着山歌回来，隔壁婶婶在喊鸡子回笼，还有我姥姥赶着她的那八只鹅从村后的那个池塘回屋。不远处稻场上，竹竿上晾着的衣服在晚风中飘飘荡荡，小孩子端着个碗，夹了酸豇豆、咸菜、腌制的辣椒还有一些灌肠，东跑西颠地串门子。等到回家的时候，饭一点都没少，菜都吃光了，因为都是咸菜的原因，回到家就猛喝水。每个黄昏，都有人会站在村口的那条大道上吆喝，说自家的什么菜被偷了，什么牲口不见了。吆喝声很大，似乎总是由声音好喉咙大的人来担任，一吆喝起来，村前村后听得清清楚楚。　

夏天的夜晚，山野的天空总是繁星满天。萤火虫满稻场上飞，常常拿了喝过药后的小瓶子，去捉了来，放里头，再在瓶盖上钻几个小眼透气。也喜欢依偎在老人的怀里，听老人讲那些久远年代的故事，狗也在暗夜里叫着，为主人忠实地守门。　

如今，春去秋来，已经是二十多年过去了，故乡的那山那水那人已经留在心的深处。在现在看来是闲情的心绪，在那个时候，却是实实在在的生活，每天都要面对都要经历。而现在可能也是作为散心的一个去处。　

遥远的闲情呵，就这样在生命里愈岁愈深远……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