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书之恋鹿鸣

发表于-2006年05月16日 中午12:13评论-0条

记不清哪位喜书者曾经感慨,整理书籍是一件非常麻烦和非常浪费时间的事,因为“理书是要带一点回忆的哀愁的”,而谁又能把自己的回忆整理清楚呢?当我回到乡居书屋整理搬迁自己的藏书时,才真正体味出这“回忆和哀愁”岂止是“带一点”儿,坐卧打铺整两天,就在那曾经属于我的“同蛀书屋”,从架上取,往袋里装,本来,三十多个蛇皮袋无需多长时间即可装毕,偏偏几乎每一本书都要勾起一段回忆、一段往事,把人带向无尽的遐思…… 

这是一本已经失去封面的《十月》,俄雅各武莱夫著,鲁迅译,人民文学出版社一九五二年出版,扉页上盖有“清华大学图书馆”的蓝色印章,另有一方隶书阳文的“元梓之印”。它在我的书架上已静静地躺了近三十年,几次搬迁,处理了许多书之垃圾,而它居然还在,原因概出于我对原书主人的一种追慕与思念吧。那是一九七五、七六年间,一位名叫孟庆鹏的清华高才生因对批邓持有异议,贬放炎刘,其间与我相处甚笃,回城前将此书转赠予我,他与聂元梓是同窗,曾向我介绍过许多关于聂的鲜为人知的故事,孟现在中国石化北京总部,尚有联系,早就想写一篇关于我们之间真诚友谊的文章,苦于眼高手低,一直未成夙愿。还有这本《哥德巴赫猜想》报告文学集,系徐迟先生为一九七八年全国科技大会的献礼作品,那时,“四人帮”刚打倒,文化的坚冰尚未解冻,除了至今仍保存着的“红宝书”、《艳阳天》等书籍外,可读的文学作品聊聊无几,当省城的同学将这本定价仅0·43元的集子送到我手中的时候,真是喜出望外,恨不得一夜读完,这在当时确是很解饥渴的。 

邻近南窗的柜,应是封存多年的“伤痕文学”吧?《收获》、《十月》、《清明》、《当代》、《中篇小说选刊》、《小说家》……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的那段岁月,我就是在这种“伤痕”中自慰并借以抚平自己的“伤痕”。打开柜子,凝视那些曾经熟读过的佳作,又情不自禁地向当代文学大师们走去——王蒙、刘心武、张一弓、张笑天、张天民、陆文夫、张贤亮、张洁、张锲、茹志鹃、张辛欣、叶文玲、孔捷生、张抗抗、丛维熙、梁晓声、邓友梅……二十多年过去了,我依然忘不了《人生》,忘不了《班主任》,忘不了《流泪的红蜡烛》,忘不了《绿化树》,忘不了《芙蓉镇》,忘不了《大墙内的红玉兰》,忘不了整整一书柜的“《 》”……之所以忘不了,就在于“艺术会使人陶醉,思想也会使人陶醉”,就在于这些在艺术上和思想上都堪称上乘的文学作品,它们所展开的那种艰辛得和美丽得使人战栗的生活画卷,几乎处处都有触发你思想活动的机扭,处处都有点燃你情感烈焰的火花,这就是伤痕文学的魅力之所在!近些年来,工作之余除了精读余秋雨、王充闾、夏坚勇等大文化散文系列之外,还继续订阅着《收获》,偶尔也读读“安顿”,读读“卫慧”和“九丹”,阅读前者尚能感受到伤痕文学的影子和升华,而后者,则怎么也寻找不到引人入胜的感觉,即便是权威的《收获》文学期刊,也很难找到震憾人心引起共鸣的作品来,不知是文学本身的倒退,还是因了读者欣赏水平的陈腐与停滞而非与时俱进。 

靠北的半橱,陈列着高等教育自学考试的课本和辅导资料,取下它们的时候,首先忆及的是在未接触它们之前的无知和愚昧!一个文革废品,腹无诗书气自差,肚里的墨水能有多少?78年恢复高考,以8分之差无缘大学圣殿,后因家贫无法再搏,直到将弟妹们培养成材,方腾出时间、精力和经济,参加高等教育自学考试,反反复复、断断续续六七个年头,几乎用所有的业余时间走进自然,穿越历史,聆听哲人教诲,触摸古今中外的风雨沧桑和灿烂文化……橱的下半又将我带进了黑白之间,各种法帖、影印拓本、画册等分列其间,颜真卿、柳公权、怀素、欧阳询、米芾、文徵明、毛泽东……从儿时骑在牛背上起,就喜好胡乱涂抹,只可惜苦临半生,三缸水尽,至今也不过仅限于好友之间的应嘱遣兴,相会弄翰,其间引发出一点出乎己而不由于人的真性情而已,至于应单位、个人之索或展览之需,虽亦或有佳品,却是少的可怜的。能够将这些经典装进袋子,怎么就装不进自己的脑袋?继而去指挥表象与天才并无明显之分的躯壳腕指?我在想。幸好,尚有自知之明,保持低调,不事张扬,远离炒作,不敢为天下先,计白当黑聊以自娱,何不腾出点宝贵的时间和精力前会古人,顺其自然再见来者呢? 

集藏最多的要数近十来年的图书,途经虽然不同,内容却很丰富。随着工作环境的不断转换,书橱里总是不断地拥塞着价值不高且无多少可读性的书籍,倒是文友书友雅人高仕相赠的散文随笔,书画作品集(册)以及不无深度的社科类图书,确是非常有价值的。壁如这本《第三只眼睛看中国》,系省委组织部彭向阳女士所赠,作者(德)洛伊宁格尔博士,是当代最有影响的中国问题专家,书中力图从研究中国人民革命的历史和中国社会自然发展过程出发,找出中国当代社会发展和政治结构的合理性,并对中国未来的发展走向和矛盾冲突的具体演变形式作出描述。以“第三只眼睛”相标榜,意味着作者既不愿重复中国人自己的立场,又竭力与西方仇视中国的传统观点有所区别,从而客观地提出对中国现实问题的带有规律性的总结。这是一本非常有深度的书,94年出版,仅发行5000册,读到的人并不多。最近炒作很热的《中国农民调查》的作者,如果读一读《第三只眼睛看中国》,定会自愧肤浅的。倘若允许该书再版或被盗版贼相中投向市场,我相信,不管你怎样炒作,前者绝对比后者畅销! 

喜读书者自然恋书,大凡读书人藏书,绝大多数都会来自自家私襄,这一点我深信不疑。逛书店的惬意自不必说,尤其象安徽图书城那样的书之海洋,无论留足哪个专柜,几乎都有自己钟情的“对象”,且中央空调、冬暖夏凉,极为舒服。然而随之而来的便是襄中羞涩的尴尬,瘪瘪的钱包哪容你随心所欲?爱不释手又不得不释手,最终遴选几本实在不忍割弃的付钱买下,一顾三回头的悻悻离去,而此时的钱兜实际上已所剩无几了……这套《余秋雨眼里的中国文化》摄影珍藏版,就属上述情形。记得当时捧书在手便被吸引,拿起——放下——再拿起——再放下——离开——折回——捧在手里——又放下…… 书,的确很好,可价格着实令人咋舌!终于,还是被那一百多幅经典照片和全新注释勾去了魂灵也勾空了我那可怜的钱夹。现在随手一翻,页面显现出《苏东坡突围》的内容,照片的画面是空 濛的蓝天里有一群飞向高远的大雁,意境深邃而凄美:“历史上很多时刻,斯文扫地、人性远逝,天地间空 一片。文化良知什么时候能翱翔回来?真是望眼欲穿”。——多么深刻而又耐人寻味的注释与点化!如今回想起来,如此难得而珍贵的精品为我所藏,甩去几张纸币——值得!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两天了,就这样一本一本的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一本的翻几页独自沉思,再一本一本的装进袋子。到了最后,时间已不允这般磨蹭,便一股脑的装袋,去了中间环节,效率自然高出许多,终于在黎明时分完成了装袋任务,这一夜,熬了个通宵!凝视摞在那儿的一堆书袋,随口咏出“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的诗句来,这是我常书予青年朋友用以勉人自勉的。惭愧的是,应读的书很多,包括眼前的“书山”和户外浩瀚如垠的书海,显然,我们不可能读完一切应读的书,显然,书架上的书永远多于腹中的书,只可惜自己是既不行勤径也不作苦舟的,任性而读、囫囵吞枣、不求甚解,以至于至今仍是一个“嘴尖皮厚腹中空”的“痴儿”。甚至某种时候还或多或少挟带点附庸风雅的虚荣,朋友来访放着客厅不用,一引而入书斋,在满架图书和满壁字画的背景中,谈古论今,挥毫染素,烟茶琴韵,忧乐无藏,“另类”们的喜怒哀乐在暴露无遗的同时也得到了最大限度的释放和张扬。 

凌晨三点,要装车了,起程吧,朋友们,我与你们同行,一个多小时后,我们就会跨过通肥桥,穿越古城门,走进幽深小巷,落脚古城一隅,届时,将有更多的朋友走进你们,与你们交流、拥抱、亲吻…… 

鹿 鸣 

2004年8月19日凌晨于痴儿斋第二稿

本文已被编辑[烟雨琳静]于2006-5-16 22:53:09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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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核:梦天使
☆ 编辑点评 ☆
梦天使点评:

古有明训,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今有,腹有诗书气自华之名句。看来,多读书,与书为友,才是好心态。期待原创首发文字。祝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