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想我是个弱智的女人，总是没有办法在事情发生之前就预见它的模样，甚至连大概的感知的能力也没有，哪怕是一点点。

所以，当朋友告知我，除了她大概没有人会为我们的感情祝福时，我一笑置之，不以为然，那时候我想，相爱只是两个人的事，只要我们彼此认定了，再拿出杰克的真心和英台的勇气，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可是我发现我错了，而且错得相当厉害。

“我要离婚。”当我轻轻地吐出这几个字的时候，父亲诧异地看了一眼，他有点怀疑我是吃错了什么药，虽然我最近啥病也没有。当他确认我是真的这么说也打算真的这么做的时候，他必须扶着墙才没有倒下去。

疯了，疯了。他喃喃地说，重复这短短的两个字，手背上的盘根错节的青筋开始剧跳，还一遍遍的用皱皱的衣袖擦汗，尽管现在是腊月寒冬。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跟他没有感情。

没有感情？父亲脸涨得通红，嗓门陡大：没有感情你能跟他过这么久，哪个大活人没有这个那个的毛病，你就不能忍一忍？

我就是忍不是下去了。

那你就算是为了我和孩子你也得忍！这么多年都坚持下来了，现在才说离婚！我看你是脑子有病，快30的人了还闹这个。再凑合10年8载的，这辈子也就过了。

我就是不想这样过完一辈子才要跟他离的。我跟他早就没有感情了。

我呸！你也配谈感情，别以我老了耳朵聋了，你的那些没脸没皮的勾当我清楚得很！父亲差点吐我一脸唾沫：奸夫y*妇！

脑袋里嗡嗡作响。原来我的圣洁的爱情在世人的眼中竟是如此龌龊不堪，真是众口难掩

。但我是不会退缩的。我再也不想用后30年的时间去维护一个早已死亡的婚姻，我只想真真切切的活着，好好的爱和被爱一回。

我要离婚。我再一次说。我知道我是认真的。

作孽啊，作孽啊，父亲仰天长叹，倒插门的女婿没有走，自己生的女儿倒要拆散这个家，这是个什么样的世道？

二

结婚那年我19岁，高中刚毕业，男人是外地的，来我们这打工然后经人介绍那到我家。农历2月初8相了个亲，4月初5就领了结婚证，中间我们单独约会了3次，而且都是非常光明正大的，没有任何见不得光的勾当，有一次我还领了一个好姐妹去，3个人有说有笑。他不怎么爱说话，正确地说是不怎么会说（我们的家乡话），总是嘿嘿地傻笑，人长得还行，看着也挺老实的，所以全村人都觉得我们家总算捞到了。

我的结婚对于我们家而言，是具有历史意义的，父亲是两代独子，爷爷在生了5个女儿之后才盼到这根独苗，可惜还没有看到它开枝散叶，就追随奶奶而去。母亲的肚子又不争气，只给父亲生了两个赔钱货，其中之一便是我。

所谓无男靠女，父母亲对我们的2个的婚事一直是寄予厚望，希望能找到好男儿来继承我们江家的血脉。没想到姐姐的出手快，17岁到深圳打工，18岁就给领了个姐夫回家，而且还爱得挺轰烈的。

姐夫第一次到上我家时被母亲用棍子给打了出来，原因不言而喻，不肯到我们倒插门。姐姐天天以泪洗面，一个月瘦了5斤，后来还来了个先斩后奏，给怀上了，弄得村里议论纷纷，也把母亲气得精神恍惚。生米煮成了熟饭，根本就没有了还价的余地。汲取了这次教训，父母亲学会了防患于未然，在我还没有谈的时候就给我找了，根本没有给我展望未来的机会。

结婚的时候全村人都吃到了我喜糖，对我的孝顺交口称赞，我也觉得自己挺争气的，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傻瓜一样的我根本不懂：婚姻，是关乎一辈子的事情，轻率的上了船，搭上的是不仅仅是一个人一生的幸福。

两个月后，我怀上了，两老像盼红军似的眼巴巴地盼着我下崽。母亲每天清晨和黄昏都在佛前烧着高香，口中念念有词。不用问，我也能猜得出她许的是什么愿。虽然他们嘴里不说什么。

男的，男的，一定要生个男的！所有人都没有说，但事实上所有人都在说。

9个多月下来，生了个大胖小子。喝满月酒的时候，父亲当着众人的面对孙子的胯下的“小茶壶”顶礼膜拜。

真是合家欢喜啊。母亲一下子扬眉吐气，而他更是成了我们家的英雄。所有人都说他挺强的，他也是自我感觉良好；但说实话我觉得他只是一种配种用的公猪，严格来说还不是良种的那只。对于x的需要他比任何人强。（这句话我不想说，但是我不得不说，真的。）

当然，他也不是个坏人，但却是个有毛病的人，而且还病得不轻。他会趁你不在的时候偷阅你的信件和日记，在你上夜班的时候在暗中盯梢，有意无意地躲起来听你说电话，或者凭借自己超乎常人的想象力感觉我跟谁谁谁有一腿，然后肆意对我展开人身攻击，我所认识的说过话的打过电话的男的，都被他怀疑了一遍。每天晚上，只要你要在他想要的时候拒绝他，他就会搜索出一系列的涉嫌男人。

我和朋友讨论这个问题，大家觉得他是可能是过度自卑所致。毕竟是个外地来的，又没有文化，也没个亲戚朋友啥的。

我能原谅他没有修养，但不能和一个畜生产生共鸣。每天晚上，他都像猪一样的拱进我身体，不管你愿不愿意，没有前戏也不需要开场白。我天天都有被鬼子蹂躏的感觉。牛嚼牡丹。受不了，真的受不了。

总算明白了什么叫“婚内强j*”。

我鄙视这个男人，离婚的念头开始在我心里扎根，当他第n次动手打我的时候，我抱着孩子哭着说我要离婚。

身子骨一向脆弱的母亲惊怒交集一病不起。倒插门的女儿主动闹离婚，就为了x生活不谐，这样的理由，说出去，恐怕会笑死全世界的人。

你到底想干些什么？他们说。你是不是想把你妈逼死了才甘心？

老天爷！！！我但愿我有得选择。

我逃到了广州。

三

要承认自己是个水性扬花的女人，似乎要储备一定的勇气，但我确实是在认识m后的还不到半年就爱上他的，这个男人也许并不优秀，但却具备了我对男人所有的期待。温柔细心，谈吐不俗，有才情又乐观。我们像磁铁一样互相吸引。最初的本意只是想找个虚拟的情人，寄托一下生命里的失落。没有想到，一颗静默内敛的心一旦狂野起来，竟比最近才登陆的台风“珍珠”还可怕。我们谈到了结婚，谈到了生孩子，谈着我们共同的人生理想。爱情像三月里的野草一样在心底疯长。我们需要呼吸彼此的气息才能存活。

母亲的身体彻底要垮掉，电话一个接一个催我回去。

小别的日子里我们相拥痛哭。

宝贝，不管怎么样我都认定你了，你一定要离婚，要跟我在一起。

那孩子呢？

孩子跟我们过，我做他的好爸爸，我一定会好好的疼他，疼你们娘俩的，让他受好的教育，上大学。

那老人呢？

我们寄钱回去，把家里照顾得好好的，等他老得不能动了，就把他接出来，要不然我们就回去照顾。

我的眼泪像洪水一样迸发，哭得喘不过气来。苍天哪，感谢你，感谢你终于正眼看了我一下，感谢你给了我这么好的一个男人，让我这个卑微的灵魂也有了属于自己的幸福。

四

人，一屋子的人。

舅舅，舅妈，三叔，二姨，大伯母，家里的长辈能动的都来，还有姐姐姐夫的电话监控，真怀疑赶上了1966年的批斗大会。

说，为什么要跟他离婚，他那里有不好的了？咄咄逼人的是小姨妈。

他没有不好。反正我就是不想跟他过了。我很平静，父亲早说过要把这事（离婚）交给亲友们来处置，没想到还真的这么大手笔。

那也有理由呀，无缘无故干嘛离婚？

我们x生活不和谐，他强j*我。我漠然地说。

一屋子哄堂大笑。仿佛说这话的是赵本山。

真是稀奇，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老公强j*老婆。那你去告他去呀！我看你是书读多了脑子坏掉了。

又是一阵笑声。

听说你在外面找个汉子，还真有本事的！

我没法辩解也不想辩解，该面对的总该要面对的，我就是爱上别人了，那又怎么的，总不至于跟这么多人有关吧。

我真的没有想到我们家竟然出了你这种败类！要是在以前，早把你浸猪笼了！！老叔父颤巍巍拿起龙头杖直奔我的后脑勺。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呐！父亲重重跺着脚叹息。

众亲戚群起而攻，有的语重心长的，有的痛心疾首的，有的磨刀霍霍。

我只想离婚。声音虽小，但立场坚定。

你要离你就走，一个人走，再也不要回，有多远给我死多远，我就当白生了你这个女儿。父亲痛心疾首，老泪纵横。

所有人一溜排开，全都站到我的对立面。

曾经以为，离婚只是让自己和一个自己讨厌的人分开，没有想到，对我而言，它意味着对生活的所有一切的颠覆。宣战婚姻，我宣战了所有的人，父亲，姐姐，叔伯婶姆，姑姨舅妗，所有我最亲的人。

没有人肯再看我一眼，包括关系曾经不错的同学。他们说，真没想到，你现在成了这么样的一个人。

我成了一个什么样的人了？

难道，我这辈子就是注定只配做个传宗接代的工具，难道，我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活一次，享受那来之不易的幸福，我也是个女人，我不是屋里的那根顶梁柱。给我我的爱情。……一个声音说。

可是你离开这个家，对父亲来说，就意味着所有的一切就都土崩瓦解了，后继无人，对一个有着根深蒂固传统思想的老人来说，还有给这个更残酷的事实吗？想想你自己的责任吧！……另一个声音说。

五

再一次落荒而逃。

跟儿子道别的时候，他用胖乎乎的小手圈着我的脖子。

妈妈你不要出去太久哦。我会想你的。

宝贝，妈妈也会想你的。等以后妈妈有了钱，妈妈把你接到外面去，咱们去大城市里住去好不好？

大城市里好玩吗，有碰碰车吗，有麦当劳叔叔吗？

有啊，有好多好吃的东西的，还可以去公园看老虎呢。

好啊好啊。孩子高兴的拍着小手说，忽然间又忧郁起来，可是我走了，爷爷就剩下一个了，他会很孤独的……

眼泪模糊了我的双眼，这么小的一个孩子，都会为别人想了，而我，我到底在做什么，又该做些什么？

本文已被编辑[吟媚]于2006-5-23　10:34:56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