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幸存者叶海文

发表于-2006年05月24日 清晨6:41评论-0条

幸存者

萍是我的中学同学,没想到她会和矿难联系在一起。媒体上报道矿难事故时,对于我来说,虽是沉重但过于遥远,因而无法体会到矿难所带来切身的惨痛。

去年夏天,我在家乡的县城遇到一个老同学,不知怎么的就聊到矿难的事情上。老同学提到了中学的女同学萍,对于萍的印象,我依然清晰。瘦小单薄的身影缩瑟在教室的拐角,因为她的成绩不好,老师和同学都以不屑的眼光看她。沉默卑微的萍像一粒尘埃,若有若无地漂浮在教室里。当时有一件事,让我对她恻目而视。一天的下午,我们几个男生逃课,游荡在校园外的田野上。在一片树林里,我们看见萍和另外一个成绩很差的男生依偎在一起。见到我们,俩人惊恐万分。对于恋爱的事情,发现了别人的隐私,无疑是我们兴奋起来,其中一个同学怪叫着,那种夸张的叫声,我至今记忆犹新。在掩人耳目的早恋中,这种怪异的叫声显然是当头一棒。萍和那个男生的眼神,分明是恐惧,羞辱和绝望。

萍哆哆嗦嗦地求我们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在树林幽暗的光线下,萍哀求的语气是悲凉的,像一只挣扎在狼群里的羊在哀鸣。

第二天,全班都知道了萍的事,因为是传播,事情被描述得更加不堪入耳。嘲弄的眼神像利箭一样射向萍。老师也知道了这件事,在班里把萍的事当作典型来说以教育大家。几天后,萍退学了,她的桌椅是她的父亲来拿走的。看到萍走后留下空空的位子,我们忽然有了一丝不安,这种不安很快被青春泼洒的岁月冲走。萍远离了我们的视线,从此,我再也没见过她。

关于萍后来的事,我从老同学那儿知道了大概。萍回来后,流言的传播很快在她的村里沸扬起来。萍的家人自感无颜,把萍送到了千里之外的亲戚家。后来,在当地结婚生子。

萍的丈夫是一个忠厚讷木的男人,家里很穷,在当地的一个私人煤矿里挖煤,萍在矿上为那些挖煤的人做饭。萍有三个孩子,生活很艰难。听说,她的丈夫对她呵护有加,萍在异地他乡生活着,虽说不上幸福,但是在她的心里是温暖的,这种温暖显然是来自她的丈夫。

去年,萍的丈夫在一次矿难中死了。萍成了一名寡妇。萍丈夫的赔偿金被公婆牢牢地篡在手里。萍领着最小的孩子回到了家乡,在县城的菜场里卖菜。

我没有去看萍,也许她不记得我了。萍是一个悲苦的人,有一个温暖她的早恋,但是被一群无知的同窗粗暴地惊扰了;她有一个爱她的丈夫,但在矿难中早早地离开了萍。在世事如烟的伤痛中,萍的悲苦宛如淡淡的雾蔼,远离着别人的视线,飘荡在自己的世界里。我们无法伸出拯救的手,我们各自承受着来自生活的酸甜苦辣。社会的呼唤是那些生活没有悲伤的人伸出善良的手,去给那些挣扎在生活逆境中的人一些关怀,这种呼唤的初衷是好的。在现实的世界里,萍并没有看到那些温暖的手。呼唤的声音在远方若即若离地响彻着,飘荡着,也许永远也不会到到来,也许很快就来到我们的身边。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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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天下的风声点评:

一个悲剧的女人,是什么原因让她这样的呢?也许就是那些年少的懵懂造就的吧!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