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一）

送回许思杰回到酒店，如风又回来送佩紫回家。下了车，佩紫和如风声说了再见，便向楼上走去。拿出钥匙开了楼下的大门，她正想进去，耳中忽然传来了一阵竹笛声，循声看去，又是那个会吹笛子的乞丐。这回他吹的是一首流行歌曲，是王杰的《宿命的风》：

“……我象宿命的风，注定随季节不停地漂泊，就算舍不得你，也不能再回头。我象宿命的风，在陌生的旅途，带着你的祝福，想你想得再苦，我想我忍得住不会哭……”

从来就喜欢王杰歌曲的佩紫刹那间呆住了，这人原来还会吹王杰的曲子？而且吹得那么的好！恍惚之中，她如闻魔音，已在移步追寻着那笛声——我象宿命的风，注定随季节不停地漂泊，就算舍不得你，也不能再回头……

夜风渐大，笛声渐渺，吹笛人亦已消失不见。

佩紫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只觉得四周冷冰冰的，她茫然地望着那空无一人的树底好一会，才转身回家。半夜时分，佩紫便开始感冒发烧了，她挣扎着爬起来吃了几片药，然后才重新躺到床上。

天色渐亮，佩紫的病却没有好转的迹象，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无奈之上，她只好给自己的科长打电话请病假。科长热心地问明了她的病情，又嘱咐她好好休息，病好了再来上班。放下手机，佩紫倒了杯冷开水，又吃了两片感冒药，盖好被子便斜靠在床上。

昏昏沉沉地过了一个上午，她到底还是给如风打了个电话。

“啊，你不舒服？怎么不早告诉我？你呀——”如风嗔怪着说，“我马上过去。”

半个小时后，如风便到了佩紫的住处。打开门，她便看到房里的佩紫两颊微红，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佩紫，昨晚不是还好好的么？怎么就病了？”如风说着已走到佩紫床前，伸手一摸她的额头，烧得烫手呢。“你呀，怎么不早点打电话让我送你去医院？小孩子一样，让人不放心。”

“风姐姐，我想着不过是普通感冒，吃几片药就好了。”佩紫艰难地微笑着说。

“唉，你呀，我送你去医院。”如风不由分说，替佩紫拿了件厚衣服给她穿上，又用热水器烧了些热水给洗脸。一切弄好，如风才扶着佩紫下了楼，载她去医院看病。

打了针，拿了药，如风这才送佩紫回家休息，又煮了中午饭吃。佩紫本来是没有胃口吃的，无奈如风硬是喂着她吃了小半碗肉丝面。

“谢谢风姐姐。”躺在床上的佩紫有气无力地笑着说。

“谢什么谢？”如风笑着帮她掖掖被子，“好好睡一觉，很快就没事的，我也上班去了，下午下班的时候再来看你。”

离开佩紫家，如风正想开车离开，忽然听到有幽幽的笛声传来。她循声看去，原来是一个街头乞丐在吹。仔细听了听，这人吹笛的功底似乎还不错，笛声入耳，音律谐调，只是太悲伤了些。如风摇摇头，开车离开。

回到公司，如风很快把上午突然离开搁下的工作干完了，开始安排明天送礼物给各个客户的具体事宜。很快，一个下午的时间便在工作的忙碌中过去了。

正收拾着桌面上的文件，有人敲门。如风抬头，是快一天没见面的天明。

“你来了？”如风加快了速度，“你等一会啊。”

“佩紫她没什么大碍吧？”天明微笑着问。

“没事，医生说她微感风寒，吃点药打点针就可以了。”如风微笑着说。

“我等会去看看奶奶，你去不去？”天明问。

“我今晚要照顾佩紫，走不开呢，不能去了。”如风说着，和天明并肩向外面走去。

关好门，如风问道：“奶奶她这段时间还好吧？”

“听支书说这段时间还好，也没什么事，但我不是很放心，还是去看看才好。”天明说。

“那你去看看，替我向奶奶问好就是。”如风说，“哦，还有，我替奶奶买了一件棉袄，你一并拿过去。”

“好，那你今晚不回家了么？”天明问。

“看情况吧，我不想麻烦阿姨，”如风摇头，“你一路小心。”

别了天明，如风便去了佩紫住处，把车在楼下泊好便上了楼。

打开门，佩紫并不在床上，而是站在冰冷的窗户旁，一动也不动的，仿佛想什么想得入神似的。

“佩紫，你站在这里做什么？”如风问道。

“如风，你来了？”佩紫回头虚弱地轻轻一笑，“也没想什么，只是突然听到一阵笛声，就忍不住走到这里了。”

“佩紫，你身体不舒服呢，大冷天的站在这里发什么呆。”如风怜爱地望着佩紫，“这么大个人了也不知道爱惜自己，快到床上躺着。”

“风姐姐，谁说我不会爱惜自己？我身体好很多了！”佩紫笑着说，“吃了药精神见好许多了，只是听到那个人的吹笛声，心中忽有所感，所以就下了床。”

“哎，别说那么多了，乖乖去床上躺着，我替你作饭吃。”如风不由分说，把佩紫押回床上，自己进了厨房作饭。“

吃晚饭的时候，佩紫勉强吃了小半碗饭，便坐在沙发上休息。如风收拾好厨房后，便坐在一旁陪佩紫说话。

正聊着，如风的手机忽然响了，是天明的电话。

“天明，什么事？”如风心中一抖，不是奶奶有事吧？

“没事，是奶奶说要跟你讲几句话呢。”天明轻快的声音传了过来，“我把电话拿给她。”

“奶奶，”如风欢喜的叫，放下心头隐忧，“您身体好吧？”

“好呢，”奶奶笑着说，“听天明说，另外一个小不点病了？”

“嗯，佩紫她有点不舒服，不过这会儿我正陪她说话呢，我让她也跟您说几句。”如风微笑着看着佩紫说。

佩紫伸手接过如风手上的电话，和奶奶说了好些话才把电话挂了。

“呵，你看奶奶都关心你了。”如风笑着说。

“是啊，身边有人关心自己，真是太幸福了。”佩紫微笑着，精神似乎好了几分，“风姐姐，能认识你们真是我的缘份。”

“是啊，缘份呢，”如风也微笑着说，“一饮一啄，莫非前定，滚滚红尘之中，能相识相知，非缘份不足以释其理。”

两人灯下夜话，不觉已到晚上十点钟，如风便催着佩紫冲凉吃药休息，自己洗浴好也在一旁睡下了。

夜渐深沉，寒随风侵，如风忽然觉得自己来到了一片黑暗之中，惟闻笛声幽然。凄凄渺渺，近在耳前，又恍若天外。她循着笛音找去，却见前方有一线光明。蓦然间，笛音又消失了，而她耳中却听到了有人叫“燕然，燕然”，然后有一张满是疤痕的脸突然出现在她眼前。这不是苏家村中的那个城里人吗？如风正想跟他说话，他却突然消失了。如风“啊”了一声，整个人已坐了起来，原来是一个梦。此时此刻，四周俱静，佩紫怕是吃了药，睡得很沉，如风的叫声并没有惊醒她。

燕然？从阿姨口中听来的人名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梦里？还有那个城里人，竟然也在自己的梦境里出现？如风睁大眼睛，看看床头的小钟，已经是凌晨四点多钟。她再也没有了睡意，悄悄地起了床，刷完牙洗完脸后便打开了佩紫的电脑。打开自己的msn，最先收到的是天明的短信息和他附来的微笑图片，看时间，是昨夜十二点多，呵，他那时还没有睡，自己却在梦乡里了。在网上找了几张漂亮图片，她配上几行文字发给了天明。抬头看窗外，天色渐亮，外面的声音也慢慢多了起来。

如风关了电脑，走到床前看了看佩紫，见她呼吸顺畅，脸色红润，看来已好了大半。她伸手把被子拉了拉，便下楼去买早餐。早上寒气虽重，空气却很清冽，让人的精神忍不住为之振奋。买好佩紫爱吃的灌汤包，如风又替自己要了一客肠粉，打好包便往原路回去。

回到楼下时，如风忽然见到一个光头流浪汉正呆呆地向上望着什么。如风好奇地顺着对方的视线看上去，没有什么啊，上面连人影都没有一个。不是想干坏事吧？如风这么想着，视线已转向了这个流浪汉，待看清楚他的脸时，她不由自主地倒抽了一口冷气。这人¬——脸上瘦得一点肉都没有，满脸都是皱纹，看他眼睛虽然半眯着，眼珠却颇有神采。更让她意外的是，他的手上还拿着一支竹笛。竹笛？想起昨晚做的梦，她不由怔了怔，难道自己听到的就是他的笛声？

看到如风诧异的眼光，流浪汉急忙低下头，转身走了，很快消失在一棵树后。如风没有再理会他，只是向楼上走去。回到佩紫的住所，只见佩紫已经起了床，正在刷牙洗漱。

“佩紫，身体好些没？要不要我帮你请假？”如风放下早餐问。

“好许多了，我今天会去上班。”佩紫边洗脸边答。

“行吗？”如风不放心地问。

“行，没事。”佩紫摇头，“再躺在床上的话，倒会更累的。”

“嗯，那我开车送你去学校。”如风微笑着说，“来吃早餐吧！”

两人吃完早餐，如风便开车送佩紫去了学校，然后才回公司上班。进了办公室，她翻了翻助理送进来的文件，便开始工作。经过这段时间的准备，礼物的派发工作已经开始，路途近的客户想必已经收到了。

工作的时候，如风忽然又想起梦中的那个疤面人，如风心里忽然掠过一种奇异的感觉，仿佛那人跟自己有极大关系似的。但怎么可能呢？或者——自己再去那里找他？想到这里，如风不由吃了一惊，好端端怎么会有这个念头？真是！她对自己摇摇头，抬头却见门外倚着的谭天明。

“你什么时候来的？”如风微笑着问。

“才来，你在想什么？看起来很是入神的样子？”谭天明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我——做了个怪梦。”如风微笑，“这个时候又突然想了起来。”

“怪梦？什么样的？”谭天明意外地问。

“也没什么，就是上次我说过的那个疤面人——”如风淡淡地笑，“我竟然梦到了他，而且他好象想说什么似的。我还有一种感觉——算了，实在没什么根据的。”

“感觉？呵，不许说话说半截。”天明开着玩笑说，“还是说来听听。”

“我——”如风想了想才说，“我觉得我和他大有关系似的，否则好好的怎么会梦见他？”

“这样——”天明忽然笑，“看来事情还真是有点巧呢！”

“啊，巧？”如风望着天明的笑容，“是，我还没有问你来找我什么事呢！”

“我要说的事说不定正跟你的梦有关呢！”天明促狭地笑着。

“快说说。”如风怔了怔才对他说。

天明微笑着看着如风心急的面孔，说：“上次苏正堂不是说要支持家乡建设么？他现在真的派人过来了，问我们公司能不能协助他的派的人去苏家村走一趟。”

“那公司怎么说？”如风问。

“公司答应了。”天明轻笑，“还是由你陪着去，不过现在听你这么一说，我看来也要随行的好。”

如风急忙摇头说：“这样不好吧？你的工作走不开呢！”

“来回不过一两天的功夫，我可以先把工作交给别人。”天明站起来，“下班了，还是边走边说吧。”

如风抬头看钟，才知道已经下班了。收拾了一下桌面，她便和天明一起离开。

“就这么说定了，这次我要陪你去。”谭天明牵着如风的手说，“要不我又不放心。”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怎么会不放心？”如风笑着看对方一眼。

“我的不放心无关岁数，”谭天明伸手拂开如风遮着脸的秀发，炯炯的黑眸发着温柔的光，“我说过会陪你寻找亲人的，我有个感觉，这次苏家村之行将会是你寻亲中的一个突破性进展，我怎么可以不参加呢？”

如风也望着他，脸忽然红了，说：“天明，谢谢你。”

天明微微一笑，没有再说话，只是和如风并肩向前走去。

（未完待续）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