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随风而逝(中)银剑书生

发表于-2006年06月05日 清晨6:03评论-6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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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个不甚遥远的八月的一天,下午的病房安静如夜。走廊里偶尔的脚步声并不打扰办公室里的安静。近四点半的时候,伏在办公桌上写病历的他忽然听见外面落起了大雨,有人们惊叫着奔跑的声音连同阴暗一起灌进屋里,英子和他忙手忙脚地从这个窗前跑到那个窗前,窗子被一一关好后,喧嚣登时变得遥远了。

他想打开灯,英子却制止了他的手说:嘘,别动,你看看那个喷泉,很漂亮呢。

于是,他与英子站在窗前往外看。门诊楼前面的喷泉是随门诊楼一块儿建起来的,高出地面两米多的承水盘是莲花型的,喷出的水柱能高过三层楼房,水落到盘里又成瀑布状流到下面的蓄水池,环绕喷泉里一圆形花坛,里面长满了美人蕉、蝎子菊、珊瑚豆之类的花草。

他看到一闪而过的汽车灯光里,雨注似沉重的网严严实实地压在喷泉上,如被水裹住一般不能动弹,但喷泉还是高昂起一股股的水柱顶着重重的不休止的雨丝往黑云里冲,那雨仿佛是被它扯下来的,这在乌云压顶大雨倾盆的昏暗里忽明忽灭别有一番景观。

亏你想得到。他低头对英子说。英子仰起脸距离他的下巴很近并把一股股热气吹到他的脖子里,问道:你真的找到了么?

他感到有股热流从尾椎处钻入身体,忽然地把英子抱进怀里,两人一块斜坐到宽大似床的双人沙发上。英子斜卧在他的怀里,濡湿烫人的额头紧顶住他的胸膛,他紧紧地搂着,抚摸着她,嘴里发出梦呓似的呻吟,并将手伸到她胸前的短背心里。

在这昏暗的室内,在这暴雨的喧哗里,他感到自己走了,光着七岁的瘦小身躯走在那个漂满金色浮萍的池塘里,感到自己晒得泛着白皮屑的细小胳膊举着从牛棚里偷出的秃头扫帚,小心地慢慢地朝前走着,浮萍由小腿到腿弯到小腹到肚脐眼到胸脯一点一点地往上浸涂,小脸上流下的汗珠随即被光华华的太阳晒成白道道,他走着、专心致志地朝前面那片苇叶上睡觉的绿色蜻蜓走着、走着。

但是,就在他将扫帚再一次高高举起时,却一下子走进了水下的深坑,扫帚随着他的下沉直竖起来,水面上只露着一截短短的竹枝,惊恐地一摇。于是他感到自己在向下不停地走着,脚丫所到之处便升起翻腾的水泡,把水面上的金色浮萍往四周荡开,并泛着一圈圈细碎的涟漪,闪耀着无数个辉煌的太阳。

我要完了!

就在那个大雨滂沱的傍晚,在昏暗的办公室梦境一样的双人沙发上,他深切地体会到生命被水淹没时的巨大恐惧和酣畅的幸福,那七岁时镂刻在幼小心灵上的景象,那金色池塘的夏天竟是如此的热烈、持久。他感到了一种难以抑制的兴奋,他欢呼、他跳跃,并伴着无限紧张的情绪在一片温暖的夜雾掩饰下,从稠密如布的树叶间摸到一颗粘着花蒂的麦黄杏,杏儿温润柔软,散发着浓郁的乳香,他小心翼翼地扶摸着揉搓着,喜爱不已,不由得俯下身去温柔地咬了一口。

一年后英子最终坐上了别人的汽车走了,这是他意料之中却又不敢正视的现实,早在那个八月的雨夜之后,他就感觉到可能会有这么一天,它象黑夜的来临一样不可阻拦。

那一天也是星期三,街上贴红喜字的汽车骤然见多,时不时看到穿得大红大紫的姑娘在车窗玻璃后面,脸上泛着娇羞又自豪的光彩。这车流里有一辆车上坐着英子,在腊月的鞭炮声四起的街上缓缓地显耀地驰动,那天,一大早他就溜出了家门,来到钟楼下巨大的橱窗玻璃后面,在寄邮件的人流背后坐下来,静静观望着外面宽阔的街道。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到这最繁闹最嘈杂的地方来寻求安宁。

思绪再回到这个雨夜,回到这个雨夜的第二天。他和英子都感到有些不自在,还有些说不出的默契。他小心谨慎地生怕触动了对方的某根敏感的神经,可不到下午英子的笑声又变得那样爽朗了,她甚至窃笑着对他说,嘻,你像个饿得快要昏过去的孩子,差点儿咬死我。

他用舌头舔了一圈干燥爆皮的嘴唇,现出了局促不安的笑意,腮边一阵燥热。

明净的房间里,英子显得特别美,往日白晰如纸的瓜子脸上时时呈现着一抹红晕,眼里荡漾着阳春三月的水波,一对小虎牙轻抵住下面的一点朱唇,丰满的胸脯似乎又隆起了一层。

一想到昨夜的景象,他心里就涌起一种不可遏止的罪恶感,这种感觉使他猛然间回忆起他十三岁那年的夏天。姐姐领着他走进马颊河畔的桑树林,走到那株最大果实最多的桑树下,他至今还记得那株树周围萋萋的青草比他见过的任何东西都鲜绿,都让人耳清目明。

十七岁的姐姐扔下草篮子对他说,小东子,这次我上去晃,你在下面拾。

姐姐掖了掖裙子爬上树,摘着又红又黑的桑椹边吃边晃动枝杈,可姐姐下树时,一个树杈把裙子高高地撩上去,姐姐从腰往下白花花的胴体刺得他眼眯缝着不敢睁开,但还是大大地睁开了。

姐姐气急败坏在树上怒喝,小东子、小东子,闭上眼睛!闭上眼睛!

可姐姐下树后却问他,小东子,你说你看到了什么?

他照实说,姐姐我看见了你的白腚蛋儿。

姐姐蓦地照他脸上就是一巴掌,声色俱厉地又问,小东子,你说你看到了什么?

他一张嘴,见姐姐又庄重地扬起巴掌就不敢再言语。姐姐连问三遍见他不应,就用手抚摸着他刚挨打过的脸说,小东子,你说什么都没看见,听见了吗?

就这样,他委屈地咧着嘴想哭却没象往常那样哭出来,他朦胧地意识到,只因自己无意中看了一眼,好像已经对姐姐犯下了无法宽恕的罪行,甚至不能实话实说。

5

深重的罪恶感并没有压制住他好奇的天性,两年后姐姐出嫁了,他被爹娘赶到那间姐姐腾出的厢房去住,夜里他摸着褥子上那发硬的暗红斑痕怎么也睡不着,用乱草烧得烫人的土炕更加剧了他的失眠状态。

他发烧似的思维混乱头痛难忍,一种难以抗拒的欲望火烧火燎地折磨得他在炕上滚来滚去翻腾不止,忽然他紧捂着的下身倏地窜出一股液体,粘粘地溅落在手掌里,一时他感到刚要爆炸的头颅猛地似撒了气的汽球瘪下来,一种无法言喻的轻松和愉快闪电般游遍全身,在灯光下他看着湿粘的手掌惊讶地睁大眼睛,一个丑陋的字眼倏然飞进他的脑海里,他吓懵了。

凄历的北风扫得房顶上干燥的玉米秸叶子哗哗做响,他在裹紧的被子下面倍觉惶恐。那个冬夜以后他觉得人人都在怀疑他,都在斥笑他,强烈的自责和自我恐惧,使他产生了浓重的罪孽感,也变得更加多虑敏感,颇有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味道。

这种心理延伸的十分长远,直到高中一年级时,高二的五名学生头蒙面具于七月七日夜晚把即将参加高考的四名女生在寝室里强j*了,全校师生去大戏院里旁听审判,归来路上,一名同学感慨地说:你说为那一次去坐十年监狱多不合算,娘的,咱可不去干那傻事,憋急了用手解决也不去干那傻事。

哄笑中,他被那同学的粗鲁与坦荡所震惊,那用手解决的字眼又让他想起冬夜里燥热的火炕。那个冬夜后的他,曾经又多次感到那一瞬间来临前的凶猛狞狰,他用疯狂快速的动作,将恐怖消灭在一片晕眩中以后也大汗淋漓地瘫在炕上。从此这成了他对生理不惑进行抗拒的有力手段。

白天,当他抄庄稼地里的捷径去上学时,总会感到背上盯满了各式各样的目光,有的是从村头晒太阳的人群里飘过来的,有的是从光秃荒凉的野外摇着树枝赶牛拉土的人那里直射来的,里面充满了不惑的、审视的、羞辱的目光,他无时无刻不被这些琢磨不定的目光笼罩在网里。直到确实发现有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在看自己,那目光里的清纯、炽烈、羞怯相互交织着,在惊异中时明时暗地向他泼洒而来。

其实,是那目光抚慰了他浓烈的自责,安定了他内心的惶恐,他由衷地喜爱上了在嘈杂的校园里独自一人偷偷享受那温情的注视,以至于后来见不到那目光的时候就会变得心神不宁,失落了什么一样,随着校园时光的慢慢推移,他觉得自己再也离不开那份关注。

他知道自己心里有人了。

十年后当他回忆起小芳悄悄渗入到他灵魂中的过程时,还感到血流加速沸腾不止,那里面确实包涵着不可抗拒的吸引力。

初中毕业前的那个春夜,他按耐不住魔鬼般的诱惑,离开桌子走到教室外。当时正明月如洗、玉宇澄清,徐徐刮来的南风里饱含着马颊河水甜润的腥味,以及如潮的蛙鸣,校园里满是层层叠叠的月光,窗前那棵梧桐树枝叶婆娑如盖,微风吹佛,硕叶翻动,似栖满了翩然欲飞的大鸟。

整个校园只有这所教室里灯火辉煌,初中中专预选考试和高中考试快要来临,教室和校园里都充满了紧张气氛。他望着不动声色独自行空的明月,心头又涌上一丛波澜。

教室内悬挂着一盏白光耀眼的汽灯,灯光照耀着那些伏在课桌上的脑袋,弥漫的一丝汽油味从窗口随风向夜空中飘溢。小芳坐在窗下第二排的外侧,距他的目光不足两米,看得很清楚,让他感到惊奇的是小芳低垂的目光没落到摊开的书本上而是盯在课桌的边缘上,那怔怔痴迷的专注模样似陷进了一个奇妙无比的梦境。

灯光下她的脸庞更显白皙,坚挺的鼻梁、下巴微翘,腮边有一根细直的绒毛斜伸向嘴角,而且散发掩覆的额中间有一道细长的皱纹。他曾对那条皱纹产生过稍纵即逝的疑惑,但他后来还是固执地认为那是小芳因沉思颦眉扬出的自然波澜。

事实上他确实没有见到小芳放声大笑过,她总是那样低眉顺眼地迈着稳静的步子走路,总是那样不声不响,白皙的面孔上挂着一层淡淡的忧容,不由得人不心生爱怜。小芳做为一个完整明晰的形象进入他的心灵,准确地说就是从这时开始的,这个细腻的窗下窥看所形成的相貌特征,成了他以后无数次魂牵梦萦中最基本的底色,因为以后十年中他再也未能在那样近的距离里观察过她。

考上大学的头一年,他的视野顿时开阔了,审视自己的过去时曾发出一些哀叹,他不愿轻易地加入那悄然兴起的恋爱热,在潮起潮落中蜻蜓点水式变换爱情的把戏,他像爱护自尊一样守寻着心灵一隅里那尊明晰而又淡漠不清的形象,生怕一旦不慎有什么亵渎了她。他脆弱的感情之弦因承受不住美好的毁灭而突然崩断,尽管他已知道小芳以他不能忍受的方式嫁给了他人,在他高考落榜那年的那个天气异常燥闷的夏季。

这是多么地单纯和苍白无力啊。

到医院工作后,在和英子相处的初期,蓦然回首,他又常无缘无故轻率地否定过去,可随着他与英子恋情的发展高涨,在一个夜晚,他突然发现他也失去了现在。自从那个八月的雨夜之后,他和英子约会得越来越频繁,感情浓得似一燃即着的柴草。

两个多月后即十一月中旬的那个星期三傍晚,小城停电了,习惯了灯火辉煌的人们,把咒骂声从黑暗的家属院里忿忿地抛出来。他说要去医院加班,其实是和英子相约骑车出去。走过黑暗的住宅区,走过蜡烛电石灯林立火光漂荡不安的小吃一条街,走过宽阔寂静的南外环路,又沿着白杨相夹的田间小道走了一段,弃车登上了莽莽延伸的输水石渠,相偎坐到石堰上。

远处的小城和脚下的麦田都沉默在霜雾乍起的夜色中,偶尔一闪而过的汽车声贴地传来,显得很遥远,隔麦田望到的是一片树林的暗影,只有高出地面的灰色石渠是黑暗中唯一感到亲切和踏实的依靠。

英子钻进他军大衣内,两只手伸进去在他背上摩挲不停,他拥着英子觉得她娇小的身躯是一个抖动不止的燃着的火炭,他被烘烤得周身火热头晕目弦,英子迷醉的呻吟似从一条温暖的河流里漂来的歌声,时急时缓,时高扬时低沉,时远时近,他脚下一滑,头开始天旋地转、怀着缠绵甜蜜的恐怖跌进那条河流里。

他在感到温暖的流水从他紧张的似铁硬的肌肤上迅速划过的同时,也感到一个无底的深渊吸盘一样将他牢牢地粘紧,他极尽痛快地挣扎翻滚晃动,禁止不住地失声叫嚷:小芳,救救我,快救救我!

6

十年之间,他在别人鄙夷的目光里曾多次咒骂自己的怯懦和孤癖不合群的性格,也曾在别人的春风得意潇洒倜傥引起的妒忌之火中无情地摧残过自己,但他对自己感到不可救药的绝望还是在那个郊外的星期三之夜以后。

他已记不清他和英子是在一种怎样的情绪里踽踽而归的,此后一段时间里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陷入沉默无语的阴冷气氛里,他曾试图以一种讨好式的说笑解开英子心中的郁结,但他的恣肆欢愉却招来英子更大的反感。

失望里他常常想起当年小芳含泪远嫁入城,当迎娶的队伍走过那破敝的校园,走过那连接苇塘和石桥的河流,走过那片广阔的青青麦田时,她那悬挂着久久不落的泪珠里一定疑聚着他的名字。当第一夜的黑暗伴随着紧张与期待渐渐降临时,她那撕裂的痛喊与呻吟里也一定有他的名字,他坚信他的判断是合乎情感的,尽管清纯如水的恋情在强大的现实面前是那样的不堪一击,他也坚信小芳那时表现出的脉脉情深是源自心底的真挚,虽然他已经成为了别人的妻子和母亲。

他想起那个金霞满天的夏日傍晚,校园的围墙、教室、高高吊着铁铃的毛白杨、蓊蓊郁郁的梧桐树在杏黄色的霞辉里流光溢彩、蔚为壮观,他面向墙壁坐在那神话般的景色里。

此时的校园充斥着两种大相径庭的气氛,准备参加高中考试和初中中专考试的同学正屏息静气走路匆忙地紧张复习,而那些自知考试无望的学生则悠悠然等着拿一张初中毕业证。

就在夕阳余辉即将收敛,校园马上陷进更浓的幽暗中去的时候,小芳突然闪现出来,她四处看看确定无人发现时才侧身对他说:晚上你还来吧?

惊愕中他迅速地反应到小芳这样问肯定有事,就确定地说:来,我有事。

小芳说罢就走了,片刻后身影就溶进了茫茫的夜色中。

那晚,他很快就又回到了空无一人的校园,黑暗中只有梧桐树如冠的枝叶间漏出几声梦噫般的鸟鸣,他刚到树下,小芳就早已等候似的从教室后走出来,径直走向局促不安的他,将一个纸条塞到他手里,说:这是明天小中专预选的政治题,你准备两份吧!

说完,在他还未反应过来时就转身便走,他本想借此机会说点其他什么的,但是口张开没有发出音时她就走了,他只好乘着黑暗夜鸟一样独游回家,展开纸条一看,题简单得几乎令他哑然失笑,可那一夜他却展转反侧久久难以入睡。

第二天,班主任领着他们去五里外的乡中学参加预选,他到时却见小芳和其他两个女生正等候在傍道的乡政府东墙下,小芳的上身穿着那件有点肥大的草绿上衣,掩饰着饱实的胸脯,下着青色筒裤,脚穿带襻的平底方口布鞋,脚面上露着碎红花图案的新袜子,十足的平凡朴实的农村姑娘。

见到他,小芳似乎很激动,两条短粗的辫子在肩头上不安地抖动,白晰的脸庞也红起来,她右手抬起想指他却又放下了,嗫嚅道:他在第三考场中间十二号桌!

很显然,小芳所指的他就是阿东,不过令阿东有些不明白的是小芳为什么说他而不说你呢。

考前他瞅着个机会对小芳说题他没抄出来。没抄就算了。小芳很平淡地应道。

小芳的考号是十三,紧挨着排在他的前面,很明显与学习始终名列前茅的他为邻,小芳是很有依靠的。

考场上很乱。最后一场考完交卷子时,趁场上纷乱的那一刻,小芳突然转过头来很快地对他说:小心,那几个复课生没好人,他们想跟你闹!

初中预选就在那乱哄哄的气氛中结束了,结果是众望所归的他没预选上,几个对他嫉妒得要死的复课生也没预选上,预选上的是谁也料想不到的同学,那同学又过了复试一关,最后参加统考,竟考上了市里的师范,因为他有个好爸爸,当乡长的爸爸。

中专预选就那样结束了,小芳也离开了校园不再准备考高中,失去了小芳的身影,心里空荡荡的,这让他很难过。他无法振作精神像往日那样在明亮的阳光下,在潮湿温润的空气里,昂首挺胸、有力地摆动着双臂,迈着阔步,踌躇满志地走过老柳树、踏上田间小道,越过那座石桥,去那所乡村联中上学。他在懊丧、慵倦,心神不定的情绪中度过了一天又一天。

一日午饭后,他又去上学。正午的阳光如无声的雨露把大地浸泡得懒洋洋一片,空气里充溢着小河涨水的腥味儿,已开败了的茅草上的白花,静静地挺立在地头旁小河边,似片片舔舐大地的火舌。

他如一条无比孤独的鱼,游在这静谧的温暖的河流里,当他走到校园旁已看清隐匿在杨叶间的铁铃时,正碰到小芳拉着一地排车粪土走到校门口的横道上,小芳满面潮红一绺头发紧贴在汗涔涔的额上,气喘吁吁地弓腰走着,见到他小芳并没有停步,只说了句上学呀便继续拉车。

看到小芳孜孜辛劳的模样,他心痛得不得了,一种酸楚的怜惜荡漾在胸间,他多想那拉车的是别人而不是小芳呀,她是最应该象城里的姑娘那样潇洒飘逸轻松愉快无忧无虑的,而不应在这浮土扬天的乡道上让沉重的车轮碾压这花儿一样的青春。

就这样交错而过,他走到校门口再一回首,见小芳已拉车走上了苇塘边的石桥,那深深弯下去的身影与桥边的一棵柳树一起叠进白云轻拂的蓝天上。这图画深深镂在了他的脑海里,搅得他神不守舍恍惚迷惘。

他常在自习课上溜出教室,独自一人来到那个有缺口的围墙下,踮着脚往外张望,从那个南瓜大的缺口里他看到了广阔的田野,艳丽的太阳及太阳下白杨夹岸的恬静的小河,看到了紧傍着河岸的春茬地里有涌荡不尽的阳光在悠悠流淌,看到了那片土地里有一辆地排车在缓缓游动,看到了骄阳下小芳汗流如雨呼吸急促,看到了小芳双脚沉重地踩在松软的泥土里、三角带车襻深深勒进她浑圆的肩头,最后他看到了泪眼朦胧的自己,那个咬牙发誓要把小芳从这片黄土地上拯救出去的阿东。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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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评论共[6]个
wintermorning-评论

俺知道了,肯定是都嫌长,看不动了。我也是,看了半天也没看明白。哈哈,嘿嘿!
  【银剑书生 回复】:。。。。。。。。。。。。。 [2006-6-5 16:18:25]
  【梦天使 回复】:嘻。。我看完了哦。。乖吧。。咦。。啥时侯大哥改行卖足球了呢。。。这么多的球卖出去后够零花的了吧。。。 [2006-6-5 18:28:35]at:2006年06月05日 中午2:16

梦天使-评论

怎么没人出来呢。。。。。
  【银剑书生 回复】:天热了,乘凉呢,嘿嘿。。 [2006-6-5 21:27:50]at:2006年06月05日 下午6:29

千叶红-评论

压抑的青春期。。。
  【银剑书生 回复】:嗯,是青春期的躁动。。。 [2006-6-5 21:28:30]at:2006年06月05日 晚上7:28

季锋-评论

青春的萌动啊
  【银剑书生 回复】:呵呵,是啊。:) [2006-6-5 23:30:27]at:2006年06月05日 晚上10:59

芙蓉晶-评论

象你的个性,从容而内敛!
  【银剑书生 回复】:内敛或许有点儿,恐怕不从容,写得很累。:) [2006-6-6 15:25:48]at:2006年06月06日 中午12:13

清辉竹影-评论

细细读了,青春期的不安和骚动、纯净而又朦胧的恋情,
细致入微的刻画出了人物的心理活动,流淌的文字一如流水划过
在心里荡起微波,真的不错,很喜欢!嘿嘿~~~~~~
  【银剑书生 回复】:看下去也很累人的,真难为你了。呵呵,感动!:)) [2006-6-8 17:12:15]at:2006年06月08日 上午11: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