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灵们的利爪紧紧的掐着我的脖子,窒息的令我绝望。
身处幽冥的黑暗,四周弥漫着的腐臭拨开我粗壮的鼻毛肆无忌惮的涌了进来,冲昏了我的大脑。当我再次清醒的时候才意识到,这就是人们所谓的地狱——那个生前罪恶的人死后必然来到的寄身之地。
“该死的,我是个罪恶的人吗?”我惊讶的高叫着。突然发现身前的霸气此时荡然无存了,叫得是那样的虚弱无力。除了远处传来的那源自一个曾经的王者的回音外,四下里没有一点儿声息,静得让人感到恐怖。我知道,这种永无明日的炼狱生活是无法逃避了。要么给自己一个存在的理由,保留着最后残存下来的灵魂残喘着苟活于地狱深处;要么毁灭灵魂,连同腐朽的躯体一同烟消云散。
我,选择了前者。一个王不该就这样沉沦下去。我要证明自己是个无罪之人。
“嘻嘻,哈哈,嘻嘻……”这突然传出的奸笑像霜冻的匕首一样刺痛着我的心。
是那些捉弄了我的亡灵们。
“你们这些卑微的东西,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肮脏的灵魂化为泡影消失的!我发誓!”我捂着胸口愤怒的吼道。
“哈哈,肮脏的灵魂?哈哈,可笑的王!”亡灵们轻蔑的奸笑着。
我勉强的站起来,伸出双手摸索着亡灵们藏匿的位置,恨不得抓住他们撕个粉碎,可手里边只剩下虚无的空气。我嘲笑着他们的胆小与奸诈,讥讽着他们的渺小与脆弱。我是个王,万人敬仰的王,即使是亡灵也要让他们臣服与我。
“哈哈,你们瞧吧,多么狂妄的王,他不是上帝!”亡灵中发出这样一个声音,令我的心微微颤动起来——多么熟悉的声音!一个被我剥夺了生命的叛徒,如今却在这里叫嚣着。
恐惧和虚弱紧紧的包裹着我的心,我竟然连一丝回击的力量都没有了,任由那些渺小的奸邪的东西们放肆着。我绝望的闭上了双眼,渐渐地进入了梦境,暂时脱离了这个弥漫着死亡气息的地狱。
梦里边有一片美丽的草原,里边满是盛开的鲜花,每一支鲜花都抬起头来迎着太阳微笑着,婀娜的身姿迎风起舞。不远处传来姑娘动听的歌声,像春天里清泉流出的甘露洗刷着我疲惫的心。 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样令人陶醉的景象了。
自从先王将嵌有宝石的华丽冠冕戴到我头上时,一切都已经注定了。在一个个野心勃勃的王的眼里,怜悯与同情都是最最脆弱的东西,他们让人变得懦弱。骑上战马带领我的勇士们踏破一个又一个敌人的城堡,掠夺那些本不属于我的东西便是我的宿命。我试图让所有的人在我脚下臣服,把他们的自由、财富连同生命一起交付给我。我的铁蹄所到之处,草原化作了血海,骸骨取代了鲜花,姑娘们动听的歌声变成了凄厉的惨叫。当记忆里再出现这些东西时,我的心不再像从前那样沸腾,我是那样害怕,那样痛苦,难道死亡会让一个人的灵魂变得这般脆弱?我自嘲着,难道这就是我——一个悲哀的王?
当懦弱、虚伪、暴戾、自私……这些内心阴霾的东西冲破我心底最后的防线全部暴露在面前的时候,我低下了高贵的头颅,隐约感到了地狱深处那个布满污浊的灵魂,一个比亡灵们更加肮脏的灵魂,一个目空一切的王的灵魂。
当我明白这些东西的时候,梦醒了,而我已经沉沦……
自注:之前写了《王的悲哀》,反响还不错,忽然有了个想法,打算再写两篇后续,合成《王的悲哀》三步曲。也许有些人对《王的悲哀》所要表达的意思不甚明了,以为我只是在用散文诗体叙述一个关于王的普通的故事。其实我要表达的意思有很多。 这篇文章可以看成是一篇散文体的叙事诗,也可以当成是一篇寓言。所要表达的意思是多方面的。
细细想来,生活中我们每个人都在有意无意的扮演着“王”的角色。我们渴望得到别人的认可 ,渴望自己可以成为别人生活中的一部分,渴望自己在他人的心目中占据重要的位置,甚至想左右别人的生活。也许很多人都不同意这种观点,但是事实确实如此。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人的本性。
当这种原始的欲望变本加厉的暴露出来的时候,有些人便成为了生活中的“暴君”。他们过分以自我为中心,强加自己的意愿予别人,甚至有时候表现的蛮横无理。
任何内心的丑态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当人不能左右自己的心魔时,便注定要被现实的烈火所焚烧。
以上只是我个人对这篇文章的一个层面的理解,有兴趣的朋友还可以生发出另外的见解。文学这东西向来都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理解。理解到什么程度并不重要,读过了有所感悟就足够了。写此拙作以飨读者,不足之处还请见谅。一并附上《王的悲哀》:
《王的悲哀》
我是一个王——万人敬仰的王。
当臣民们拜倒在我脚下虔诚的向我祈福时,我高举神圣的权仗咆哮着:“把你们的生命和自由交付于我吧,我将赐你们永生!”
“哈哈,你们瞧吧,多么狂妄的王,他不是上帝。”人群里传来一个讥讽的声音,引来一片哗然。当刽子手把他拖下去的时候,他不停的笑着,像厉鬼一样缠绕着我的心脏久久不能平静。
明天就是与邻国决战的日子了。身边没有佳人美酒,陪伴我的只有一把锋利无比的宝剑。这是把被诅咒的宝剑,上边沾满无数人的鲜血,有敌人的,也有我的臣民的。死于剑下的亡灵们总是在我熟睡的时候从宝剑里钻出来,爬上我的床头。
“悲哀的王啊,你注定是要与宝剑连为一体永不分离了,当你失去它的时候,你的生命将会完结。”亡灵们这样说道。于是我日日夜夜带着宝剑,不允许任何人接近它。
拂晓的第一缕阳光划破黑暗时,士兵从前方传来攻城的战报。我骑上战马率领数万铁骑向着敌人的城堡进发。马蹄的声音震碎了凝固的空气,传向地狱深处。
“我最忠诚的勇士们,拿起你们的武器刺向敌人的心脏吧!用生命赢得属于你们的荣誉和金钱吧!让敌人的鲜血来祭奠我们的胜利!”我热血沸腾地高呼着。
“吾王必胜!吾王必胜!吾王必胜……”士兵们高涨的士气冲破云霄直逼敌人的军队,对面传来战马的嘶鸣,分不清是胆怯还是愤怒。再过一会儿,沸腾的鲜血将撒满战场,汇流成河。我要让整个天空都成为我无尚的冠冕,让整个大地都成为我至高的王座。
冲锋的号角响起的时候,厮杀声和铁蹄声开始弥漫四周。顿时狼烟四起,鼓声震天。我兴奋的砍向敌人的头颅,他们临死前的尖叫让我的热血更加沸腾。过完今天,我的剑下不知又将增加多少个亡灵。我要让所有的人都拜倒在我脚下,把他们的生命和自由心甘情愿的交付于我。
当我砍向另一个敌人的头颅时,亡灵们从宝剑里钻了出来,像从前的每一个夜晚一样对我奸笑着:“哈哈,大家瞧吧,多么残暴的王,一个彻头彻尾的刽子手!哈哈,可笑的王,悲哀的王!”我亢奋的心更加激动起来,举起手中的宝剑向那些亡灵用力砍去。
顷刻间,天昏地暗,我没了知觉。只看见一股热血汇成的溪流穿过我的眼前,不远处躺着我强壮的身躯,手里还握着那把被诅咒的宝剑。我知道,这一刻我已不复存在。
天空是我无尚的冠冕,大地是我至高的王座,哈哈,一个悲哀的王!我注定是要与这宝剑连为一体永不分离了,我看到亡灵们伸出污浊的利爪在欢迎我的加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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