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小欣，喜欢一个人上街一个人生活。很多时候我都以为自己有一种深深的忧郁，但是不真实。小时候妈妈就告诉我，不真实的东西既为虚幻，所以不可信。妈妈总是可以教会我很多真实的理论，但是她死的太早。那年我十岁，刚好看到妈妈在车前起飞又落下的情景，然后血随着大雨散落一地。

妈妈死了以后，我就很少说话，不是不想说，而是不敢。总有一种很不安的感觉，就像在漆黑的夜里，我总能够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我。我不肯定那是不是妈妈，但我不害怕。因为那双眼睛有着若有若无的温情。即使他（她）不属于人类，也一定不会害我。

我现在的生活应该适合选择沉默。爸爸在妈妈去世后的第二年为我娶了后妈，那个女人虽然总对我面带微笑，但是我不喜欢她，所以不跟她说话。那个在我十岁那年被车撞死的女人，我总会在黑夜里想起她，拿着她的照片，也不哭，就那样看着。只有一次，那个后妈跟爸爸吵架，爸爸气愤的摔门离开，她最后找不到发泄的对象，就指着我让我滚。

我生气的离开，走之前把门摔的很响。走在空荡的街上，我再次感觉那双注视着我的双眼。他（她）似乎一直都在跟着我，从没离开过。我以为那是妈妈，就大声的对着空荡的天际大叫着，想她出现，从这个女人死以后，我从没这么难过甚至绝望的想见她。

许久，我终于还是没能期待妈妈的出现。她也许已经把我遗弃了，从十岁那年她就狠心的不再要我。我颓废的坐在地上，突然又感觉那双眼睛的靠近。我终于把持不住自己的眼泪，哭着说，“妈，是不是你？你出来啊。”结果仍是那样，那个眼睛的主人并没有出现，但是我却能感觉到他（她）在一点点的接近我。突然感到恐惧，那双眼睛竟然不是妈妈。

随着心跳声的加速，我突然感觉身边有什么东西一晃而过。我大叫着往前跑去。我问他（她），“你是谁？”问了几遍，但是没人理我。这时候，我看见远方出现了光亮，光亮中竟然有妈妈的身影。我挥舞着双手，我想去找我的妈妈。

随着光亮的靠近，我发现妈妈的身影不见了，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辆巨大的卡车。我来不及逃开，捂着双眼随着车像十岁那年的妈妈一样，起飞又落下。然后感觉自己的灵魂离开身体的快感。

这个时候我才终于体验到妈妈当时离开的感受，灵魂轻盈的像是飘在空中。周围一切都变的寂静无声。我淡然的看着自己的身体，然后我看到从另一个方向飘来的他。他看着我，眼神像极了那个正天盯着我的眼睛。他告诉我我已经死了，是意外。

我不解，我只知道刚才自己被车撞了一下。我问他为什么强调这些。他没有回答，而是对我说，“你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生，一个是死。”所谓生就是重生，可以转世为人；而死便是继续留在阴府，从此与世隔绝。这是因意外而死人的权利。

我跟着他，看到了与人世不一样的空间。没有阳光，到处都有黑色的雾气，甚至连一点生机都没有。他告诉我这就是地府，人死后要来的地方。走在路上的时候，我总是可以看到很多和我一样的鬼向他点头或微笑。感觉纳闷，于是就问原因。他说我他叫季锋，是地狱的幽灵使。见我还是不明白，就解释说，“幽灵使就是专门接受刚刚死去的灵魂，然后把这些孤寂的魂魄归类。或生或死，他可以掌握。

许久，他问我，“你想好了吗？是生是死？”

我有一种预感，从见到他的那一刻开始就有。他也许就是那个在黑暗里盯着我的鬼！我没有问他，因为我不让他感觉自己是个罗嗦的人，也更因为我对同样一种恐惧。他的冷漠让人发抖。最后我选择了死，人世间已经没有可以留恋的东西，留在这阴深的地方，反而比人间好。每个鬼都不多话，要么孤单游荡，或者坦然接受惩罚。

他听者我的答案，笑了一下，嘴角轻轻上扬的样子。我第一次见他笑，和他的外表一样落寞。他说，“你还有一次选择的机会，有答案的可以大叫我的名字。无论你在任何地方，我总可以找到你。”说完他就不见了，我本想跟他一起，但是看来此刻我不受欢迎。

我开始像其他小鬼一样，在黑暗污浊的天地间游荡。在人世，我们属于孤魂野鬼，但是在阴间，这只是一种方式。或许便是鬼该有的生活。

原来阴间并不像想象中的可怕，鬼其实才是真正的弱者。天地间我们站在最下的地方，享受黑暗和孤独，但是每个鬼都是安分守己，并且没有怨言。既然选择留在阴间，那就没有回头的余地。

只有少数带有激愤的鬼才会偶尔跑到世间，跟那些可怜的人玩。有一次，我亲眼看到有两只小鬼在一个房间吓一个女人，他们变换出各种恐怖的表情面对着她，直到那个女人疯了才离开。看着这一切，我突然想起我的后妈，也许我可以玩她一次。这样想着，在那两只鬼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我叫住了他们。

一个因果，只是报应。

那个女人没有我想象中的坚强，我刚出现的时候她就跪在地上求我饶了她。这个女人是真的害怕，那两个我请来的帮手茫然大看着我，不知道接下去是否继续。我向他们点点头，于是趁这个女人不注意的时候拿掉自己的头放在她面前，空洞着双眼瞪着她。刚开始她一直在不停的向我磕头，所以没有看见，但是当她再次低头的时候，竟然吓的晕了过去。我用脚踢了踢她的身体，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阳气烫的我立刻把脚移开。然后我听到开门的声音，那是我爸爸。我看着地上人事不醒的女人，然后在爸爸进门的瞬间和那两只鬼一起离开。

飘到窗外的时候，我听到爸爸叫那个女人的名字。然后我就开始笑，感觉自己是报了仇。然后我看见了季锋出现在我们面前。他说，“你不应该这么做！”我听出声音中有严厉的成分。那两个帮忙的小鬼，他们惶恐的看着季锋。

我说，“你放过他们，后果我来承担。”

季锋许久不说话，最后终于还是让那两个鬼走了。在阴间，这是一种不轻易被允许的做法，否则将会受到惩罚。此刻我只有报仇的快感，根本没顾及到危险的来临。我发现我已经不再害怕季锋，他也只不过是个鬼而已。和我一样，和许多鬼都一样。

那晚，他带着去了阴间最深的地方，我看到许多人因为生前做了太多错事，所以被迫到此接受惩罚。我一各个的看着，眼前是一场残酷而血腥的画面，耳边有鬼凄厉的惨叫声。鬼哭狼嚎也不过如此。季锋看着我，说，“这些就是犯错的下场。”然而我却不害怕，我有一种意念，季锋不会害我。就因为他有着与我相关的双眼。

在最后一层的地方，我看到一个我生前最熟悉的人。她的灵魂已经血肉模糊，但是我哈是看清了她的样子，竟然是十岁时便离开我的妈妈。我不能忍受眼前的事实，拉着季锋问他为什么这样。季锋没有说话，只是用手在我面前挥了一下，然后我眼前出现这样的画面。那是一个男人，有着一张狰狞的脸，他手里抱着一个小孩，在一个很高的地方，他把那个小孩扔了下去。画面瞬间便结束，只是我不明白季锋给我看这些的目的。

“你信不信那就是你妈妈的前生？”季锋带着皈依的脸问我。

准确来说我不会怀疑，因为季锋从不会说谎话，他也没必要骗我。我默默的走到那个女人面前，看着她憔悴的面容。她好象睡着了，在我用手抚摩她凌乱的头发的时候都没有发觉。

季锋在后面突然开口对我说，“这就是你看到的因果。”因果？在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我涣然感觉寒冷，肩膀抖动了一下。我不确定这是不是叫害怕。突然想起那个孩子，被妈妈的前生摔死的孩子。我问季锋那个孩子是谁。季锋沉默了许久，最后才说，“是你！！”一瞬间我似乎什么都明白了，只有两个字，让我知道妈妈离开我的真相，原来真的是有因果报应。

我走到季锋面前，伸出手说，“你惩罚我吧。”季锋摇了摇头，说，“我没有要惩罚你的意识，只是想让你知道一些事情。”季锋说完，便转身离开，我最后看了一眼那个与我有着因果关系的女人，跟了上去。

那次之后，我感觉自己好象更加依赖和信任季锋，也许只有他不会骗我伤害我吧。季锋说过只要我想找他，就大叫一声他的名字。无论我走到哪里，他总可以看到我。于是，我就不停的叫他，而他也总是及时出现。后来我便央求他带我到他可以看到我的地方，因为我也想看到他。只有那样，我才能感觉一丝温暖。

季锋栖息的地方是一座很高的楼顶，然而我站在上面却看不到我想看到的地方，眼前浮现出大团的黑雾，我几乎什么都看不见。季锋说这些不是用眼睛去看，而是用心。我虽然不知道怎么才算是用心去看，但是从那天之后，我却能在任何地方看到季锋坐在上面的样子。黑色的衣服黑色的风，还有他不羁的脸庞。长发随风飘舞的样子。

有几次，季锋带着我一起去接受一些刚死的灵魂。在那时候，他总是会显得漠然和事不关己。记得有一次，有一个女孩站在楼顶即将往下跳，我本想伸出手去拉那个女孩，但是却被季锋阻止。他说，“生死由命，你不可以这样。”然后我看到那个女孩跳下楼去。季锋飞快的拉着我的手飘到地上，看着那个女孩的灵魂离开身体。然后季锋对她说，“你已经死了。”

那是我第一次对季锋表示出厌恶，后来我负气的离开。

忘了已经多久没有见到过季锋，人世间死的太多，他总是很忙。甚至在我抬头看着季锋栖息的那座楼，也很少有他的身影。有时候我会一个人跑到那地方，坐在季锋坐的地方，然后茫然的看着脚下。逐渐地，我发现那些黑雾似乎不像以前那样浓烈。有时候我竟然可以看到那些孤寂的灵魂在地面漂浮的样子。原来从高处看下去，一切竟然都是那么虚幻。

季锋一直没有再出现，甚至在那次以后我从见到过他。有时候我会问一些刚死的灵魂，我问他们有没有一个人告诉他（她）已经死了，但那些人几乎都是茫然的摇头。很显然，他们都不知道季锋的存在。

我有一种预感，季锋可能不在这个阴间了。

我为自己感到好笑，不知道怎么会有这种预感。没来由的。

因为季锋不在的原因，那些刚刚离开身体的灵魂没有人接收，便都游荡在生前的地方。白天躲在阴暗的角落，晚上出来吓人。我想起了那个因果报应，心里不住的颤抖。也许我该去接收他们过来到自己的世界。这样想着，我在又一次看到有人死了之后，便飞快的跑到他的面前，对他说，“你已经死了。”

冥冥中，我似乎很坦然的接替了季锋的位置。只是我不知道季锋在哪里。

那天，我像往常一样，坐在楼顶上看着下面的生或死。终于感觉到季锋当时的淡然，原来生或死只是一个轮回。这时候我才终于感觉到是我误会了季锋，只是他当时没有解释。

阴间的天气基本上都是阴沉沉的，从不会出现光亮耀眼的东西。但那天却是个例外，我接收了一个新的灵魂之后，突然感觉整个世界都变的亮了起来，只是在一瞬间。所以的鬼魂都吓的捂住了眼睛，长期生活在黑暗里，蓦然接受这样强烈的光亮可能会刺瞎双眼。一瞬间之后，整个阴间又恢复了以往的样子。

我急忙飞奔到楼顶，想看看发生了怎样的事情。然而却已经晚了一步。我什么都没看到。

楼顶上坐着一个面容悲切的老人，他看着那个出现光亮的方向喃喃呓语。我走近了些，但是依然听不到他在说什么。我最后决定站到他面前，问他，“你是谁？”

他缓慢的抬起头，说，“你就是小欣？”

我点头，但是却不奇怪他知道我的名字。因为这段时间，很多灵魂都是由我接收，但是在我的印象中，应该没有这样一位老人。

他说，“你现在是幽灵使了！”

我不解，说，“凭什么，幽灵使不是季锋吗？”

老人听见季锋，眼神中飞快的闪过一丝无奈。我清楚的看见了。他说，“季锋已经走了。”在他这句话出口以后，我突然感觉很好笑，原来我所有的预感竟然可以变成现实。我没有问他季锋去了哪里，相信问了也不会有结果。虽然明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但是真正说出来并且相信，我还是感觉有些残忍。

老人似乎看出我的失落，他最后告诉我，他是这里最大的王。他说，“如果你想知道你的因果，我可以答应你。”我点点头，然后我看到老人像以前的季锋一样，用手在眼前挥舞了一下，然后变出现了一个画面。

我努力平静的看着，开始的时候和季锋当初给我看的完全相同。我正要表示已经看过的时候，老人却已经不见了。我在楼顶的四周看了几遍，依然没有。于是我转过身继续看着老人留下的画面。此时画面已经转换成了那个孩子被扔下了悬崖，画面仍旧继续。我感觉到那个孩子一定和我有关，于是努力镇静使自己看下去。

孩子落下悬崖以后，却没有死。她落在一个草屋上面，强大的冲击使她哭了起来。这时候从草屋里走出来一个人，我看不见他的面容。他把那个小孩抱了下来，并且从此与她想伴。画面不停的在变，小孩也不停的在长大。那个女孩的面容竟然和我一模一样，我想，要不是季锋曾经告诉过我那个小孩就是我自己，我现在震惊的程度不知道会变成怎样。

突然有一天，女孩在山中玩耍的时候，面前出现了一条大蛇。女孩吓的大哭，不住的叫着那个人。那蛇慢慢的向那个女孩蠕动着，终于张开了嘴，想要吞掉女孩。但是那个人却突然出现，抱住了那条蛇然后叫那个女孩离开。

不同的是，这次我看清了那个人的脸，竟然就是季锋。他最后杀死了那条蛇，而自己也因为用力过多而死了。

事情的因果就是这样。

看完这一切，我心里感觉很平静。遇见季锋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会跟我有关系，只是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我突然想起生前的那双黑夜里的双眼，他一定是季锋。他一开始就知道一切，所以在用尽全力保护着我。此刻我才终于明白，原来季锋为我所做的一切，竟然只是为了让我有个很好接受过程。

只是季锋最后为什么选择逃避呢？难道也只是因为因果关系吗？或者是报应，我该得到的和该失去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