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叫紫蝶,出生在修烈国最南端的葛神嗬拉族中,我的族人崇奉嗬拉神,她是我们的祖先,是美丽与智慧的象征,但不是每一个人都能继承嗬拉神的灵力,只有族中的圣女才拥有。民间流传着嗬拉神力可以飞天遁地,其实那只是人们猜出来的·圣女并没有这么伟大的力量,她们只是拥有比常人更强的领悟力与学习能力。每年的祭祀日,圣女都要跳着“暗樱之舞”走向祭坛为族人祈福·葛神和拉族人热爱和平与自然。他们的神圣之物是嗬拉神最爱的樱花,所以每一个圣女都要在夜晚的樱园中学习“暗樱之舞”,这是她们的使命。
圣女的标志是眼角有一块特别的胎记,一段时期就会出现一个圣女,仿佛是嗬拉神的特意派来的使者。而我—紫蝶,就是现在的圣女。因为我的眼角有一个淡紫色的蝶形胎记。我十四岁正式被尊为圣女。我的美貌被祭祀者赞美为初放的樱花,秀发是夜似的绸缎,尤其是那淡紫色的蝶儿,使我的纯真又添一丝妩媚。但也有人说我是个不祥之人,因为太过美丽没有真实感就像妖。果然后来终于证明了我是个不祥之人。
两年后的一个夜晚,我一袭白衣在樱园练着“暗樱之舞”,今夜的夜晚依旧宁静。所以那强有力的马蹄声是那样地清晰。我看见了他,一个俊美的年轻男子骑着马从樱园的深处向我驰来。风起花落,一瓣瓣花瓣掠过我的眉角,他停在我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我,眼中的锋芒让我瑟瑟地退后。
他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紫蝶。”我不由自主道。
“很美的名字,就像你一样。蝶儿,你是我唯一想要的女子。”说完,他便策马而去。扬起的樱花瓣就想一场暗粉色的梦,却不知这只是命运的开始。
三天后,又是族里一年一度的祭祀日,侍女们为我梳洗后穿上祭祀服,这是一件特别的衣服,衣摆是波浪形,衣上绣着樱瓣,舞起来就像是在花浪中一样。养育我长大的圣者为我戴上了圣女的水晶冠。我走到圣坛下,闭上双眼,张开双臂随着风踏着舞步走上祭坛。突然,我又感觉到了那炽热的目光。睁开眼,我已落入那男子的怀中,坛下一片喧哗,平日连男子都见不得的圣女,怎可被男人抱在怀中。
嗬拉族人看见圣女被轻薄都忿忿不平道:“放开我们的圣女!”
我也不住地想要将他推开:“你放开我!”
“真的想要我放开吗?”他轻轻地在我耳边吹着气,低沉的像魔鬼般的声音魅惑人心。我全身一阵燥热,使劲推开了他,又向后退了几步。
“你会后悔的,蝶儿。”虽然他的嗓音仿佛是笑语,但我清楚地看到,他的眼中没有温度。
空气中传来阵阵甜腥味,我下意识地向坛下张望,瞬间我的血液仿佛凝结了。我的族人正在被不知从何时出现的军队屠杀,我眼看着老人、妇女、儿童倒在血泊中。我看见他满眼的笑意,这一刻我确定他是恶魔。我的身子不住地颤抖,握紧了双手,就连指尖陷入掌心也不觉得痛。
我哭喊着:“求求你,住手!”
他没有说话,只是向我伸出了手,我无奈有害怕地将手放到他手中,整个人被他拉入怀中。
我狠狠地盯着他道:“你快让他们住手!”
“这种眼神不适合你,蝶儿,不是警告过你会后悔的吗,所以不要忤逆我。”他的话语轻柔,却给我无穷的压力。他的手指握住我纤细的脖子,摸索地吻上我的唇。
我的舌尖带着陌生的温度,却无比真实。他的吻越来越烈,更有惩罚的意味。一挥手,祭坛家的士兵停止了屠杀。他抱着我走下祭坛。我看见了族人眼中的愤恨与不谅解,甚至听到了好多人的咒骂—我是不祥之人,是祸水。他抱我上了马,圣女的水晶冠却不小心掉落在地碎成一片一片。我望着破碎的水晶,原来我真的是不祥之人。我伤心地将头埋进他怀中,泪水绝堤。他却放肆地笑了,在我耳边低语:“你梨花带泪的模样真美。”
“你不是人,魔鬼!”我咒骂道。
“呵,是吗?我不是人,那么你也不是,我是恶魔,而你……是妖。”
我怔住了,不错,我是妖,给我的族人带来灾难。
我被“恶魔”带回了他的地方才知道他就是修烈国的王上羽烈。三天后我被封为樱妃。羽烈每夜都会来我的蝶馆。
每当我在他怀中时我都会说:“我恨你。”
羽烈只是笑着吻我:“那就狠吧,但可千万不要爱上我。”这句话是我迷惑。
夏季的某一夜,突然听到外面有喊杀声,我坐起身来发现羽烈已起身披衣。我想下床却被他止住。他笑着吻了我的眼角一下便走了出去。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我的心中油然升起一股温暖,我不知道这是什么。那以后,羽烈却再也没有来过蝶馆,我又回到了以前寂寞的生活。听说他新纳了一个兰妃,一天在花园中无意间遇到了他和兰妃。
见到我兰妃笑着说:“这就是圣女樱妃吗?果然很美呀。”
这是讽刺吗?我看向羽烈,他却吻了吻兰妃眼角上的蓝蝴蝶,看也没看我一眼笑道:“是吗?我到觉得你更美,更适合做什么圣女。”我看着那只蓝蝴蝶,轻蔑地笑了。
我刚刚听到了什么?!半个月前的那个夜晚,葛神嗬拉族人进宫行刺羽烈和我这个妖女,而第二天已全被处死。我冲进大殿,那里的羽烈正和兰妃、大臣们饮酒作乐。
看见我,他讽刺地笑了:“樱妃既然来了,就献一支舞吧。”
我冷冷道:“我不会跳舞!”
“是吗?我记得樱妃是圣女吧,那么就跳一段‘暗樱之舞’吧。”
“没有樱树我不会跳!”我道。
“没有关系,这有前几日从葛神嗬拉族的樱园里砍下的几棵樱树。”他拍了拍手,立刻有人搬出七八棵樱树。我颤抖地轻抚它们的花瓣与枝干,熟悉的亲情如潮水般涌来。我挥起水袖起舞,跳着“暗樱之舞”中祭逝者的舞步。樱花开始飞舞,我在树间穿梭。在场的人都惊艳了,可我的心中却是悲哀的。我是妖女,是不祥的女人。我被恶魔玩弄、丢弃,又被族人唾弃,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我一圈圈地随花旋转,感觉到我在变化,大我停止时,我听到了众人的抽气声。我淡紫色的胎记忽深忽浅,那头乌木般的秀发已变成宛如天山雪莲般剔透的白。
我冲着他哭喊:“羽烈!我恨你,你这个昏君,你会不得好死的!”
羽烈从王座上走到我面前,捏着我的下颚,他不似平日地大笑,我无惧他眼中的冰冷,我以为他会一掌打死我。可却只听到:“拟旨,明日起把樱妃打入冷宫。”
五年后—
这五年来,我勤练着曾经在族中背过的武功口诀,一度我以为我不需要武功,可是现在看来,它很重要。我恨羽烈—那个总是带着残酷笑脸的男人,他强占我有杀我族人,他让我的背上“妖女”的骂名,还有我那乌黑柔美的长发,铜镜中映出我的容颜。二十一岁的我依然美丽,雪肤绛唇,淡紫色蝶形胎记。只是那头华发,没有使我看起来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却更像妖。羽烈说的对,他是魔,我是妖。
今夜是个另人兴奋的夜晚,没有月亮,秋风萧瑟,我手持暗樱剑,这把族中传下来的,只有历代圣女知道藏于何处。五年来的习武也许是圣女的力量,这看似铜墙铁壁的皇宫早已关不住我。我几次回到葛神嗬拉族的樱园,在它深处的一棵樱树下取出了暗樱剑。我也曾偷偷回过族里,一切都变了。很多人都已迁走,这儿已不再是乐土而是被诅咒的地方,而我就是那个带来诅咒的人。每每看到这样的景象,我就越恨羽烈。今晚就是来取他的性命。
我一身白衣飞入兰妃的兰宫,这几年她风光了,为羽烈生了第一个儿子羽燎,既而被立为太子,母凭子贵,在后宫中,他常以皇后自居。不过她也只能享受到今晚。
殷红的血珠从暗樱剑峰流下,兰妃已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因为他的喉咙已被我刺穿。我从不知道鲜血是如此美丽,只可惜羽烈不在这儿。不过,我望向一旁从帷帘后走出的小男孩,漂亮的脸孔,冰冷的眼神,他就是羽燎。我与他四目相对,他笑了:“是你杀了这个女人?”
“你口中的这个女人可是你的娘亲。”我淡淡地说。
“哈,这个正天只会涂脂抹粉,大呼小叫的女人才不配做我的母亲。”那邪恶的表情与羽烈一模一样。如果五年前我的孩子保住了,也有这么大了吧。想到这儿我的心一阵绞痛。
“你也要杀我吗?”羽燎漫不经心地问。
“如果我要你跟我走呢?”我问。
“可以,不过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娘了。呵……”他的眼中有着他不该有的早熟。
我无语,抱着他消失在夜色中。
五年后—
我没有想到我会有机会站在这里——修烈国的大殿上。都因我白发红颜的模样,所以即使我逃到了修烈国的最北端,还是被发现了。何况我还带着当朝太子羽燎。不过躲藏了五年我应该“知足”了,因为我知道那是他的怜悯。他派人找我们而且要毫发无伤地带回,所以几次都被我脱逃。可我更痛恨他这样做,仿佛我只是一只他怜养的宠物。
现在,我与羽烈四目相接,他没有变,不变的俊容,冷情的双眸,还有那魅惑却嗜血的笑。
“蝶儿,真是好久不见,你还是那么迷人。”
“羽烈,你也没变啊,不过更让我憎恨。”我道。我看见他的双眸一闪而过的寒意。
“是你杀了兰妃吧……”他淡淡地问。
“呵,那女人该死,她千不该万不该模仿我的胎记,那是我族圣女的标志,她没有资格。”我又看了他一眼道:“你也该死,只是那晚你走运罢了。”
羽烈只是轻笑,我只间人影一闪,他已从距我三十步的皇位移到我的面前,而我却没有反应。他捏住我的下颚,视线落在我眼角的蝴蝶上。
“你,杀的了我吗?”他笑道。
我只能瞪着他,我知道我的功夫实在差他太远了,可真的很不甘心。我咬牙不语。
“蝶儿,你口口声声说恨我,不如我们打个赌吧。”他又道。
“你很是无聊。”我讽刺道。
“你,怕了?”我邪笑。
明知那是激将法,我还是不想认输。
“赌什么!”我气愤道。
“就赌,我们谁先爱上谁。”他道。
“如果我赢了呢?”我问。
“无论我们彼此谁赢了,都赢得对方的——命。”风吹过,羽烈的黄袍轻扬,我的白发飘飘。
我又住进了蝶馆,成了樱妃。花园中栽满了家乡的樱树,白天我会在园中赏樱,羽燎有时会来看我。晚上羽烈回来,我们一起用膳、赏月,他像十年前那样吻我眼角下的紫蝶,我恍惚间在他的眼中看见了温柔与怜爱。有他在时,我会在樱树间跳“暗樱之舞”,配上轻功的舞步更如梦似幻。这时,羽烈会突然飞来从身后将我圈入怀中,我们依偎在飞扬的花瓣间舞着。我会回首看着他,他也会看着我。我们相互凝视,我试着在他的眼中找到丝丝情愫,可每一次都被他的吻所掩盖。我无时无刻地提醒自己不可以爱上他,可当他为我画眉,抚摸我的白发时,我却有想哭的冲动,但我错了。
今晚皇宫设宴,宴请从西玄国来的皇子,两国边境问题一直没有解决,希望此次可以达成共识避免一场战争。羽烈希望我可以献舞,昨夜在他的怀中,他对我说:“蝶儿,明天晚宴上你跳一支舞吧,让他们看看我修烈国的人杰地灵。”不知为何,望着他恰似温柔的眼神,我竟同意了。
此时,我正跳着“暗樱之舞”,我忽然想放弃一切仇恨,半年来的平静,我变的贪婪,想继续维持这样的无忧的生活,我望想羽烈,今生我只想为他一人舞。一曲终,四周掌声雷动,我坐回他身旁。不久,羽烈问起西玄皇子想要什么作为两国的约定信物。我看向那人一脸猥亵的样子,心底油然地升起一丝不安。
只间西玄皇子指着我道:“我要她,不知王上舍不舍得割爱。”
我惊慌地看向羽烈,在他的眼中我读不出任何讯息,他只是看着我哦久久。忽然大笑起来,抓着我的手腕看着西玄皇子道:“一个女人,有何不可!”
我的脑中一片混沌,只知道他没有爱上我,他把我像一件可有可无的物品送了出去。我感觉到心中的某一根弦断了,宁可被蒙蔽在自己的美梦中也不愿看的真实,一切都毁灭了。我突然挣脱了他的钳制,飞身而起,拨下头钗,将最减端插入西玄皇子的喉咙,他顷刻间倒下死去。
殿堂上变的鸦雀无声,一切仿佛定了格。羽烈脸上一贯的笑容不见了,我清楚地看见他眼中的怒火。我笑了,狂笑不止,连眼泪都笑了出来。羽烈走到我面前,抽出剑抵在我的胸口道:“你想毁了我,不要以为我舍不得杀你!”
我轻抚着白发幽幽地望着他,道:“我知道你不会舍不得杀我,无所谓了,你说的对,你是恶魔我是妖女。不过先恭喜你,我们打的那个赌,你赢了。”
话一落,我将他手中的剑刺进了我的胸膛,鲜血瞬间殷湿了我的白色舞衣。好痛,真的好痛,痛得我泪水涟涟。我看到你的手握着剑身不允许我再刺入。你我的双手都流着血,在剑刃上溶在了一起。
我第一次看见你流血。为何我会舍不得?原来我早已爱上了你,就在那个夜晚的樱园中;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泪,我知道你是真的舍不得我。可是我好累,好累,想要睡了……
两年后——
修烈国与西玄国正式开战,羽烈御驾亲征却遭敌军暗算。当我赶到时,他已浑身浴血,他是为了追一个白发红颜,眼角下有一紫蝶印的女子才中了埋伏。
我将他带到我们相遇的樱园。坐在樱花树下,我轻抚他俊美的脸庞。他的唇一张一合,轻吐:“我输了……记得我……曾……说过……你……是我唯一……要定的……女子。也许从第一眼……看到你是……就爱上了你……可我……从……不知……如何去爱一个人,但……我是……真的……爱你……”他不在说话,鲜血从他的口中溢出。我真切地看到你爱怜与不舍的眼睛,直到它们渐渐合上,不在醒来……
“不,烈!不要离开我,你还没有见过我们的女儿,你知不知道,你毁了我的一切,我恨你。可我又是那么爱你,在那晚的樱园中,我就爱上了你。因为爱你所以恨你,因为恨你所以爱你至深,烈,不要丢下我……”我的心碎了,是真的碎了,随着你而去。我们同时相爱,同时输了,同时赢得了彼此的命。樱园起了阵阵风,花儿纷飞,覆盖了你我相依却已冰冷的身体……
尾声——
我的名字叫羽柔,出生在葛神嗬拉族的樱园中,我是被曾养育我娘亲的圣者养大的。在我两岁的时候,娘亲再也没有回来,圣者说她和爹爹走了,因为太累了,所以与爹爹去了很远的地方。可如今十六岁的我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记得我从懂事以来,圣者时常会看着我眉心的朱砂痣喃喃道:“还好不是圣女……”
我从未出过樱园,曾听说是因为我太美了,红颜祸水,这我也知道。
这个傍晚,我在樱园跳着偷偷学来“暗樱之舞”,忽然一匹骏马驰来,飞扬的樱花掠过我的眉心,我看见一个俊美的男子,见到了我,他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眼中的锋芒使我瑟瑟地退了一步。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羽柔。”我答道。
“很美的名字,就像你的人一样。柔儿,我是羽燎,你是我唯一想要的你女子。”话一落,他一下子将我揽上了马,我惊讶的呼声被他欺下的吻封住,而后,他抱着我策马而去。
远处,浴血的斜阳染红了樱园,正预示着一场禁忌之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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